就在他把蔣城咒罵了無數遍時,門突然被推開。
陸承平聽到動靜,抬頭就看到了蔣城,只見他站在門口沒有說話,正要沖過去揍他,可掄起的手臂收在了空中,最后深吸了一口氣放下,恨恨地出門。
蔣城走到陸承芝對面的床邊坐下,怔怔地看著床上那張熟悉又陌生的臉。
他不記得自己有多久沒有仔仔細細這樣看過她了,和電視上一點也不一樣。
看著她臉上不正常的紅暈,他忍不住起身走近她,伸起的手,落在半空,又收回,怔怔地后退了兩步,自嘲地笑了一聲,“真是……”
真是渾蛋。
陸承芝似乎有所感應,只要他靠近,就總能聞到他身上有一股似有若無被薄陽曬過的皂香,因為他極其愛干凈。
明明很喜歡,卻很冷,冷得她發顫。
仿佛又來到了那個冬天,他喊她的名字,“陸承芝,你站好。”
承平偷偷地跑到老宅后面池塘滑冰,那個冬天很冷,池塘里已經結了一層厚厚的冰,當她趕到時,承平已經站到了池塘中間。
她嚇壞了,大喊了一聲,“承平,別動。”
本來不怕的陸承平被她的一聲刺耳的尖叫,嚇得停在冰面中央,一時不知所措。
陸承平才六歲,不會游泳,而她會,她剛嘗試著落腳,就聽到身后的聲音,“別動,讓承平自己走過來。”
她一回頭就看到了蔣城站在自己身后。
她沒有聽他的,她這個弟弟頑皮,又容易感冒,如果掉進河里,那就麻煩了。
蔣城見她不聽,連名帶姓地喊了一句,“陸承芝,你站好,讓承平聽我指揮。”
是的,她聽到這三個字就知道,他生氣了,她停住了腳步。
而陸承平似乎意識到了什么,瞬間哇哇大哭起來,“姐姐……好冷,我的棉鞋濕了……嗚嗚……”
就在這時,蔣城拉住了她的衣服,“陸承芝,站好,不允許動,你和他的重量不一樣,我來。”
說完他觀察了一下周圍,走到冰面最厚的地方,伸手對陸承平說道:“承平,走過來,如果你能走過來,等會我就把蔣榮的那套乒乓球拍送給你。”
陸承平一聽,眼睛頓時亮了,瞬間忘了害怕,嗒嗒著小腳,沖著蔣城的方向走去,就在他快接近時,蔣城將他一把抱起,走到陸承芝面前,又說:“好了,我們回去吧。”
陸承芝終于舒了一口氣,不過她站的地方是斜坡,剛打算上岸,一個腳下不穩,仰倒下去,頭磕在冰面上,她聽到了冰裂的聲音,頭嗡嗡作響,很快頭部一陣冰涼,浮上來的頭發裹住了她的臉,想要發出聲音,水從四面八方涌來將她的頭淹沒。
剎那間,她的腿被人提起,一陣天旋地轉,等她站穩,就看到那張熟悉的臉又驚又懼地看著她。
他沒有像剛剛那樣喊她陸承芝,只是牽著她和蔣榮一起回到屋子,讓人生了火爐,又替她擦頭發。
他擦得并不溫柔,又快又急,幾下擦好,溫聲說道:“快去換衣服。”
他怕她著涼,所以擦得極快,好讓她快去換衣服。
換完衣服出來,就看到承平一直纏著他要蔣榮手上的那幅球拍。
他笑著從口袋里摸出一把零錢,“我帶你去買一幅一模一樣并且比他還新的好不好?”
“好。”陸承平脆脆的童音響起。
“那你得答應我一個條件。”
陸承平迫不及待,“什么條件?”
“以后去哪里都必須經過姐姐同意,不可以一個人偷偷獨自跑開。”蔣城帶陸承平已經很有經驗了,知道怎么和他談判。
陸承平重重地點了點頭。
那年他十六歲,清俊的少年溫暖又從容,父親總是忙,有時候很晚回家,她忙或是害怕,都會找他,而他從不拒絕。
其實那時她已經從大人的口中知道一點兒,他就是她的以后的丈夫,她想如果蔣城做了她的丈夫,那一定非常好,他那樣溫柔耐心,也不會像爸爸一樣,總是在忙,根本沒有一點時間陪伴母親,連母親生病了許久他都不知道。
蔣城就不會,哪怕她打一個噴嚏,他都會知道。
所以只要有蔣城在,她都會覺得很安全很安全。
她走過去從口袋里摸出一把錢遞在蔣城面前,“這個給你。”
蔣城笑著她沒接,“你哪來這么多錢?”
“我的零花錢,你拿去給承平和蔣榮買玩具。”雖然父親很少陪他們姐弟,但給的零花錢卻是很足的,足到根本用不完。
見蔣城遲疑,她笑道:“反正以后我們也是一家人,你拿著。”
蔣城看著小姑娘睜著一雙圓溜溜的眼睛一臉期盼地看著他,伸手取了一張,“夠了。”
他帶著陸承平又回家里喊蔣榮,一起去買玩具。
陸承平此時還是個不太講道理的年紀,他玩玩具必須要和蔣榮的一模一樣才覺得好玩,最好能搶著玩就更新鮮了。
買完玩具,他把陸承平送回家,說家里來了客人,就帶著蔣榮回去了。
到上晚上,父親又沒有回來,她想去看看蔣家到底來了什么客人,和承美交代了一聲就把承平牽過去了,蔣家的客人坐在沙發上談笑,蔣榮在一旁玩剛買來的玩具,只有蔣城不在。
蔣老夫人看到她,笑道:“蔣城在書房做作業呢?”
陸承平和蔣榮玩,她去找蔣城,只是剛走到門口,就聽有人在說話,“蔣城,你寒假都不打算去滬市嗎?”
“嗯,不去,我媽會帶著蔣榮去。”他溫和禮貌地回應她。
“我聽吳阿姨說想給你報個補習英語的,其實我英語還不錯。”
陸承芝偷偷湊到門縫看到那個女孩,跟著蔣城差不多大,長得唇紅齒白,她細白的手指指著蔣城的桌業本,“看,這個語法錯了,我來教你。”
說著要靠近蔣城,蔣城坐得筆直,用筆擋住了她伸過來的手,表情依然不變,語氣也依舊禮貌,“你坐到對面給我講就是了。”
那女孩僵住,對在他對面坐下,剛坐下蔣城就改過來了。
“你會做呢?”
蔣城溫和地沖她笑笑,“嗯,會做的,只是你剛剛一直在我旁邊說話,讓我分神了。”
那女孩隨即笑了,“能讓你分神的女孩不多吧。”
“很多,而且不分男孩女孩。”他的語氣很客氣,臉上帶著淺淺的笑。
明明沒有讓人難堪的意思,可那女孩還是怔住了。
回過神來轉身就走,只是剛打開房門,就看到一個丫頭在門口探頭探腦,她看了一眼陸承芝,笑瞇瞇道:“你個小鬼干嘛偷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