裘二爺這話說的,是真的好心好意。
先不管這些人到底是為何而來,是不是被人煽動,是不是別有居心,這雪地里跪半天,膝蓋受寒,傷了就真的傷了。
他們都是身子弱的,這真傷了,哪怕這次度過了難關,以后也會落下病根。
就這樣的家境也不可能有銀錢好好治病養身子的,那就真的是要病痛到死了。
怎么樣都不劃算啊。
“快起來吧,起來說話也是一樣的。”
裘二爺又說了一句。
那些災民倒是有動容的,也確實是跪得難受,也有人猶豫了一下,想要起身。
但是眼一瞥,看到其他人沒起來,他們也沒敢起來。
有人跟他們說,裘家人都是習武的,性情冷酷,跪著求他們,才能讓他們心軟,收留他們。
“你就是裘二爺?裘家現在是你做主是不是?那你得救救我們啊!”
“我家孩子快要病死了啊,求求你們給他請大夫,給我們藥吧。”
“二爺,你看看我們啊,我們都要活不下去了!”
“裘將軍鎮守肅北,肯定也會庇護裘家的,有什么好處也都會讓自家人好好摟,所以裘家有這樣氣派的宅子。但我們也是肅北的百姓,我們本來也該受裘將軍的守護。”
“不能只有裘家人吃飽穿暖啊!裘二爺,你得收留我們!”
這些災民都紛紛叫了起來,有人訴說著慘的,有人語氣中帶著不甘和責備的,還有人幾乎等于要痛罵裘家。
這些聲音還挺大的。
裘家的人聽到這些的話,臉色都變了。
現在這些災民幾乎就要說,他們也都是裘將軍的責任,裘將軍不在,裘家就得護住他們,給他們吃喝給他們藥。
“鄉親們!你們聽我說!”
裘二爺大聲說,“大家受災,我們裘家當然也不愿意看到,我們也都難受,心焦。但是,裘家實在是收留不了這么多災民啊。”
“胡說!”
有幾個老人顫抖聲音大叫著。
“你們裘家這么大,聽說還有幾個糧倉呢!養活幾千上萬人都不成問題,怎么可能養不起我們這么幾個人!”
阿寬等人聽了都憤怒了。
這里有近百人,也叫“這么幾個人”嗎?
知道他們現在都只吃半飽了嗎?
“風調雨順收成好的時候,我們糧倉確實有糧,”裘二爺振臂大聲喊著,“但是!現在是災年!大家受災,裘家也一樣受災!”
“瘦死的駱駝比馬大!裘家肯定有存糧!”
“對!裘將軍怎么可能不囤糧!”
“那么多的糧食,現在不分給我們受苦受難的百姓,裘家是想干什么!”
裘二爺說,“肅北大營的將士也缺糧,裘家僅剩的糧食,都已經支援了肅北大營!如今我們家里也沒糧了!”
其實剩下的那點,前兩天運去了裕蘭關城,關城守將們也缺糧。
裘家根本就沒有藏私。
甚至,他們都是往里貼銀子!
裘家的地,裘家的糧,那可都是他們裘家正正經經的產業,他一年到頭忙忙碌碌,到處奔波,努力掙下來的啊!
大營告急,大哥一句話,他就得把那些糧都運過去。
說是以后軍糧到了,可以寫折子說明情況,有余糧就補回裘家,或是折成銀子。
但是裘二爺知道,往里填就容易,再要往外拿回來,難度可就大了。
到時候要是有對家想要挑大哥和裘家的錯,從這件事就能動手腳,誰會去相信他們真的是先拿私產去填軍中了?
所以裘二爺其實也已經做好了心理準備,那些就當沒了。
“誰信吶!”
一個老頭跪得實在難受,大叫一聲,舉起了雙臂朝天空抖了抖。
“你們能那么好人?把那么多的糧都給了軍營?你們肯定是把糧高價賣給大營,還賣得很貴,賺高價錢吧?”
“這天下哪有什么不求回報就白送那么多糧的?”
裘家的下人實在是忍不住,怒叫了一聲,“那你們還想來白要糧?”
“住口。”裘二爺立即喝斥了下人一聲。
然后他轉向了那些人,“肅北都受災,大營的將士也不能餓著肚子啊,他們還要守衛咱們的安危,要是餓著肚子,真要出什么事,還能打得動嗎?”
“所以,糧食都緊著他們呢。其實,也沒有多少,災情嚴重,大家都艱難啊。所以我們裘家現在也都是勒緊褲腰帶,沒有余糧了!”
不管裘二爺怎么說,這些災民都是聽不下去的。
他們現在滿心滿眼里就只有糧,只有自己想要活下去,哪里還管大營的將士?
再說了,在他們眼里,大營里的人肯定比他們更有本事,生存更有保障。
他們這些最為窮苦的百姓,哪里和將士們比啊。
所以他們繼續大叫起來,還有人把懷里的孩子舉起來,讓裘二爺看看,不能夠見死不救。
“要是我們的孩子病死凍死餓死了,就把孩子們的尸體疊到你裘家大門口!讓所有人看看你們裘家到底有多狠心多絕情,見死不救!”
有幾個孩子哇地哭了起來。
有那么一兩個,哭聲極弱,聽起來跟小貓一樣,確實是很可憐的樣子。
“二爺,竟然有人是故意把孩子掐哭的!”阿寬看到了幾個人的小動作,氣得不行。
陸昭菱看到這里,站了出來。
“我給你們看看孩子。”
“陸小姐,”裘二爺有些擔心,“你也看不過來這么多孩子啊。”
而且,陸小姐不是大夫。
要是孩子沒有中邪什么的,她應該也看不了什么吧?
他也擔心,萬一這些孩子就已經要不好了,經了陸昭菱的手,到時候災民們把責任都推到了陸昭菱身上,那她豈不是要背上罵名?
對她,對晉王,都是不好的。
“沒事,我看看。”
陸昭菱正要上前,一人從后面快步過來,搶到了她前面。
“胡鬧!這里的事情哪里要你一個小姑娘出面!”
對方呵斥一聲,“退后面去!”
陸昭菱聽著這樣的呵斥只覺得耳熟。
就見殷長行已經走了出去,站在那些災民面前。
“為老不尊,搶我風頭......”她眼眶微燙,說了這么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