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柏言說完,眼角一片濕亮。
這些事情,他也是最近才知道的……原來,在他一直恨著陸幽的八年里,她卻因為這一場感情,付出過沉重的代價。
他能想到,當年那個孩子一定是意外掉的。
否則,陸幽會留下來。
其實,他們有8年時間、8年的機會可以和好,但是他們沒有……其實他們愛不愛已經不是最重要的了,最重要的是,他們同時放棄了對方。
就算沒有葉白,他們也注定走不到一起。
偌大的廳里,
兩人都沉默了很久,章母才開口,卻未說陸幽的事情反而問兒子:“柏言你沒吃飯吧!我給你炒個蛋炒飯吧!”
章母說完,章柏言眼睛更酸澀了。
當年他們最潦倒時,章母忙于生計根本就管不到他,清早上學前的一份蛋炒飯大約就是她全部的母愛,也是那時她能給他最好的東西。
他不出聲,
記住網址
章母悄悄地抹了把眼淚,進了廚房去做飯,她做飯時章柏言仍是坐在原來的地方,只是摸出一盒香煙,抖出一根低頭點上。
廚房里傳來章母略帶壓抑的聲音。
她說:“柏言,是媽對不住你!”
當年,她找到陸幽,她說了好些難聽的話。
她罵陸幽不要臉,纏著她兒子,罵她不知羞恥,說天底下跟誰睡覺不行,就非得跟她兒子睡……她還能清楚得記得,陸幽當時的表情。
當時她很痛快!
她恨極了陸家,陸家女兒難堪痛苦,她的心里就升起莫名的快慰。
她其實也知道柏言喜歡她。
那陣子,他看起來前所未有的快樂,但是她想,并不是只有陸幽能讓柏言快樂的,況且……男人就該頂天立地不該困于兒女情長,她以為徐瞻柔更懂事溫柔,更適合柏言。
可是,這么多年過去,柏言始終沒有愛上別人。
他對陸幽的愛,甚至也被她灌輸的恨意扭曲,他喜歡陸幽……但是這份愛扭曲讓人窒息。
一個活生生的孩子,沒了!
章母心痛極了,若是當年她不找陸幽,她默默地吞下那些。
是不是柏言也兒女雙全了。
是不是會比較快樂?
半小時的功夫,一份熱氣騰騰的蛋炒飯做好,端到餐桌前。
章柏言將香煙熄掉,坐過去吃飯。
他吃得很快,咀嚼得木然,就像是行尸走肉沒有精氣神。
章母腿不靈便,剛才站得久了腿有些疼,她坐著默默地揉著……一會兒她輕聲開口:“柏言,我去求她,求她跟你和好。”
她其實也想說,陸幽現在沒了丈夫,還有機會。
但又怕兒子反感。
至于那個才出生的小孩子,章母還是懷疑是章家的種,畢竟太像了。
她說完,章柏言頓了一下,開口:“不用了!”
章母還想說話。
他慘淡一笑:“太遲了!”
但是章母還是想努力一下,她偷偷地去看了陸幽,還有那個孩子。
在孩子滿月以后。
陸幽出院后,沒有搬回娘家住,她仍是住在葉白的公寓里。
葉白父母回國小住了半月,又飛走了。
陸謙跟霍明珠不放心女兒。
但是陸幽覺得自己該獨立了,她現在已經當媽媽了,總不能總讓父母操心、兄嫂照拂,她請了兩個能干的阿姨幫忙。
有阿姨幫忙,陸幽照料孩子之余,開始料理公司的事務。
不會的,就慢慢來!
生下小葉茴的第一個春節,陸幽是在公寓里度過的,年初二才回娘家小住幾天,等到年初六她帶著小夜茴回家。
小夜茴將近百日,養得白白嫩嫩的。
初春下午,太陽暖暖的。
陸幽推著小夜茴,在樓下曬太陽……醫生說小家伙有點兒缺維D,最好能曬一曬陽光,對身體好。
才曬了會兒,小夜茴就踢著小胖腿,尿尿了。
那條小花紙尿褲,尿得濕乎乎,沉重重。
阿姨都笑了:“能吃能睡,養得真好!”說完她就扭頭上樓拿新的過來。
陸幽給小夜茴擦屁股,最后還輕拍了一下:“真淘氣!”
這時,耳邊響起一個熟悉的聲音。
“小孩子這么大的時候,都是這樣子的,能吃能睡能拉。”
陸幽一窒。
她緩緩抬眼,看見了章母站在一米遠的地方,大概是春節穿得貴氣喜慶,但是她的臉上卻沒有絲毫的喜慶,樣子也清減了不少。
陸幽不想跟她有瓜葛。
她把小陸幽放好,推著小推車就想回去,章母連忙叫住她。
章母的語氣有些局促:“我知道我過來有些冒昧了!那個……過年,我給孩子送壓歲錢來,也算是盡一點兒心意。”
陸幽語氣淡漠:“我說過了,孩子是我跟葉白的。”
章母心里還是抱著一絲希望的。
但她不敢提這個,反而輕聲說:“就算是我給你道個歉,也為柏言給你賠個不是!如果不是我當年拆散……”
陸幽打斷她:“沒有如果!都是過去的事情了!另外我也結婚了!”
這時,小葉茴哭了起來。
陸幽把她抱起來,溫柔輕哄,她低低道:“以后別再來了!我不恨你,但也忘了跟章柏言過去的事情了。實在沒有必要舊事重提。”
章母心拔涼拔涼的。
她執意地想給壓歲錢,陸幽都不肯接受,因為當初這個孩子就是章柏言不要的,是吃藥都沒用下生出來的,跟章家沒有關系。
陸幽態度堅決,章母失望透頂。
她回去后,竟然在春節期間大病一場,醫生看了不少卻無人知道她的心病……
章母離開,陸幽貼著小葉茴的臉蛋。
小孩子的臉是溫熱的,陸幽的眼角也帶了一抹濕潤,她輕輕說:“媽媽希望你快快長大,又怕你長得太快。”
因為她還在等葉白。
葉茴長越快,葉白就會被人遺忘得越快。
陸幽就這樣帶著孩子,一個人生活,春去秋來又是一年春暖花開。
她接管了葉白的公司。
她徹底褪去女孩子的樣子,成長為女人,沉浮在寸土寸金的B市。
小葉茴也學會走路了,算一算已經有16個月。
章柏言時常來看她們。
但不上樓,就在陸幽帶孩子曬太陽散步時,遠遠地看……陸幽沒有阻止他,但也從未跟他說過話,就像是對待一個陌生人一般。
時間久了,章柏言覺得這樣也挺好的。
至少,他們還在彼此的世界里。
三月的夜晚,微涼。
陸幽參加了一個商務晚宴,喝得有些多微熏,出來時步子略有些不穩,她的秘書找不著司機,先行下樓了。
陸幽靠在全是透明玻璃的電梯里,扶著額頭,輕輕皺眉。
這酒真烈!
叮地一聲,電梯在26層停下,進來一人。
正是章柏言。
章柏言也沒有想到電梯里會是陸幽,而且里面就只有她一個人,她穿著一襲略微正式的套裝,但是樣式很服貼,可以輕易窺得她的好身材。
生育過后,她的身材像是成熟了的水蜜桃。
很誘人!
若說章柏言對她一點兒想法也沒有,那絕對不可能,何況他們是彼此的第一次,即使只發生過兩次關系,但是他能記得當時的觸感,還有女人的緊致。
他聲音略啞:“陸幽,你喝多了!”
陸幽睜開眼,就看見了章柏言,一個她不太想見到的人。
怎么說呢,她確實是愛過他的。
但是愛情不像里那樣,只需要相愛就可以了,他們的家庭他們的成長環境注定他們不可能在一起。
這些年了,她已經放下了,但章柏言還沒有。
她無法理解,她都結婚了,她有別人了。
他為什么還在執著。
電梯里沒有旁人,所以陸幽很愿意趁著這樣的機會,跟他說說清楚,她低喃:“章柏言,找個女人結婚吧!我不恨你,但也不愛你了!”
章柏言靜靜看她。
他的黑眸深邃難懂,陸幽也不想懂,她現在只想回去睡一覺,明天還有好多事兒呢!
電梯落下的時間,她身子晃了下。
章柏言去扶她,陸幽避開了,但是還是被他捉住了手臂:“陸幽!你喝多了,我送你上車!”
陸幽低低地說著不需要。
但是他強勢得可怕,兩人糾纏著……從電梯外面看,像極了情人的纏綿。
有個人,就站在黑夜中。
無聲注視著這一切。
他是葉白,他回來了!
不是今晚,而是三個月前的圣誕夜,他本該擁抱妻子安慰她,他回來了他沒有死,只是受了傷腦震蕩……
那個他慶幸的夜晚,他看見章柏言在細雪中,守護了一夜。
天微微亮,阿姨下樓。
章柏言拿了一個漂亮的禮品袋給她,應該是要送給小葉茴的。
孩子……
對,他怎么忘了,孩子是章柏言的!
這么久了,陸幽是不是也接受了他離世的事實,在心里慢慢地接受章柏言,也覺得孩子在親生父親身邊成長會更好?
葉白摸不準。
他沒有回家,他在暗處看她,他總歸是顧慮的。
飛機出事前,他跳了海。
因為高度太高,他全身多處粉碎性骨折,他全身釘滿了鋼釘……他不是從前的葉白了,他現在連跑步都不行,何況其他。
而陸幽,已經完全獨擋一面,她做得很好。
可以說,她不需要自己保護了……
葉白靜靜地看著,在陸幽出來前,他轉身離開。
初春的夜晚,
他的背影,寂寞而漫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