寶珺,裴寶珺。
是個好名字。
寧國公府的五姑娘名喚裴寶珺。
謝央央聽說小蚌精的妹妹差點夭折,好在活了下來,現在健健康康的,于是她和娘親一起做了新的手工風箏,還在上面寫了一個歪歪扭扭的珺字,再差宮人送去寧國公府。
沒什么比親手做的禮物更有誠意啦。
國公府收下了,有沒有用上,就不知道了。
再見到裴如衍,是在學宮里,他又被夫子喊來助教。
央央這次可乖了,當杜承州湊到耳邊要說話時,她一把就推開了,十分認真地集中注意力在夫子的教學上。
裴如衍還是一如既往的冷漠,起初央央以為他性格就這樣,后來在平陽侯的宴會上,看見他主動牽一個四歲的小女孩,對著小女孩溫柔地笑,央央才明白,他原來是這樣的人。
吼!看來傳聞還是有含金量的!
自己那么保護他,他還總是冷臉相待,謝央央一下子又變臉了。
于是裴如衍就看見小姑娘嘴翹鼻子高地從面前經過,鞋子踩得踏踏響。
莫名其妙。
衣裳又短了一截,謝央央伸手,看著自己露出來的一截手腕,歡喜地跟娘親說,自己長高了。
又長了一歲,央央六歲了。
這一年,八歲的裴徹也進宮讀書了,跟央央分到一個齋了。
上騎射課時,師傅給大家分配了一匹小馬,還沒教呢,裴徹就都會了,大家驚奇地圍著他問,才知道他從小喜歡騎射,早兩年就求著家里請師傅教了。
裴徹讀書不好,如今謝央央都能在小考里取得優秀成績了,裴徹比她大卻還在下游,但他騎射能得全齋第一,所以每到騎射課,他都無比受學生們的歡迎。
這個時候,裴徹就跟大家“炫耀”,自己未來要當個英雄,說自己的哥哥是文曲星下凡,自己就是武曲星下凡。
謝央央邀請他下了學陪自己放風箏,裴徹愉快地答應了。
謝央央又問起風箏,“對了,去年我給你家五妹妹的風箏,五妹妹喜不喜歡啊?”
裴徹愣住,五妹妹才一歲,哪放得了風箏?
不過……他想到什么,開口,“是那個丑的可愛的風箏嗎,好像拿去燒柴火了。”
謝央央:……
不用核實,就相信了。
“你們太過分了!”謝央央悲憤地說完,又怕大家會針對裴徹,會害裴徹成為第二個蚌精,于是忍著委屈改口,“算了,沒事!”
回到東宮,謝央央氣得晚飯都少吃了兩口。
自己辛辛苦苦做的風箏,就被裴如衍拿去燒柴火了,他欺人太甚!
于是告訴謝歡,自己要習武。
謝歡很驚訝,問她為什么。
謝央央:“我要做文曲星要做武曲星,以后壓裴如衍一頭!”
再叫他給擺臉色看試試!
謝歡知道習武很辛苦,所以提醒女兒。
但六歲的謝央央根本不怕,也不知道將要面對什么。
說出的話,反正收不回來了,她每天都要早起一個時辰鍛煉,謝歡親自帶她,每當她堅持不住,謝歡就問:“你可以放棄,就不用壓裴如衍一頭了。”
雖然不知孩子們的矛盾點究竟在哪兒,但小孩子之間的矛盾,若能激勵女兒上進,也算是裴如衍的價值了。
謝央央一聽,就會和斗雞一樣,她才不放棄。
就這樣,堅持了一年,七歲的謝央央的小胳膊結結實實的,小腿也長了肌肉。
有謝歡的教導,七歲的她,在騎射考核中,得了學齋第一,也得了學宮第一,超過了裴家兩兄弟。
她想著法地拿著考核的排名,“偶然”從裴如衍身邊經過,“漫不經心”地感慨一句,“不過如此嘛,還是我更厲害。”
裴如衍連個眼神也不給,也不將她幼稚的行為放在心上。
謝央央自己很快樂,從學習中感受到了快樂,于是不僅學武和打雞血似的,讀書也打了雞血,她要比裴如衍更聰明!
聰明的鳥兒!到了該飛的時候了!
接下來的很長一段時光里,娛樂的場景再沒瞧見小郡主的身影。
不是在學宮,就是在校場、馬場。
時間不夠用,便犧牲了學琴的時間。
不過再怎么樣,也沒有犧牲學畫畫的時間,央央喜歡畫畫。
謝央央八歲的時候,升到了裴如衍的學齋。
但裴如衍又往上升了一個學齋,因此兩人還是沒在同一個。
倒是七歲的沈安安進了學宮的啟蒙齋,和十歲裴徹一個齋。
這年,裴如衍十一歲,他看見沈安安與裴徹一起學習的畫面,連做了好幾個噩夢,每次稍空閑時,他便趕來啟蒙齋盯梢。
路過的謝央央瞧見,發現裴如衍在盯著沈安安,都不顧學習了。
央央心中大喜!
沒有什么是比敵人放松警惕更讓人開心的了!裴如衍不好好學習,她就更要好好學習!
超過他!
謝央央一刻不敢松懈,出去如了廁便跑回去自習,中途連喝口水的功夫都沒有,還得身邊的宮人喂,她只管張嘴。
這一幕叫裴如衍看見,愈發覺得她驕矜。
裴如衍收回眼,不愿多看她。
一看她,就覺得怪怪的。
不知是因為舉止言行令人厭惡,還是那張長得愈發像沈桑寧的臉。
若說十分像,倒也不是,大概只有三分像。
裴如衍初見沈桑寧的時候,她只有十二歲。
而如今八歲的謝央央,同十二歲的沈桑寧有三分像。
他是什么時候意識到她們長得像的?大概是上一回,謝央央從他身邊經過,帶著挑釁的意味炫耀自己有進步的時候。
但是沈桑寧是不會這樣的……裴如衍永遠記得,十二歲的小姑娘朝他施以援手的樣子,她善良勇敢,眸中雖有憂傷卻又被希望遮擋,不叫外人看出。
沈桑寧不會像謝央央那樣張揚。
謝央央也不會像沈桑寧那樣善良。
當自己看著謝央央那張臉,神情恍惚的時候,裴如衍便會唾棄自己,竟將榆木與玉珠相提并論。
數日后,學宮舉辦踏秋出游,學生們徒步出宮。
為了避免裴徹喜歡上沈安安,裴如衍混進了啟蒙齋的隊伍。
現在的裴如衍與先前不一樣,大概是年齡相差大了,一代人有一代人的好孩子,反正如今啟蒙齋的學生都將裴如衍當做榜樣,歡迎得很。
夫子給每個孩子發了一兩銀子,讓他們每人去買一件東西。
這一兩銀子對孩子們來說不算什么,但對普通百姓來說,能抵半月的開銷。
夫子:“今天你們只能花這一兩銀子,不許自掏腰包,每人買一件想要的東西,所有物品都有存在的意義,對每個人的意義也不同,回去以后,你們回繞著所買的物品,寫一篇文章。”
發錢的時候,大家興致起,聽到文章,頓時掃了興。
學生們迅速分散開自由活動,雖然他們自小在京城長大,街都逛了不知多少遍,但叫他們與同窗一起,就又變得新鮮了。
裴如衍沒想好要買什么,他的目光落在一個書生擺的攤位上,書生的脊背微微彎曲,衣裳陳舊干凈,擺攤為人寫信、作畫。
旁邊擺著“代寫信五文一次、代作畫二十文一次。”
裴如衍問書生有沒有去過金陵,書生稱自己上京時途經金陵,裴如衍便讓書生憑記憶做出一幅有關金陵的風景畫。
身邊的沈安安好奇地問,“如衍哥哥,金陵在哪里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