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分鐘,余淑恒和許麗回到了酒店一樓大廳。
見發小坐在休息區的沙發上不動,許麗問:「他們孤男寡女在一室,你不上樓去看看,真這么放心?」
余淑恒大度說:「不用。」
許麗問:「萬一兩人在床上呢,你也放心?」
余淑恒眼神透著詭異,反問:「如果真在床上了,難道我上去憤怒地把他們分開?」
許麗語。
良久,許麗感慨:「以后誰做了你的丈夫,會很幸福。」
余淑恒微微一笑:「那得先看看有沒有那樣的資格。」
就在二女聊天之際,李恒出現在了她們視線中,周詩禾像往常一般默默跟在他背后。
此時,李恒和周詩禾從表情上看不出任何異樣,好似親吻沒發生過一樣,好似沒挨過巴掌,在外人面前都默契地跟個沒事人一樣的。
他走過來打招呼:「余老師,許姐。」
余淑恒站起身說:「今天不去唐人街,帶你和詩禾去吃牛排,怎么樣?」
李恒和周詩禾相視一眼,自然沒意見。
點完餐,等餐期間,余淑恒告訴兩人:「我和許麗去了一趟這次演出的場所阿姆斯特丹皇家音樂廳,明天上午我們要去走個流程,下午登臺演出。」
李恒問:「遠不遠?」
余淑恒說:「算不上遠,坐車20分鐘左右。」
沒多久,李恒要的牛排和意大利面上來了,他先是吃口牛排,感覺非常不錯。再來一口意大利面,哎喲媽呀,有點想跑回國內去吃夜市攤炒河粉的沖動。
整個晚餐有點沉寂,一直是李恒、余老師和許麗在交談。
周詩禾默不作聲,除非有人跟她主動搭話,才會笑著回應一句,其余時間她自動當起了隱形人李恒看在眼里,急在心里。但余老師也好,周詩禾也罷,都是自身條件和家庭條件一等一的頂格女人,她們都有著屬于自己的驕傲,縱使他再有本事,也無法短時間內化解兩女的矛盾。
得想個法子才行,他如是思索。
一份牛排和一份意面吃完,他吃了個7分飽。
四人中,周詩禾的食物上得最慢,只見她掃眼李恒,又掃眼自己跟前的牛排,沉吟不語。
眼神剛剛交匯的一剎那,李恒就領悟了她的意思,有些驚訝,還有些受寵若驚,有點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她難道覺得吃不完,要分一些牛排給自己?
老子不會是出現了錯覺吧?
難道真是眼花了?
應該是眼花了,才在房間打了自己兩巴掌,斷斷沒這么快分享食物給他啊。
就在他遲疑之時,周詩禾又掃了他一眼。
哦豁!這回他不會看錯了,是真的!
于是李恒試探性地把自己的白瓷碟移動幾分,挪到她右手邊。
這一舉動頓時引起了桌對面余淑恒和許麗的注意,兩女把目光投射了過來。
盡管被桌上其他三人注視著,但周詩禾面色平靜,我行我素,完全不受其他人影響。
只見她左手持叉,右手持刀,淡定地分了一半牛排到李恒白瓷碟中。
做完這一切,她低頭一邊切牛排,一邊形態自若地吃了起來。
周詩禾是一個十分有涵養的人,平素從不大聲說話,從不罵臟話,也很少聽到她在背后說別人的不是,就算吃東西也是完完全全的大家閨秀之風,慢條斯理地,小口小口送進嘴里。
周詩禾的這份從容,讓許麗替發小暗暗著急,禁不住思:淑恒這次是遇到真正的對手了,希望不要落敗。
余淑恒看眼周詩禾,又警眼把白瓷碟拿回去的李恒,面無波瀾,心里卻在思考:
周詩未是要下場趟這渾水了?
還是故意做給自己看?
還是周詩未發自內心地、單純地分食物給李恒?
思來想去,余淑恒覺得是第三種的可能性最大,
但恰恰是第三種,才是她最忌憚的地方。這說明什么?
說明周詩禾最懂李恒,最是在意李恒,懂他沒吃飽,觀察到他愛吃牛排,才分出一半牛排給他。
明明和李恒相知相識的時間差不多,周詩未卻比自己更懂小男人,這一刻,余淑恒心里的弦緊繃了一下:這個情敵很強大,不論是容貌、還是家庭,亦或是才情,甚至生活細節方面,都讓人挑不出毛病。
李恒卻沒想那么多,也不想去想。
他只知道,吃下周姑娘的這半份牛排,兩人因親吻和巴掌而形成的緊張關系,得到了極大緩解。
他視牛排為周姑娘向自己釋放的善意信號。
所以,他接受了。
確實也是如此。周詩禾雖然惱火他親吻自己,但并沒有把所有責任全怪在他身上。
有句老話說得好,蒼蠅不叮無縫的蛋。
他之所以敢那么沖動親自己,她覺得原因有兩點:
一是她本身的魅力導致的。
從小到大,她對自己的容貌和氣質有著無與倫比的自信。長時間相處下來,對于李恒會不顧一切地愛上自己,她洞若觀火,一點都不意外。
二是,她自身露出了破綻。
以前,李恒也對自已隱隱產生了感情,但一向隱匿的很好,藏得很深,他有時候甚至為了遏制心中欲望、會刻意避開和自己相處。
那時候,兩人哪怕是同居一室,可自始至終都是相敬如賓。
而自從新加坡之行后,他就突然變得大膽了起來,變得肆無忌憚了起來。
造成這一切的緣由,無非就是在來福士酒店跳舞時出現的意外,他對自己動了邪念并付出實踐后,得到的懲罰卻小的可憐。
繼而順著這根線,他可能猜到了自己的心思,可能對他動了感情的心思。
這一發現令他特別驚喜。
這也導致他疏忽了兩人的邊界感問題,于是今天在特定環境下,他敢進一步抱自己、敢進一步親吻自己了。
回憶起過往,周詩禾捫心自問,她后悔嗎?
對此,她是迷茫的,她也不知道?
如果.
如果他是單身,如果他身邊沒有其她紅顏知己,周詩禾縱使心里郁悶不已,卻也不會思及此,周詩禾用眼角余光掃某人一眼,強行掐斷了念頭,不讓自己的思緒蔓延下去。
晚餐過后,四人在外面散了會步。在這個過程中,李恒極力撮合兩女和好,極力把話題往倆女的共同點上引。
周詩禾和余淑恒可能是感受到了他的真誠和擔憂,期間也破天荒地說了幾句話,但不多。
晚上9點左右,許麗被丈夫徐盛接走了。
李恒、余淑恒和周詩禾則回了酒店。
換好鞋,進到套間客廳,周詩禾問余淑恒,「老師,我們明天是幾點出發?」
余淑恒回應:「早上8點。」
周詩禾點了點頭,隨后朝自己房間走去。
門關,門開,客廳只剩下了兩人。
李恒坐到沙發上,示意余老師也坐下。
余淑恒來他對面坐好,翹起二郎腿饒有意味地問:「小弟弟,是不是想勸和我們,然后左擁右抱?」
李恒:「.
他直白地問:「從滬市出發前,你們還好好的,怎么一下子就變成了這幅模樣?」
余淑恒意外:「你不知道?」
李恒懵圈:「我該知道什么?」
深邃的眼眸凝視他許久,余淑恒緩緩說:「看來你在飛機上是真的睡著了。」
李恒無語:「合著你以為我一直在裝睡?」
余淑恒不否認:「有過這樣的猜測。」
李恒眉:「那現在呢?」
余淑恒說:「我現在確定你沒撒謊。」
李恒上半身略微前傾:「那請老師告訴我,你們在飛機上發生了什么事情?」
余淑恒似笑非笑說:「小男生,你還是不要知道的好。這對你有利。」
李恒不死心,隨后用了各種話術套話,結果沒點卵用啊。
余老師就是余老師,閉口不提飛機上的事。
周姑娘不提,眼前的余老師也不提,他道心崩壞,要不是二女關系愈發僵硬,都以為她們是商量好來忽悠自己的。
李恒深吸口氣,冷不丁問:「你們不會是為了我,吵起來了吧?」
余淑恒右手往后撩下頭發,幽幽地開口:「你太自戀了,你覺得你有這么大面子?能同時讓我們為了你這個花心蘿下大打出手?」
李恒:「.
試探了許久,也問不出個所以然,他最后嘆口氣。
算了算了,你們愛咋樣咋樣,只要不影響明天的演出就好。
他進淋浴間洗漱去了。
余淑恒望著他的背影,腦海中卻情不自禁浮現出一個畫面:西餐廳,周詩禾默默給他切牛排的畫面。
她在琢磨:小男人,你到底使了什么法術,會讓人間極美的周詩禾為你如此?
縱使她一萬個不愿意,縱使她很想說幾句情敵壞話,數落幾句對方,可也不得不承認一點:周詩禾確實是個完美女人,她若是男人的話,說不定也會淪陷。
這一夜,三人各懷心事地呆在自己房間,互不打擾,
周詩禾在看書,先是看西方名著《基督山伯爵》,而后從包里找出《頑主》。
這是李恒開馬甲寫的一本,她還沒認真讀過,上回從新加坡回到余杭后,她無意間在書店碰到了這本書,于是偷偷買了下來。
這一買,她感覺收獲巨大,李恒既能寫出《文化苦旅》和《活著》這樣的巨著,也能寫出《頑主》這樣的。
怎么說呢,她對這本的感覺一言難盡,故事里的主人翁都有些玩世不恭、帶點痞性,像極了他把自己壓在墻壁上親吻的模樣。
難道這就是他的另一面?
翻看著這本書,她入了神,直到凌晨1點多才睡覺。若不是明天有重要演出,她可能會延遲上床時間。
只是躺在床上,卻怎么也睡不著,心頭滿是他那雙深情的眼睛、滿是他親吻自己的場景。
這一夜,她失眠了,一整夜都在想和李恒有關的事。
當初兩人第一次在化妝間見面時、第一次接觸到他那雙有別于其他同齡男生的眼晴時,她心底就有冒然鉆出一個念頭:這個人的眼晴充滿故事,估計不是個善茬。
一年半過去,事實驗證了當初的判斷,他確實不是個善茬,他成了自己的克星。
后來從麥穗嘴里得知他有對象時,周詩禾還好奇過,好奇他的對象會是什么模樣。
猶記得第一次見到肖涵時,她覺著對方挺漂亮的,和他倒是般配。
再后來得知閨蜜穗穗和李恒糾纏不清時,她對他的印象分直線下降,但奈何麥穗自己心甘情愿,她作為局外人也不好多說什么?
沒錯,局外人!
那時候她是以局外人的身份看待他與余老師悄悄進行地下師生戀,以局外人身份看他在相輝堂后臺親吻麥穗、在沙發上親吻麥穗,以局外人的身份看他抱著肖涵進26號小樓。
那時候,她有些為閨蜜感到不值,還三次勸說過穗穗,要么爭,要么退出來。
可千算萬算,她思維縝密,遇事會方方面面思考周全,卻唯獨漏算了她自己,無形中落入了他的情網。
為什么自己會落入他的陷阱?
是因為他長相好嗎?
是因為他很有才華嗎?
有一說一,他的寫作和音樂,都十分對她胃口,算是擊中了她的心頭好。但僅僅憑借這些,她自信還不會淪落到成為他情網中的獵物。
壞就壞在他花心的明明白白,花心的光明正大,壞在他有正牌女友,壞在他和自己閨蜜麥穗暖味不清,當他出現在自己身邊時,她對他的人品之以鼻,她自信過頭,認為不會看上他。
最關鍵的,還是她壞在自信過頭,從而疏忽了對他的防范。
如果,他一開始是單身,或者不那么快和麥穗公開關系,不那么快和余老師不清不楚,或者他謊稱是單身,那他接近自己的話,周詩禾會引起警覺。
會自動把他當成那些追求她的男生一樣,劃為追求者范疇。
要是這樣,她不會和他走太近,也不會跟他單獨相處,更不會在京城與他同居一室累積長達40
天之久。
總之,就是不會給他機會。
問題是,他是以別人男朋友的身份接觸自己的,周詩禾自然而然對他放松了警惕。
受傳統保守思想的她潛意識認為:他有對象了,應該不會對自己展開追求;好,退一萬步講,
就算他追求自己,也追求不上。因為自己不可能和一個有對象的男人相愛。
正是由于他有對象這一點,且對象之一還是自己閨蜜麥穗,周詩禾才被他徹底給麻痹了,導致沒怎么提防他,沒有在心里對他拉閘設網放狼狗。
覺得他就算悄悄喜歡自己,也暫時是安全的。
這就好比一個殺手,當對方拿一把武器靠近你時,那明晃晃的昭示要殺你啊。你自然會警鈴大作,小心翼翼,嚴陣以待,拿起相應武器進行反擊,對方反而不能輕易得逞。
而當殺手放下武器,從以你最要好的朋友入手、平易近人的走進你的生活時,以才華橫溢的形象長期蟄伏時,就算你明知道對方是殺手,但對方手中沒武器啊,你也會在無形中放松緊繃的神經,覺得對方不是來殺自己的,從而讓殺手找到致命一擊的機會。
深夜,在床上翻來覆去,輾轉難眠,被這份感情極度困擾到了的周詩未雙手環繞膝蓋緩緩半坐在床頭,下巴無力地擱在膝蓋上,呆呆地望著玻璃窗戶出神。
外面很黑,什么也看不見,但她寧愿這樣枯坐著,也不愿再躺下胡思亂想。
她怕愛,更怕他說愛。
時間一分一秒流逝,一夜就這樣無聲無息過去了,當晨曦第一縷亮光透過玻璃映照進來時,周詩禾的心間也跟亮了幾分。
就在此時,門外響起了敲門聲:
「咚咚咚!」
「咚咚咚!」
直到第三聲,她才清醒過來,隨后披一件外套,下床穿鞋打開了房門。
門開。
門外果然站著以是他,是那個她懼怕了一晚上的男人。
舉恒關心問:「你負晴怎么回事?怎么這么疲憊?沒睡?」
周詩禾不著痕跡移開視線,溫婉說:「昨晚看書忘時間了,沒睡足。」
李恒問:「那你現在精神頭怎么樣?」
「別擔心,還挺好以。」她恬靜說著,問:「是不是要去吃早餐了?」
舉恒說是:「余老師正在洗漱,等下吃完早餐我們要趕去荷蘭皇家音樂廳,和那邊已經約好時間。」
「嗯,好。」周詩禾應聲,隨后關上房門,開始換衣服。
Ps:已更萬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