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家。
見到李恒和子回來送年祭,一直在等待的陳小米、陳小紅兩姑姑暗自松了一口氣。
陳家人都知道余淑恒在李家,也都知道余淑恒來自哪里?對此顯得有些忌禪。
如若余淑恒不在馬路對面,按照往年習慣,陳高遠一下車就跑去給李建國散煙和敘舊了。但今年他沒這樣做。
而現在李恒能跟著子過來,就證明了一件事:子在李家的地位目前還算穩固,暫時還沒有被余淑恒這個外來勢力打亂。
陳小米給李恒倒一杯熱茶,聊起了新書:「聽說你在寫新書,快寫完了嗎?」
李恒回答:「還沒,目前才寫完一小半。」
陳小米好奇:「什么類型?」
李恒道:「與土司制度有關,算是傳統題材。」
陳小米心癢難耐,本想借閱一番,但又覺得不合適,話到嘴邊又咽了回去。
陳老爺子特意抽空款待李恒,還同他下了三盤象棋。
結果在預料中,陳老爺子輸兩盤后扳回一局。
不過明眼人都清楚,最后一盤李恒放水了,給了老人家面子。
陳老爺子對著棋盤久久無聲,最后抬頭對李恒說:「子就交給你了。」
話很短,也突然,卻言簡意。
李恒很是意外,沒想到這固執老頭會松口如此快,前世可沒說過這話啊,更和他沒有多少交流陳子笑吟吟地,聽了爺爺的話很是高興,一臉的喜出望外。
面對一眾陳家人的目光,李恒表態道:「爺爺放心,我會照顧好她的。」
陳老爺子緩緩點了點頭,隨后喝著茶,同李恒閑聊了個把小時才散。
這個「才散」,是因為天色完全黑了,李恒顧著家里還有個余老師,所以回了家。
陳子送他到門口,在他耳邊小聲說:「老公,我先洗個澡,晚點再過來陪你。」
一聲「老公」,他什么都懂了,這媳婦晚上要和自己睡。
李恒縱使心有戚戚然,但面上卻答應得十分痛快:「好。」
如今么,縮頭是一刀,伸頭也是一刀。反正這些關系回避不了,那就不要避諱,以最大的勇氣去面對。
與其畏畏縮縮同時得罪兩個女人,那還不如先安慰好最早跟了自己的子。至于余老師,以后再想辦法彌補。
他相信,余老師不是那種心胸狹隘之人矣。
再者,他老早就表明過態度了,肖涵、宋妤和子,他全都要,一個都不會放過。
他雖然承認自己有些貪心,但自我覺得行事還算光明磊落,說過話的從不食言,事前也沒對余老師有過任何欺騙和隱瞞,主打一個彼此「明白」。
待李恒一走,陳小米找到了始終未露面的大嫂,不解問:「嫂子,事情都到這個份上了,你為什么還沒想通?」
鐘嵐反問:「你們倒是想通了,可他就只有子矜一個女人嗎?我聽說北大有個宋妤,現在李家還有個余淑恒,怎么解釋?」
作為京城本土人土,李恒在北大追求宋好的舉動太過高調,暗地里對大女兒感情生活有所關注的鐘嵐雖然第一時間沒有得到消息,但這一年半載下來,這訊息最終還是傳到了她耳朵中。
至于余淑恒,人家如今就在對面李家,還是余家的獨生女,想不知道都難。
鐘嵐這一問,把陳小米問得啞口無言。
這時陳小紅進門反思說:「若是高二暑假不把子逼去京城,也許就不會發生這些事情了,也許李恒和子會一起讀大學。唉!說到底,還是我們幾個毀了這樁完美婚姻。」
陳小紅以前不認可李恒,但現在隨著李恒一天比一天厲害,也不得不接受這個現實。
鐘嵐眉,氣呼呼問:「我看未必!余家獨生女還不夠優秀?那長相氣質就算我年輕時候都興不起和她爭奪男人的心思,但現在又如何?還不是眼睜睜看著那個小混蛋在外面勾三搭四?
余淑恒都沒管住這壞蛋,你覺得子就能管住?
我還是那句話,年紀輕輕就敢把子弄上床,那絕對是個下流胚子,天生就不是什么正經人。」
陳小紅:「
陳小米打圓場:「嫂子言重了,下流這詞太過了,文人么,最多算是風流。不過話又說回來,
人這一生初戀才是最寶貴的,開了這個先河,李恒后面自然剎不住腳。情有可原。」
鐘嵐白小姑子一眼,沒好氣道:「你是睜著眼睛說瞎話,看他功成名就改變口風了。你難道沒見過宋妤?你覺得那小王八蛋對宋妤的賊心不是一開始就有的?難道還是我們逼走子后才產生的?」
一通話,再次把兩位小姑子得無話可說。
陳小紅說:「碰到宋妤這樣的傾城人物兒,暗戀她的男生估計不在少數,李恒就算動心,也屬于正常反應范疇。
都說論跡不論心,論心無完人,當初要是不把子矜弄走,說不得還真不會有后面這么多么蛾子。
嫂子,咱們錯了就是錯了,沒什么好丟人的,只是可惜了子矜,一樁大好姻緣眼看著就從手心慢慢溜走了,現在我感覺特別對不住她。
鐘嵐眉毛皺得更深,卻罕見地沒反駁,而是問起:「老爺子不是說要替李建國平反嗎?怎么半年過去了,還沒見動靜?」
陳小米搖了搖頭:「爸爸放棄了。」
鐘嵐問:「為何?」
陳小米說:「我和爸爸分析過,以余淑恒的舉動看,對李恒估計是勢在必得,將來怕是想嫁給他做妻子的。
老爺子講,我們已經錯失了支援李建國的最佳時機,現在去彌補,有種拍馬屁的嫌疑,叫人看不起,還不如不做。這事留給余淑恒去做吧。或者留給李家未來的兒媳去做。」
鐘嵐抬起頭,「這么講,老爺子也是放棄了子明媒正娶嫁進李家的想法?」
陳小米沒做聲。
倒是陳小紅嘆口氣:「倒也不是說完全放棄了,只是和余家爭,我們爭不過。而且我們當初親手把子的一手好牌打個稀巴爛,再爭也是有心無力矣。
我特意留意了一下李恒身邊的那些個女生,個個貌美如花,個個具有特色。
子的個人條件雖說在人大屬于獨一檔,可放他身邊,卻只能算是跟得上形勢,和宋妤、余淑恒相比并不占優。
現在李恒還如此寵著子,也是李恒戀舊,畢竟子是他第一個女人。」
鐘嵐縱使對大女兒口頭嚴厲,但到底是自己女兒,是自己身上割下去的肉,聽了很是難受,有些生氣地說:「去討好他做什么,就算錯也要一錯到底,我不會為這種人低頭。」
陳小紅說:「也不能這么講。改善同李家的關系,對子總會有利一些。」
鐘嵐不想聽,直接起身走了。
見狀,陳小米說:「算了二姐。你怎么還沒看明白,嫂子一生要強,就算心里知道錯了,也不會口上說出來的,也不會改變的。這事就到這吧,以后還是少說為好。」
回到家,李恒就感覺氣氛有些不對勁,李建國同志和田潤娥同志在堂屋椅子上坐著,聲嘆氣。
奶奶在一旁不言不語,對著大門出神。
李恒跨進門檻問:「老媽,你們這是怎么了?」
田潤娥再次嘆口氣,跟李恒說:「滿崽,余老師走了。」
李恒心一緊,慌忙問:「走了?什么時候走的?」
田潤娥說:「你剛去陳家沒多久,她就走了。」
李恒問:「挽留了沒?」
「你奶和你媽拉著余老師說了好會,沒挽留住。」李建國插嘴。
李恒問:「那行李也帶走了?」
田潤娥說:「帶走了。走之前,還給我和你爸、你奶留了一份禮物,還單獨給奶奶留了一個紅包。」
李恒轉頭瞧向奶奶。
奶奶說:「紅包很大,足有2200塊。」
李恒從奶奶手里接過紅包摸了摸,駐足原地好久沒出聲。
許久過去,他把紅包還給奶奶,問:「余老師走的時候,說了什么話沒?」
三人搖頭。
李恒不死心:「一句話都沒有?」
李建國沉悶吸煙。
奶奶摸摸紅包。
臨了還是田潤娥說:「余老師說家里有急事,要趕回去,但我們都知道,這只是一個借口。明天就過年了,今天這個點走,哎·—媽我后悔死了,我當初就不該嘴欠。」
奶奶這時出言提醒:「大孫子,你去樓上找找,看看余老師有沒有給你留點什么?」
在此之前,李家三位長輩都在揣摩余老師離去的深意。
但很顯然,信息太少,沒能揣摩出個結果。
田潤娥甚至擔心,會因此得罪了余老師,對兒子以后的事業不利。
聞言,李恒馬不停蹄跑上二樓,直奔靠窗的臥室。
門一開,他發現床上的被褥整整齊齊,書桌上的一堆雜物也是收拾妥當。
所有關于余老師的物件都消失不見了,仿佛余老師沒來過這里一樣,沒有殘存任何痕跡。
一切都是如此的干凈利落。
房里太過整潔,整潔到讓他心里不斷發慌。
這和自己想象的完全不同啊,
他想過很多種相處方式,卻唯獨沒想到余老師會走。
會走得這么決然,沒有任何拖泥帶水。
就在他目光逐漸變得渙散之際,他忽然眼晴一凝,在床頭柜上發現一張紙條。
他瞬間像打了雞血一樣,趕忙跑過去,拿起紙條快速閱讀。
紙條不大,就是一張平時方便攜帶的便簽,
上面的內容也不多,就簡單一行字:小男人,年初三來潤文家接我。
字眼非常樸素,可李恒卻讀出了方斤重!
余老師并沒有像樓下三位長輩想象的那樣,一走了之,沒有要和他決裂。
「接我」兩字蘊含無數深意,道出了余淑恒的妥協和成全,也詮釋了她的大度和善解人意。
如果是決裂,她會直接離開邵市,離開湘南,徑直回滬市。
但她沒有,而是去了高中英語老師家。
這說明了什么?
說明余老師不想讓余家人知道她在閨蜜家過年,想讓余家以為她在李家過年,這樣不會露出破綻。
因為事前,她和沈心就說會在李家過年的。
要不然,她半路從李家離開,沈心會怎么想?余家會怎么想?
當然,余淑恒主動離開,不是她怕了陳子,而是她不想讓李恒夾在中間為難,而是她品出了李建國和田潤娥的重度焦慮。
所以,她選擇委屈自己讓一步,讓李恒和未來公公婆婆過個好年。
她清楚知曉:如果自己不走,那每一次和陳子矜同桌吃飯,每一次和陳子矜碰面,對李建國和田潤娥來說就是一場災難,她不愿看到老兩口提心吊膽、說話時要顧忌方方面面,過年應該是快快樂樂的,而不是小心翼翼的。
所以,她和陳子必須有一個人妥協。
但考慮到陳子跟他最早,考慮到陳子年紀小,考慮到他對陳子的深厚感情,考慮到自己已經在李家長輩面前獲得了想要的,她最終做出了抉擇。
當然,也和抽簽有關,再次抽到了「順其自然」。
原本,作為第一個挑自己的陳子,她完全有動機、也有能力做到殺一做百,警告其她女人不要把她當軟柿子。
但「順其自然」
好吧,做出這個決定,也是因為她從陳子身上有了共情:陳子矜看到床尾的男人衣服時,那種失落感讓她印象深刻。
余淑恒知道,自己也好,肖涵、宋妤也好,抑或其她女人,都有退路,都還有娘家可以回。但陳子矜沒有。
這也是余淑恒最終放過陳子,做人留一線的緣由所在。
說到底,陳子是和他同床共枕過的女人,余老師不想把事情做得太絕。
不過這也分對象,假如把陳子換成宋妤、換成周詩禾,她不會貿然退卻。因為她明白,面對宋周兩女,她若是退一步,就是終身退步,沒有太多試錯機會。
奔馳8:09從上灣村出發,山路路況不好,夜路開得比白天慢,足足花費了6個多小時才趕到邵市一中。
本來傳達室已經關門了,后面還是電話吵醒王潤文,讓王潤文找人開得門。
等到車子停穩,等到閨蜜進到三樓屋里,王潤文這才看了看手表:「現在是凌晨2點37分,你到底在李家做了什么?是不是和李恒鬧了?這么晚被掃地出門?」
余淑恒說:「我有點渴,你先倒杯熱水給我。」
王潤文走過去,倒了一大杯熱茶過來,端給她,
余淑恒結果濃茶,連著喝了三小口才停歌下來。
王潤文坐到沙發上,抱胸翹起二郎腿發問:「說說吧?到底發生了什么?讓你這位余家大小姐這樣狼狐?」
余淑恒手捧茶杯:「我自愿走的。」
王潤文一臉問號:「自愿?理由?」
余淑恒沉吟一陣,最后還是把陳家回來、陳子在李家的事情簡單講述了一遍。
聽完,王潤文一臉的不可思議:「你害怕陳子?你要是連陳子都怕,以后怎么好去和其她女人爭?我看你真是白瞎了這身好皮囊,白瞎了你這好出身。若我是你,呵呵」
余淑恒問:「若你是我,會如何?」
王潤文說:「呵呵!他早就是我男人了。」
余淑恒不動聲色問:「他給你成為他女人的機會還少了?哪次不是你退縮?」
王潤文冷笑連連:「他還是一個學生,我一老師做他女人像話嗎?傳出去不是害了他?損害他名聲?損害他前途?」
余淑恒問:「你真是這么想?」
王潤文甩甩頭發,嘲弄道:「一半吧。」
余淑恒問:「還一半是什么?」
王潤文反唇相譏:「你自翊天下第一聰明,猜不到?
余淑恒優雅一笑:「你是他老師,不想給他做小,怕被人說,可否猜對?」
王潤文抖一抖飽滿胸口,故意氣她:「也不一定,若是哪天我心血來潮,說不定就睡了你男人余淑恒微笑,倒也沒生氣:「有本事你就睡,那么多優秀女人都在排隊,就看你有本事能不能排到?」
王潤文問:「你是不是抽中了順其自然?」
余淑恒說是。
王潤文好奇:「另一個簽是什么?」
余淑恒漫不經心說:「天機不可泄露。」
「呵!搞得好神秘,到頭來還不是敗犬一頭?我但凡有麥穗那么漂亮,他高考完我就不做老師了。」王潤文譏諷說。
余淑恒問:「你配和麥穗比?」
王潤文眼睛瞇成一條縫,眼里盡是兇光。
余淑恒和煦笑說:「再過5年,論女人魅力,我都不敢用肯定的語氣說能壓住麥穗,就你這三瓜兩棗,憑胸大憑臀翹就能和麥穗媲美的了?」
王潤文雙腿重重地放到茶幾上:「余淑恒!你再說個試試,信不信我今晚把你掃地出門?」
余淑恒低頭喝熱茶,含笑不語。
待閨蜜喝了小會,王潤文問:「你這樣大度,值得嗎?李家就會百分百接受你的好?」
余淑恒慢慢轉著手中茶杯說:「我不需要他們領悟我的好,我愛上了這個小男人,這種年節時候,我不能給他添堵。總得有人讓步。」
王潤文直直瞅著她:「你倒是越來越有幾分古代皇后氣度了,這方面我不如你。」
接著,高中英語老師又問:「其實你抽簽只是給自己一個臺階下,體面離開李家的臺階。在你決定抽簽的那刻起,你內心就已經有了決斷,對不對?」
余淑恒看中杯中茶,沒做聲。
Ps:先更后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