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獰祖師手段通天,道業深厚,天王時就將自身大道推演至天尊層面,令我輩大開眼界,自嘆不如。”
季驚秋贊不絕口,滿是欽佩之情。
“不瞞烏天師兄,我的武道生涯,一路走來,頗為順遂,幾乎可稱得上無敵手,可與獰祖師的一戰,讓我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壓力。”
季驚秋說的情深意切,似乎句句是肺腑之言。
嚴格來說,他沒胡說,獰祖師的少年身在正面硬撼中讓他虎口撕裂流血,他都忘記上一次同境中能讓他流血的是誰了。
而僅是前半段評價,烏天就能確認,季驚秋的確與祖師的大道烙印來了場道爭,種種評價都符合宮內的記錄。
獰祖師在天王就將虛幻大道推演至真實,在晉升天尊前,將自身大道合道入天地,從而無需外力,單憑己身,便順暢無阻的踏入八境。
那個時代,還沒有天君、開天神通一說,不靠外力突破八境壁壘,一度被視為未來歸真的最初門檻。
烏天笑了笑,傳音道:
“祖師的威能自是不用吹噓,但季師弟也不簡單,能和祖師過招,證明你已經踏過了天君門檻,可我觀師弟還沒到天王巔峰吧?”
“不久前,萬神殿傳訊我們,詢問我們是否有接引到新的錨,他們應該也是收到了祖師的傳訊,有人得到了那位女子祖師的認可,你自己注意些吧。”
望著烏天搖頭離去的背影,季驚秋心中嘀咕,這位看來還真猜出了些。
早知今日會暫時加入元初宮,當初和那兩位……至少與少年祖師交手時,他肯定不會這么不講情面,點到為止即可。
一路壓著元初宮的祖師暴打,這讓他如何與元初宮這邊描述?為了雙方都好,只能略加修飾了。
季驚秋嘆了口氣,自己怎么還是那么年輕氣盛,一點也不知道尊重前輩。
烏天將各家勢力的使者引入一座偏殿后,就尋了個借口暫時離開,直接找到了羅師兄。
“他這么說?”老者相當直接,開口問道。
烏天面色中的笑意根本藏不住,笑罵道:“這小子賊精,滑頭一個,對著祖師一陣夸,就是只字不提最后戰果。他對祖師的描述也和宮中記載相符,應該是他沒錯了。”
“相符的話,就證明他至少真的見到祖師了。”老者罕見笑了笑,隨后又搖頭,“但還不能證明他就是祖師不久前傳訊要找的人,祖師留下的存世痕跡可不止一處。”
“但和萬神殿那位同在的存世痕跡,就只有幽府了!”烏天大笑道,“這小子之前只字不提結果,可他既然能被萬神殿那位認可,恐怕在天王一境的實力,不會輸給祖師太多,說不定還是略占上風的局面!”
老者淡笑道:“是他最好。另外,他既然不想承認,也不用強逼問他,這個無所謂,反正人都在這了,我等心中有數就行。”
烏天點頭,好奇道:“祖師到底特意傳訊回來了什么?”
不久前來自祖師的一則傳訊,讓聽聞季驚秋與祖師有過道爭的羅師兄,當即盯上了季驚秋。
祖師在內的諸位大人遠行,誰也不知道究竟去了何處,但根據宮中記載,那個地方無法用距離來衡量,傳訊自然也是難中之難。
所以但凡是祖師的傳訊,都是重中之重,直接影響到元初宮的運轉。
“倒也沒有什么,只是讓我們一定要找到這個人,不惜代價將他留在宮中,待其歸來。”
烏天目露艷羨道:“看來這小子的戰績確實不錯,得到了祖師的認可。祖師遠在大道之上,還能感應到這里的事?”
羅世道:“歸真之能,非你我能窺伺。”
烏天點頭,有些情不自禁地喃喃道:“自從天君境界出來后,有望歸真的門檻,好像就演變為了能在同境比肩各位大人吧?這小子日后有希望與祖師并肩?”
“希望有這一天。”老者頷首。
相較烏天而言,他更顯天日殞于前而色不變的沉穩。
作為祖師當年的追隨者之一,羅世很清楚,要想走到巔峰,天賦、才情很多時候都不是決定性關鍵。
命才是。
命不好的,走到一半就被人隨手碾死了。
“倒是幽府那邊……”
羅世皺眉道:“沒想到當年被各位大人們打崩的幽府,又一次迎來了新生,還誤打誤撞被界海各方喚為幽界。”
烏天點頭,從秦師叔“降臨”后,他們就做了詳細的調查,尤其是秦師叔的來源。
幽界的幽,是幽海的幽。
與他們口中的幽府,沒有什么關系。
“現在的幽界,應當是幽府當年的一大塊殘骸迎來了新生。”
烏天突然低聲道:“我從宮中記載看到,當年幽府是被各位大人聯手打崩的?”
“很久遠的事了,那時候祖師都還未出世。”
羅世緩緩道,
“根據祖師考究,幽府當年野心太大,試圖開天下之‘輪回’,真讓他們成功,日后各家各界的強者,只要歷劫轉世,就會落入他們的掌控,諸位大人自然容不得他們。”
“對了。”烏天想起來什么,凝重道,“那個手持幽府祖庭身份令牌的人,應當怎么處理?”
羅世道:“此人應該是想借道返回當年的祖庭。祖師昔日被喚為吞界者,成道后找到過幽府的殘骸,其中有屬于幽府祖庭的部分,幽府弟子可以此為引,鎖定歸途。”
“要接待他嗎?”烏天皺眉道,“是否要征詢祖師的態度?祖師不見得愿意看到幽府祖庭回歸。”
羅世搖頭:
“太遠了,而且我們這邊傳訊,祖師未必能收到。就算能收到,也不知道何時能收到回復。”
“這件事就按秦師叔的意思辦,他剛到元初宮,是祖師歸來的重要錨點,這種事順著他也無妨。另外……”
“幽府祖庭確實還是繼續沉寂的好。”
烏天突然道:“我們有希望找到幽府祖庭嗎?”
宮中記載著,哪怕是在諸位大人皆在世的年代,幽府祖庭也是最頂尖的門庭,那位幽府之主更是橫行天下,幾近要開道“天下”的至強者。
開一界之道,即可為大道之祖。
而此人,試圖開諸界之道,成為天下大道祖!
當年諸位大人共誅幽府之主,將幽府打崩,但幽府祖庭卻沒淪陷,而是被那位幽府之主臨死前,藏了起來。
元初宮若能找到這座祖庭,收獲之大,難以想像。
羅世搖頭,嚴肅道:
“不要有這個想法,會帶來毀滅性的災難!你以為幽海為何尋到幽界?”
“意外?偶然?是命中注定!幽海一直在尋找的,就是幽府!有些人,還沒徹底死絕!你以為當年祖師沒有類似的想法?”
烏天吃驚道:“幽海難道與當年的幽府也有關聯?等等……幽海難道是那位的遺骸化作的禁區?!”
羅世沉默片刻,道:“幽海出現的時間點,比幽府之主的死期要早很多。但祖師當年懷疑,幽府之主可能藏了后手在幽海中,另外就是……苦海。”
羅世深深換了口氣,才道:“不要繼續打探這件事了,有些事你只是知道,就可能沾染上因果。”
烏天凝重道:“好。”
“萬神殿那邊你知道怎么應付。”羅世囑咐道,“至于那個幽府祖庭的,按秦師叔的意思來。”
“師兄放心,烏天有數。”烏天頷首,返回了大殿,招待各家來賓。
大殿中。
季驚秋原本頂著元初宮天王首席弟子的身份,烏天暫時離去,他便只能頂上,奈何招待這活實在不適合他,換做姬安權在,或許會喜歡這種場合。
所以他也學著烏天,找了個借口就離去了,臨走前,還不忘沖張天成老哥眨眨眼,暗示自己盯上他了。
至于張天成會因此產生什么聯想,心情幾何,那就是他自己的事了。
烏天來去并未太久,剛返回就看到季驚秋離去的身影,最后還是沒將他喚回來。
“烏天前輩。”
思緒流轉間,一道身影突兀站在了他的身前。
“在下來自幽府祖庭,想借道一……”
烏天直接打斷道:“張師侄,幽府祖庭什么情況,你應該很清楚,元初宮不會插手這件事。”
哪怕已經有所預料,張天成面色依舊不免難看了幾分。
他沉聲道:“還請讓我與貴宮的祖師親傳一見,幽府祖庭這一次是帶著誠意來的,不瞞前輩,我們這一脈在兩紀前就誕生了第二位超脫。”
烏天神色微變,兩紀前確實有超脫者誕生,卻沒聽說與幽府祖庭有關……
而且張天成這話說的也很是隱晦模糊,什么叫誕生了第二位超脫?
第一位是那位隕落的幽府之主,還是說除了那位外,幽府已經擁有了兩位超脫者?!
而無論是哪種,這幫家伙都必然是蓄謀已久!
想到這,烏天對幽府遺民這幫人的忌憚愈發深了。
這幫家伙如此隱忍,所圖必然極大,元初宮絕不適合參與其中!
烏天斷然道:“不必了,秦師叔已經表態,他不想見你!”
張天成深深看了眼烏天,平靜道:“祖庭無意追溯當年之事,但幽界必然會回歸到正確的地方,元初宮還是不要與幽界有太多的往來比較好。”
烏天冷下臉:“你在威脅我?信不信我讓你走不出這扇門。”
張天成神色同樣歸于冷淡:“在下敢來,自然做好了安然離去的準備。”
烏天不怒反笑,露出一口森白牙齒,道:“很好,你以后最好不要再出現在元初宮的地盤,這是本圣看在同為超脫門庭的份上,給你的忠告!”
張天成面無表情,轉身離去。
他看似平靜,但心中已然無限沉底。
通往祖庭最快的道路,終究還是與他們無緣了,而破壞這一切的,大概率就是炎煌聯邦的那小子!
此刻的張天成,恨不得立即聯系門庭,徹底清洗幽界,尤其是拔出炎煌聯邦這根眼中釘!
“看來你的謀劃失敗了。”
帶著嘲諷的語氣響起,朦朧的身形浮現在張天成身側,引起了烏天的注意。
烏天再次回頭望來,眉頭皺起,這股道韻波動……
恐怕唯有請動祖師留下的手段,才能拿下此人!
此人已經走到了真圣領域的盡頭!
張天成面無表情道:“你可以用你的辦法,比如直接殺進去,強搶。”
天穹道人冷笑道:“你讓我直接殺進去?那我偏偏不如你愿,你可以好好想想來怎么挽回我對你所剩無幾的信任了。”
張天成臉色很不好看,誰也猜不到季驚秋會出現在元初宮,這次的計劃完全宣告失敗。
就在他恰好離開這座大殿時。
元初宮深處,就像升起了一輪特殊的太陽,光芒神圣中帶著超然的神韻,宛若一方真實的凈土仙境,又似一方宇宙的源頭,獨立于天地間,圍繞在一尊處于模糊朦朧中的身影。
眾人抬眼望去,洞徹其虛實,卻依舊看不清那道身影。
“真實界……?”
“元初宮,有人在突破天君?!”
“倒是好福緣。”
烏天也詫異了半晌,在察覺到突破居然是季驚秋后,心中嘖嘖稱奇。
這小子這段時間借秦師叔的權限,翻涌了不少祖師留下的注釋和對大道的感悟。
沒想到在此刻“厚積薄發”,有了嶄新的突破!
此刻,元初宮深處,星河燦爛如薄煙,神圣絢爛的道韻流動,隱約可聽見潮汐之聲,宛如道海的投影。
在場都是識貨的人,一眼便在其中看出了開天辟地,造化萬物的真意,只覺其中道韻、立意高渺不似凡間物。
張天成駐足,回首望去,神色間的難看,化為了心中的沉重。
此子崛起的……實在太快了!
比當年的赫東煌等人,都要快到不可阻擋!
他們不能再拖下去了,必須要下手了!
想到此處。
張天成不再遲疑,轉身就走,卻撞上了迎面而來的一行人。
“滾開。”
為首的是一位紅發女子,青絲飛揚,身段曲線驚人,紅裙都遮不住,氣質偏冷,但在雜糅那張明艷嬌媚的面龐后,一種魅惑感無法形容。
只是美則美矣,這位開口間,就是冰冷而不客氣的呵斥。
一天內,遭受兩次折辱,張天成怒目而去,還未開口,就被一股真圣級的波動掃到了一旁,如秋風掃落葉,又或是垃圾。
這行人無人接應,卻是毫無阻礙地踏入了元初宮的山門,如入無人之境。
紅發女子抬頭看向元初宮深處,目光閃爍:“穆師伯,此人是否有可能,就是祖師下令要找的人?”
她身側的男人搖頭道:“開辟真實界,只是初入天君者,還入不了祖師的眼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