順著季驚秋的視線望去,戚天仍是一無所獲,只是隱隱感覺前方右側方的隕石地帶藏著危險。
自己看不到,但季兄似乎能看到,還有那隕星地帶勾勒出的獸的輪廓……
有關幽海的諸多記載在戚天腦海中被快速翻閱,在當年的陰靈界中,也有類似季驚秋這樣與幽海關系較為“密切”之輩。
陰靈界能抵抗、堅持到尋到共生秘法,就是因為這位前輩的功績,只可惜這位前輩在黎明到來前,就死在了四魔之手。
那位前輩留下了許多有關幽海的資料,當中就有類似記載。
戚天面色漸漸變了。
他找到了相關記載,當年那位前輩的處境和他們現在差不多。
且最重要的是,那位前輩身邊站在的可不是“戚天”,而是數位真圣!
那位前輩看到了真圣也看不到的“風景”,記載中描述,那是一道淡淡的人形輪廓,有些模糊,就像光陰流水中濺起的一道水花,一閃而逝。
起初,那位前輩反復與同行的幾位真圣確認,差點誤以為是錯覺……
“季兄,可是看到了一道模糊的輪廓?”
戚天傳訊問道。
聽到戚天這么問,季驚秋就知道這趟捎上戚道友是正確的選擇,陰靈界作為“前輩”,看來記載了不少與心靈海洋有關的事跡。
“這模糊輪廓,是人形,或者……獸形?”戚天繼續追問。
“人形。”
季驚秋略顯遲疑,他看的很清楚,那是一個少年,一半人臉一半是獸,人的那一面平和而沉靜,獸的那一面則充滿了原始的野性和殺戮欲望。
戚天松了口氣:“這在陰靈界的歷史上有出現過,當時發現的前輩對此有過探尋,只要不是獸形,就不會有太大危險。”
“這個也有區別?”
“記載中描述的并不多。”戚天苦笑,“當年那位前輩就是因為探尋這個謎團,被四魔找到了機會,將之殺死。”
季驚秋默哀了幾秒,在內景天地中強烈譴責了兩位當事人。
說起來……與其問戚道友,為什么不問問半個“本地人”呢
吾周難得眉頭緊鎖,似乎這對他而言,也算是個未解之謎:
“我當年有兩個猜測,一個是,此類身影是盤亙在時光裂隙中的烙印,類似于光陰烙印,被幽海的特殊環境封存,在特定時間顯露。而能被幽海刻意封存……我以真圣做過實驗,結果是失敗。”
“第二個就有些棘手了,我一直懷疑幽海是有主的,至少過去是有主的,這東西很可能是幽海的主人留下的,至于作用?太多可能了。”
“說起來……”
吾周頓了頓,他是透過季驚秋的視野看到的外面,所以他也看到了那極為清晰的少年。
無論是陰靈界當年那位差點與他們有大道之爭的小輩,還是他們,都遠沒有季驚秋看的清晰。
如果這是一場考核,那他們只是勉強夠格,而季驚秋直接破格開啟了簡易模式。
“幽海待你實在不薄,難道真的存在自主擇主不成?”
吾周說到最后,似在自語,還不經意地瞥了眼海拉。
海拉的態度是翻了個白眼,很是恨鐵不成鋼道:
“和幽海相關的東西,你怕什么?你現在完全可以將幽海視為半座主場。”
季驚秋嚴肅道:“人家說不定是前任房主!”
海拉愣了下,聳肩道:“沒事,陰靈界的小家伙不是說了嗎,人形無害。”
“這玩意一半人一半獸,你確定無害?”季驚秋反問道。
海拉又翻了個白眼,蛇尾在荷池中若隱若現:“你這次準備這么充足,就差請一位超脫為你護道了,還有什么可擔心的?”
“我這是謹慎,世道艱難,人心險惡,由不得我不提防。”
季驚秋轉頭問向戚天:“戚兄,如果是獸身,會發生什么?”
話語剛落,右側方,無數隕星閃耀,以一種奇特的韻律緩緩旋轉,每一顆隕星都亮起了古老的紋路,這些紋路如同血管般蔓延,頃刻間覆蓋了整個隕星群。
刺目的血光交織纏繞,竟有生命般自行勾勒起來,血光愈發熾盛,竟勾勒出一尊恐怖而威嚴的殘缺獸身。
獸首猙獰似龍,額生九目,每一只眼睛都如同一個旋轉的黑洞,吞噬著周圍的光線。
吼——
一聲橫跨亙古的咆哮直接在季驚秋心靈中炸響。
到了最后,整片天地都被染成了血黑色!
在季驚秋眼中,那個少年起身,向著他的方向走來,周身大道法理浮現交織,鋪滿了整座天地,似乎要與他一戰。
戚天仍舊看不到具體的身影,但他能感受周圍的氣氛變了,還有那撲面而來的壓迫感!
他語氣急促道:“道爭!會引發道爭!當年那位前輩作為陰靈界的希望,被傾盡一界培養,同境戰力稱尊,甚至可越境而戰,卻依然最終慘敗,對方境界和他一致,但實力簡直到了另一重領域!”
“道爭?”季驚秋自語道,“也就是說,他會調整到與我同境界,天王第五重天?看上去,似乎是幽海的某種考驗?”
自語間,他也邁了出去,走入了血色的戰場,主動迎上。
既然是同境,那就沒什么可以顧忌的了。
季驚秋一步踏入血色戰場,如果對方真是過去的光陰烙印,那他就是逆流而上的旅者,逼近半獸半人的少年。
身后的戚天看的一愣,怎么也沒料到季兄如此膽大,根本無懼,主動迎上。
“小心點,無論是第一種還是第二種可能,這家伙都大概率與超脫有關,也許是超脫者的過去身。”
吾周提醒道,由于和木釋天的賭約,他必須在一定程度上為季驚秋的修行提供建議。
此外,他也想通過季驚秋與對方的戰斗,來看清更多的東西,不希望季驚秋因為輕敵而敗陣。
“超脫者的過去身?”
季驚秋眼睛一亮,肉眼可見的戰意高漲,一幅躍躍欲試的模樣,絲毫沒有吾周希望看到的警惕。
他踏上戰場,雙方氣場碰撞,整座天地都為之凝固,竟是形成了一道涇渭分明的分界線。
這已經不是單純的氣勢交鋒,而是兩種截然不同的大道之路在碰撞!
少年那張古怪的面旁上,屬于獸的一面,龍眸般的眼中,眸光猙獰冰冷,身后巨獸虛影顯化,壓制了天地大道。
季驚秋一真法界自成一界,無懼對方的威勢壓制。
他審視著少年,對方境界確實與他一致,但也強的離譜,一身虛幻大道近乎凝實,與天地爭輝,很難想象有人能在天王第五重天強到這種程度。
少年屬于人的半邊面龐,似乎有些驚訝,沒想到后來者不僅沒逃,反而主動迎上,一幅躍躍欲試的模樣,很想與他一戰。
“道友是誰,這片天地到底發生了什么變故?”季驚秋開口問道,嘗試從對方套出些信息。
但對方很不講究,沒有與他寒暄一句,直接出手了。
少年舉手投足間,便是璀璨的大道洪流向著季驚秋碾壓而來,純粹到沒有神通道法,或者說這就是他的神通,演繹大道本源!
季驚秋不懼,駕馭一真法界,法界不散,他就始終立于不敗之地,硬抗對方。
轟然一聲!
少年硬撼季驚秋的法界,他的心靈與天地大道共振,雙手畫出大道運行的軌跡,以心靈演繹出一座壯闊無邊的道海,大道縱橫交錯,宛如洪濤,席卷一切!
在宛若驚濤拍岸的轟隆聲中,道韻蒼茫恢弘!
這幅浩大的畫卷從他雙手中展現,勾連大道之海,其威勢讓遠在后方的戚天頭皮發麻。
他看不到敵人所在,但這大道變化逃不過他眼睛。
天王五重天就敢演繹這等大道圖卷?
頂尖天君也難以做到!至少他絕對做不到!
大道浪潮橫擊,一波更勝一波,僅是輕輕一震,驚濤拍岸,這片天地都似乎要被打穿!
在這當中,季驚秋感受到了對方的無敵的道心,那是縱使人世沉浮,一紀又一紀,唯我獨身獨存獨尊的無敵道心!
季驚秋目光炙熱,終于有種棋逢對手感。
對方以純粹大道相壓,季驚秋還以最純粹的道力。
一股凌霄刀意沖天而起,攪動天地長空,霸道而蠻橫,他沒有動用天刀,而是拔出了青主。
長刀斬下,刀鋒恍若彼岸的輪廓,刀光如流水,讓本就強橫的道力再高一層樓,氣可貫星河,將一身道力發揮的淋漓極致。
兩人同為第五重天,縱然沒有踏入天君,孕育開天神通,可一般天君在他們面前,根本不夠看。
他們的強大并不相同。
少年強在大道本源的感悟,演化真實大道,達到了天尊層面,同時道力也同樣是超規格的。
而季驚秋僅是第五重天,一身道力就堪比天君、天尊,達到了一階層面,再加上一真法界的特異性,根本不弱于開天神通。
兩人出手都未留情,但還都停留在互相試探的階段,都對彼此的強大感到驚訝。
在少年看來,同階內,這世間不應該存在自己的敵手,都當被他摧枯拉朽地碾壓。
但今天,他遇到了一個超規格的存在!
少年獸性的一面在怒吼咆哮,不能容忍季驚秋的存在,起手間演化一方大界,漫天銀河中星系無數,上升到界域面前,任何事物都顯得渺小,哪怕是真圣。
整座天地間的力量,都被其強行調動,形成了一方大道“真空”,如同此方天主!
轟隆!
在少年的引動下,仿佛一座界域崩塌,傾覆,蒼茫浩瀚之意夾雜著恐怖的破滅之意,天傾之勢壓滅一切,是舉世皆滅之術!
內景天地中,通過季驚秋的視角目睹這一幕的海拉和吾周,無不神色凝重。
尤其是海拉,這還是她第一次看到,能在同階中表現力甚至隱隱壓過季驚秋一頭的生靈!
“以季驚秋的實力,哪怕是我等在天王位階,也不是他的對手,此人究竟是誰?”
海拉不由看向吾周,心中生出一種懷疑。
難道這真是一位完整超脫者的過去身?
戰場中。
鮮血滴滴答答落下,季驚秋硬撼對方破滅一界,最終虎口破裂,鮮血沿著青主的刀鋒滑下。
神兵飲血,自生感應,在季驚秋手中劇烈震顫,刀身蜿蜒,竟是隱隱倒映出一條浩瀚長河的虛影。
季驚秋盯著自己的虎口,自語道:
“已經太久了,我自己都不記得上一次能在同階讓我流血的人,是誰了。”
少年獸性的一面沉怒于季驚秋竟敢在他面前流露出高姿態,人性的一面則震驚于對方居然擋下了這一擊,僅僅是虎口破損!
他再度逼近,道韻如大日噴薄,演化大道橫空,諸般無上奇景在他身周浮現,映襯的他宛如一位神王。
這方天地,都在呼應他的意志。
能在天王領域做到這一步,傳出去簡直駭人聽聞。
突然間。
少年忽然停步,抬頭望去。
有燃燒的淋漓鮮血從傾軋天幕上落下,滴落在他的面龐上,蘊含著無盡沉淪與苦意。
一座虛幻汪洋隨之布滿天地間每一角落,淹沒一切。
天傾西北,地陷東南,五濁惡世,苦海侵淪,諸世破滅,紅塵煉獄……
諸天萬境,無不——
皆淪苦海。
季驚秋以火宅佛獄觀想法為核心,觀想苦海投影降世,繼而以一真法界認可此舉,親手造就了一方苦海投影。
少年一退再退,直至再無可退,依舊躲不過那無形無質,卻包容一切的苦海。
他猛地抬頭望去。
諸世苦海中,季驚秋屹立天地中心,心靈高坐中央,一身道體重重竅穴演化諸天宇宙,恍如一座須彌神山鎮壓三千中心,是這天地間唯一的凈土。
下一刻。
季驚秋提刀,踏前。
正如海拉所言,這里是幽海,也即是心靈海洋,他完全可以視為半座主場。
時至此刻,戰場再非血色,而是幽海。
對方能強行征調此方天地為己用,他便以幽海為主場
刷的一聲,季驚秋橫空而至,青主揚起,一刀力劈。
砰!
少年半身染血,璀璨如大日的道韻被生生磨滅大半,一片黯淡,墜向遠方。
這一刀沒能將他力劈,少年嘗試合道天地,讓此方天地代他受了大半道力。
季驚秋平靜跟上,盡情出手,身形空明,可壓迫感卻擠滿了天上地下,無論少年以何等手段為敵,占據主場的他就只是一刀斬下,破盡萬法。
在這場戰斗中,少年節節敗退,血濺天地。
那盤繞在其后的殘缺而威嚴的獸影如被觸怒,在怒吼咆哮,卻無法違背無形的規則,只能眼睜睜目睹“自身”被一個后來者壓著打。
沉睡著在內天地真靈池中的斬月劍光,悠悠轉醒,就像淺淺打了個眠,自語中透露著沉重的疲憊,似乎消耗遠沒得到恢復。
它打了個哈欠,自語道:
“一夢千萬年,我又睡了多久?這小子的內天地又有蛻變,嘖,這進步速度……”
“咦,好像感受到了熟悉的氣息——不可能,那些家伙早就離去,難不成這一覺我真睡了千萬年……”
它強提精神,從真靈池中躍起,
劍光陡然熾盛如一輪神陽,就像是一個人瞪大了眼睛,不敢置信地盯著外面的場間,劇烈的精神波動從劍光中蔓延而出——
“臥槽!我看到了什么?”
“當年縱橫界海,橫壓三紀而成道的‘獰’,居然在被暴打?!我還在夢中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