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里又開始忙碌起來。
各做各的。
湯氏帶著女兒張怡去后院廚房忙碌,以后她有很大可能就是家中的大管家了;金氏則帶著剛從后院叫來服務主家的一名丫鬟前去收拾房間。
張鶴齡則繼續……搬東西。
而作為一家之主的張巒,則把女兒張玗和兒子張延齡叫到身邊,問詢有關當天下午去禮部衙門應選的情況。
張玗沒覺得今天的經歷有啥特殊之處,搖頭道:“就是讓進去的女孩子走上幾步路,說說話,把自己來自何處,有沒有讀書,擅長什么說清楚。姑父怕我怯場,提前把要說的內容給寫下來,讓我多練習了幾次。”
張巒急忙問道:“那你沒有露怯吧?”
顯然去應選的都是一群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閨秀,雖然基本都是破落戶,但屬于自視甚高的那種。
這些閨秀的通病就是少有與人接觸,在這種公開場合,當著那么多人的面,很容易連話都說不利索。
張玗搖頭道:“一切都還好。”
張延齡笑道:“爹,你覺得姐姐是會怯場的人嗎?”
“說得也是,這丫頭,鬼精鬼精的。”
張巒想了想,不由笑了起來,看來對女兒非常自信。
張玗則瞪了弟弟一眼,好似在說,你在爹面前瞎說什么?爹也是,我怎么就鬼精了?
“爹,女兒出來的時候,見到二弟正在跟一個人說話,都顧不上迎接我……看他們好像說得很歡實。”
張玗趁機在老父親面前告狀。
張巒奇怪地問道:“說話?跟誰?伱在京城交到朋友了嗎?說些什么?”
面對這一堆問題,張延齡笑答:“乃是個從山西來的姓柴的秀才,年歲不大,今年才十七歲,送妹妹前來應選,我跟他聊了幾句,說了些……有的沒的。”
“秀才?”
張巒聽了有些不樂意,“人家有什么好跟你聊的?你純粹就是沒事找事……”
顯然張巒自己就是個秀才,覺得擁有秀才功名非常了不起,于是乎在這件事上他義無反顧地站在了對方立場上。
張延齡道:“瞧爹說的,我跟他閑聊幾句還不行嗎?我就跟他說說京城的情況,我可沒拿你的名頭出來嚇唬人……我只說自己來自河間府。他說這次他家里找了鄧常恩相助,他妹妹選上的機會很大。”
“什么?”
張巒一聽,才知道兒子這天可不是白聊的。
居然探聽到如此重要的情報。
張延齡笑道:“父親以為,只有咱們家會找關系嗎?別的人家也一樣。那姓柴的秀才,雖然家里條件不咋地,但據說大宅那邊有人行商,還是山西地面上生意做得比較大的那種,且有行鹽渠道。人家這回可是使了大把銀子的,勢在必得。”
張玗好奇地問道:“山西之地有做大生意的嗎?”
“姐姐這個大字說得好!”
張延齡夸贊一句,接著道:“晉商嘛,跟徽州商賈差不多,這兩家也是當下大明商場上競爭最為激烈的兩大派系,如今天下間最好做的買賣就是行鹽,而這兩家目前留在京師的人,也多跟行鹽生意有關。”
“是嗎?”
張巒好奇地問道,“那你可有問清楚,他們花了多少銀子?還有……鄧常恩……幫到他們什么了?”
張延齡道:“這個就沒法細問了……嘿,那柴秀才就是不知道咱的背景,不然說出來準嚇死他!”
“咳咳!”
張巒本以為兒子會說出什么高深見解,聽到這話,頓時被自己的口水嗆得直咳嗽。不過再想想兒子的話,似乎又蠻有道理。
鄧常恩固然很牛逼,但再厲害能有李孜省強?
“爹,姐姐,我覺得在這件事上,我們不用太過擔心……你們想啊,這次太子選妃,陛下欽定李侍郎負責,而李侍郎又全心全意幫咱家,那晉商不過是巴結上了鄧常恩,而鄧常恩卻跟李侍郎不對付,能不能幫到他們還兩說,更甚者恐怕會適得其反……所以咱們基本上沒問題。”
張延齡笑著出言寬慰。
張巒還是很擔憂,想了想問道:“那……他妹妹你見過了嗎?姿色、妝容和行為舉止如何?可算得體?”
顯然張巒比較有危機意識,在他看來,就算自己女兒機會很大,但也要看對方是什么角色。
如果對方推出來應選的女子,是個歪瓜裂棗,那自然沒什么好擔憂的。
但要是對方也是個美人胚子,貌比西施還兼知書達理,那結果就不好說了,畢竟李孜省最多能幫到“選三”環節,最后是否能成為太子妃,還要看太子和太后的選擇,萬一人家就是看中柴家女兒那一款呢?
張延齡搖搖頭道:“沒見到,出來的時候對方用紗巾擋著臉,不過走路姿勢倒是風姿綽約,宛若弱柳扶風,挺賞心悅目的……
“而這位柴秀才,雖是兄長,但有什么事……好像他并不能做主,就算是背靠大樹,但畢竟是旁支所出,人微言輕。他妹妹一出來,就被人強行塞進馬車里,那馬車很華麗,不比我們接姐姐的差,很快就消失無蹤了。”
“那倒是挺稀奇。”
張巒這會兒已經開始犯起了嘀咕。
張玗也有些緊張:“那我選妃之事……”
張延齡安慰道:“我都說那柴家分明是拜錯了廟門,姐姐完全不用擔心……再則,就算選不上,家里也不會讓姐姐嫁不出去的,是吧,爹?”
大年初二。
辰時才剛過,沈祿已在李孜省府上等候多時了。
當天來李府拜訪的人仍舊絡繹不絕,但都按照不同的官秩品階,分別請到不同的院子,專門準備了酒水和茶點,好生招待。
而能見到李孜省本人的卻寥寥無幾,除非登門的是當朝一二品大員……當然像閣老、尚書這樣的大佬昨日已來拜訪過了,今天都各自留在家中等候別人前來拜見,根本就不會再登李府門。
只有沈祿,被請到后堂等候,今天也只有他確定能見到李孜省本人。
約莫盞茶工夫,龐頃出來接待沈祿。
“沈經歷,來得夠早啊。”
龐頃笑著打招呼。
沈祿急忙施禮:“打擾了,這不有東宮選妃之事過來跟李侍郎說說么。”
“呵呵。”
龐頃笑道,“其實大多數事情李侍郎都是知曉的,但該見還是要見……走,道爺已經起床了,咱這就過去見。”
沈祿心下一怔。
這都什么時間了?
眼見快日上三竿了,李孜省才剛睡醒?
看來昨夜李侍郎睡得夠晚的,也不知搗騰啥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