研討會結束,學者們陸續離場。
第一批放出的十二個虛境資源,都找到了在羅炎看來最適合它們的研究者。
被選上的人自然是難掩心中的激動與狂喜,一再向科林殿下表示感謝,并發毒誓自己一定不會辜負他的期望。
至于那些落選的學者,除了傲慢的卡密雷爾教授和沒有真才實學的魯科羅導師,大多數人雖然遺憾,眼中卻并無太多的怨念,更多的是心服口服。
畢竟,他們親眼見證了資質審核的全部過程,每一個獲批的學者都是憑自己的實力爭取到的。
這對于那些有真才實學的學者來說當然是好事兒。
不少人已經暗下決心,這次回去之后一定要認真做準備,爭取在下一次的遴選中能用真正的學識打動這位大公無私的親王。
走廊上,學者們的竊竊私語聲此起彼伏。
“那位殿下真是深不可測!一眼就看穿了卡密雷爾教授報告里的問題!”
“是啊,我真沒想到,那位殿下居然愿意給羅克韋爾導師那樣的‘老古董’一個機會!”
“看來大賢者之塔的天,真的要變了……”
卡密雷爾教授的眼中閃過一絲怨毒,但最終還是忍下了這口氣,腳步匆匆地從走廊上離開了。
研討室內。
羅炎愜意地靠在椅背上,看著手中的檔案,臉上帶著滿意的表情。
擔任記事官的維利奇正在一旁仔細地整理著面試記錄,看向親王殿下的眼中充滿了崇拜。
注意到了他的視線,羅炎笑著隨口說了一句。
“看來你有什么話想對我說。”
“不,殿下,我只是……有些意外。”
維利奇停下手中的工作,有些不好意思地撓了撓頭后腦勺,停頓片刻后繼續說道。
“我從未想過關于虛境資源的遴選可以如此的公正。謝謝,您讓我看到了學術本該有的樣子。”
羅炎淡淡笑了笑,用隨和的口吻說道。
“這不算什么,或者說……這才是這個世界本來應該成為的樣子。既然你在我這里見過了,我希望你能將這股風氣傳承下去。早晚有一天我會離開這兒,到時候就靠你們了。”
看著那信賴的眼神,維利奇的心中忽然涌出了一股使命感,但也有一絲淡淡的憂傷。
最近殿下總說這句話,讓他不禁開始有些擔心,他是不是已經要離開這片雪原了。
他是真心希望這位殿下能在這里多待一段時間。
與他一起共事的這段時間,是他自打踏入學邦以來,度過的最輕松自由的日子了。
他在他的身上看到了另一種可能,他們其實是有機會,跳出那困住他們所有人的漩渦的。
只要做一點小小的改變就好。
這份發自內心的憧憬,就好似虛境背后的生靈,透過那冥冥之中的低語仰視虛空中的古神們一樣。
維利奇深吸一口氣,將掌心貼在了胸口。
“請放心,殿下!我一定會將您對我的教誨傳給我的學生,并讓他們一直一直地傳承下去!”
羅炎笑著點了下頭。
“有你這句話,我就放心了。”
黃昏的鐘聲響起,羅炎回到了宿舍塔。
等候在玄關的莎拉走到他身旁,溫柔地為他接過沾著些許寒氣的外套,那雙平日里總是寫著冷漠的豎瞳,唯有在見到她的魔王大人時才會露出那盛滿關切的形狀。
“殿下,今天還順利嗎?”
“嗯,還算順利,”羅炎臉上露出一絲略帶疲憊的微笑,“只是和一群老狐貍打交道有些累人,但都不是什么大問題。其實我挺意外的,我本來以為那位阿里斯特·索恩先生會坐不住,結果他意外的能忍。”
莎拉微微愣了下。
“那個人……和您有過節嗎?”
羅炎隨口回了一句。
“沒有,他甚至幫過我幾次……雖然那也并非是為了我,而是為了他自己的某種打算。”
莎拉思索了片刻說道。
“那您為何認為他會對您……不利?”
“這是必然的,”羅炎笑了笑,語氣溫和地說道,“莎拉,這座高塔比我們想象中的擁擠,甚至比魔都和圣城還要擠。你還記得德拉貢長老嗎?他和我其實也沒什么仇,但……我們走到了那個位置上,并且不愿意讓出自己的資源,就會自動成為他的敵人,而他也會成為我們不得不打倒的人。”
對于上位者來說,個人的恩怨是一種膚淺的感情,由這種感情而產生的矛盾反而是很好化解的。
譬如希諾·德拉貢,那個腦子不太聰明的笨蛋,現在他們反而成了不打不相識的朋友。
因為自那場權力的較量之后,德拉貢家族已經失去了魔都第一梯隊家族的地位,就算沒了“羅炎議員”也是一樣。
他們想要保住手上的資源,只能和目前唯一愿意搭理他們、且潛力無限的羅炎議員合作。
羅炎當然也樂得這么做。
就像他樂于使用暗影魔將塔諾斯一樣,他們都屬于遙控器被他握在手上的一類人。
他只要感到不愉快,就能按一下。
就在這時,一道慵懶的聲音從沙發上傳來。
“哦?偉大的執行首席終于舍得回來了?我還以為你打算睡在那堆發霉的羊皮紙上了呢。”
只見塔芙睡眼惺忪地從一堆柔軟的靠墊里抬起頭,金色的豎瞳里滿是揶揄,就仿佛她才是這個屋子的主人。
這家伙的聲音還是那么欠打。
不過相處久了羅炎卻知道,這位龍神殿下只是無聊寂寞冷罷了。
另外,也許是離開家太久,而初來學邦的興奮勁過去,最近它開始有點兒想念熱帶的氣候了。
羅炎看了她一眼,笑著說道。
“怎么,想我了?”
塔芙打了個哈欠。
“想你做什么?本大爺餓了倒是真的。”
羅炎淡淡笑了笑。
“你要是早點學會看懂那些‘發霉的羊皮紙’,或許還能幫上點忙,而不是只能在這里抱怨肚子餓。”
聽到這句話,塔芙翻了個白眼。
“我為什么要研究原始人的涂鴉?弄清楚這種小兒科的知識對我來說有什么好處么?”
“小兒科的知識么,”看著自負的“龍神”,羅炎揶揄了一句,“我怎么記得某人在看到虛境的時候可是下巴都快驚掉了,你該不會只是弄不明白吧?”
“你,你胡說!”
塔芙瞬間被戳中了痛處,一下坐直了身體,雖然還在嘴硬,但那表情明顯快要繃不住了。
“我不懂?本座創造龍語魔法的時候,你還是浩瀚洋里的一顆原子!我只是……對那些不成系統且缺乏依據的理論感到懷疑!還,還有,少廢話!快點讓廚房準備晚餐!我要吃雙倍的蜜汁烤肉!”
“好的,今晚吃烤肉,”羅炎笑著走過去,完全無視了她的齜牙咧嘴,熟練地撓了撓那肉乎乎的下巴,“雙倍烤肉,還要多加點蜂蜜,對吧?”
塔芙被撓得舒服地瞇起了眼睛,但很快又反應過來,不滿地齜了齜牙,卻又不知該如何反駁,只能發出一聲不甘的咕噥。
一旁的莎拉看著這幅和諧的景象,嘴角勾起一抹淺淺的笑容。
把塔芙哄好的羅炎隨口說了一句。
“莎拉,準備晚飯的事情就交給你了……我的話老規矩,面條就行。”
正享受著“無毛猴子”撫摸的塔芙陡然警覺,就像聞到貓味兒的老鼠一樣,噌的一聲鉆進了沙發底下。
不過這點小把戲當然難不倒莎拉。
只見她微微頷首,游刃有余地說道。
“是,殿下。”
且不管莎拉如何將塔芙從沙發底下逮出來,羅炎轉身走向自己的書房,在壁爐前那張舒適的扶手椅上坐下。
他閉上眼,進入了冥想,在一片浩瀚如星海的識海中,打開了自己的神格界面。
神格:羅炎
傳說因子:雷鳴郡的魔王、萬仞山脈之南的炎王、慷慨富有且仁慈的科林親王、降生于魔神殿的平民議員、科學奠基人……
影響力份額:0.9(↑0.8)
透支額度:0
支配效率:100
一段時間沒有確認過影響力收益了,羅炎滿意地發現,那個數字不出意外地暴漲了一大截。
尤其是那個“科學奠基人”的稱號。
看來經過他鍥而不舍的胡扯,名為“科學”的學派在學邦的小伙子姑娘們心目中已經足夠的深入人心了。
“不愧是魔王大人!恭喜您,您的信仰之力又擴張了呢!”乳白色的影子浮現在了他的意識之旁,悠悠的聲音充滿了雀躍,由衷歡喜地說道。
羅炎語氣溫和地說道。
“還行,算是在我預期之內吧。”
受益于“科林親王”的傳說在迦娜大陸和圣城的不斷發酵,再加上他最近在學邦進行的這一系列操作,他在這顆星球上的影響力份額很快就要達到1的里程碑了。
而等到了那時,他捏在手中的“紫晶之種”,也將正式凝聚成一枚“宗師之種”!
對于眼下的狀況,羅炎非常滿意。
這是個不錯的開始。
這顆星球上被圣西斯和魔神瓜分的信仰版圖,再次被他撬開了一個堅實的墻角……
就在來自地獄的魔王不動聲色地挖著圣西斯墻腳的時候,學邦的大賢者也終于應帝國之邀,啟程前往了黃銅關。
經過數日的長途飛行,他所乘坐的巨型夜鶯終于穿透了肆虐在萬仞山脈中段的罡風與沙暴。
透過沙塵看見了那蜿蜒在山脈中的城墻,身長數米的巨獸發出一聲宣告存在的長嘯,隨后收攏那漆黑如夜的羽翼,幾個盤旋緩緩降落在那無比寬闊的城墻之上。
這里不同于學邦終年不散的嚴寒,幾乎剛一落地,一股灼熱而干燥的狂風迎面撲來。
風中裹挾著次元沙漠的沙礫與硫磺氣息,蠻橫地灌入隨行魔法學徒的口鼻,幾乎要將他肺部的空氣盡數奪走。
他劇烈的咳嗽了幾聲。
就在這時候,一只寬厚的手掌放在了他的肩膀上,輕輕拍了拍。
緊接著神奇的一幕發生了,一股柔和的清涼氣息瞬間流遍他的全身,那股灼熱與窒息感蕩然無存,剩下的唯有前所未有的舒爽。
那學徒驚訝地抬起頭,隨后對上了大賢者慈祥的臉,于是紅著臉慌忙又將頭低下了。
“謝謝……大賢者殿下。”
多硫克和藹地笑了笑,示意他不必多禮。
“不客氣,這兒的氣候和學邦不一樣,有什么不適一定要告訴我。”
說完,這位年邁的老人家翻身從夜鶯的背上躍下,平靜的目光掃過眼前這壯麗的景象。
這便是傳說中由矮人王國傾盡國力鑄就的奇跡——黃銅關!
它的城墻并非單純由磚石砌成,而是仿佛直接從山脈的脊梁中生長出來一般,與險峻的巖壁渾然一體。
墻體上,巨大的符文戰旗在風中飄揚。
而城垛之間,奧斯帝國的黑鐵之鷹旗、萊恩王國的金獅旗以及精靈盟友的銀葉旗幟……均宣示著多方力量在此集結。
空氣中彌漫著戰爭的肅殺與鐵器的腥銹味。
城墻上,人類火槍手、身著重甲的矮人步兵以及姿態輕盈的精靈游俠正緊張地巡邏。
而在城墻之外,那無垠沙漠的地平線上,混沌大軍的陰影若隱若現,沉悶而壓抑的食人魔戰鼓聲隨風傳來,仿佛大地不祥的脈搏。
這只從天而降的巨獸,立刻引起了守軍的警覺,尤其是它的到來居然沒有觸發預警符文法陣的警報!
城墻上一陣騷動,精靈游俠張開了長弓,人類火槍手則將黑洞洞的槍口對準了這位不速之客,嚴陣以待。
一位佩戴著萊恩王國徽記的騎士隊長快步上前,手已按在劍柄上,厲聲喝問:“止步!表明你的身份!”
說話的同時,一滴冷汗已經滾過了他的眉梢。
在他的印象中,只有混沌的神選才能在不觸發任何預警機制的情況下,安然無恙地降落在他們的城墻上。
被無數支槍指著,多硫克卻神色如常。
他旁邊的巨型夜鶯也是一樣,對這些凡人的武器打了個響鼻,就像在嘲笑小孩手中的玩具一樣。
坐在夜鶯背上的學徒慌忙翻找著包裹里的證件,還沒等他找到,一枚魔晶腰牌就自動從包裹里飄了出來,落在了多硫克的手上。
看著嚴陣以待的衛兵隊長,多硫克將腰牌遞了出去,語氣溫和地說道。
“我奉帝皇陛下之命來到這里,因為事情緊急,他并沒有向我下達書面的通知,但我想……這足以證明我的身份。”
那名隊長遲疑地接過,當他看清腰牌上銘刻著的源法之塔徽記時,臉色驟然大變。
他連忙單膝跪地,惶恐地說道。
“恕我冒犯,未曾想竟是大賢者殿下!”
說罷,他轉身厲聲命令身后的士兵們收起武器,那些士兵們同樣面露驚駭之色,手忙腳亂地將火槍收起,長劍歸鞘。
不同于見多識廣的隊長,他們既沒有去過學邦,也沒有接觸過學邦的魔法師。但他們總聽人說,那里的魔法師是整個大陸上最小氣的存在,而十三位賢者更是那些魔法師的王!
想來那也是頂級小氣的存在。
雖然他們對這位大賢者殿下的第一印象其實還不錯,總覺得他不像是一個小氣的家伙……
多硫克臉上帶著溫和的笑容,絲毫沒有因為眾人的冒犯而動怒。他輕輕擺了擺手,就像一個再普通不過的慈祥老者。
“無妨,這是你們職責所在。寒暄和客套就不必了,直接帶我去見你們的指揮官吧。”
“是,殿下——”
就在那名騎士隊長準備為多硫克引路時,一道洪亮豪邁的聲音,伴隨著沉重的金屬腳步聲從城墻一側傳來。
“不必麻煩他了,我就在這里!”
站在城墻上的眾人循聲望去,只見一位身形敦實的矮人將軍正大步走來。
他那標志性的赤色長須被精心編織成數股綴有符文金環的戰辮,身上那套厚重的符文板甲在沙漠的日光下反射著金屬獨有的冷光。
他便是黃銅關的最高指揮官——薩魯特·銅盔!
矮人雖然普遍排外,但對知識與智慧卻抱有天然的敬意,哪怕這些知識并不屬于矮人。
薩魯特走到近前,向這位人類世界最負盛名的智者,行了一個標準的矮人軍禮。
他的聲音豪邁而粗獷。
“歡迎您的到來,大賢者,是什么樣的貴風,把您給吹來了?”
看著面前的矮人將軍,多硫克溫和地笑了笑,用閑聊的口吻說道。
“是我們的帝皇陛下,他說這兒需要我,于是我就來了……不過我看防線穩固,軍容嚴整,情況似乎還不錯?”
薩魯特聞言,爽朗的笑容收斂了幾分,重重地嘆了口氣。
“實不相瞞,這里的情況其實不容樂觀。食人魔的先鋒軍已經發起了數次攻城,雖然都被我們擊退了,但聯軍的損失也不小。”
頓了頓,他趕走了一旁豎著耳朵的衛戍隊長,把聲音壓低了些和面前的大賢者說道。
“而且就在昨天,前線出現了一名強得可怕的混沌神選,擊傷了我們好幾名符文勇士。最后還是岡特先生親自出手才擊敗了他,不過……那位先生也受了點傷。”
多硫克臉上和煦的笑容瞬間凝固了,眉宇間浮起一絲凝重。
“岡特先生受傷了?這……嚴重嗎?”
薩魯特把頭搖成了撥浪鼓,胡子在胸甲上來回掃著。
“那倒不嚴重,只是一點輕傷。”
多硫克凝重的神色卻沒有絲毫的減弱,包括趴在夜鶯背上的那個學徒也忍不住咽了口唾沫。
磐巖劍圣,岡特·施泰因格拉貝!
一個活著的傳奇,而且還是屬于羅德人的傳奇,他的腦海中幾乎是立刻浮現出那個沉默如山的身影!
自冒險者公會創立以來,岡特是唯一一個憑借純粹的武技與意志,而非魔法或神恩踏入半神領域的凡人。
他將羅德人簡樸、堅韌的民族性升華到了極致,其力量好似山岳,一劍斬出就連空間都會為之顫栗!
死在他大劍之下的魔王據說有三個。
這樣一位將自身錘煉到極致的武者,竟然會被區區混沌的神選所傷?
這太不可思議了!
多硫克聲音低沉說道:“岡特有說傷到他的力量是什么嗎?魔法?劍術?或者……其他東西?”
薩魯特搖了搖頭,粗獷的臉上帶著一絲困惑與凝重:“不知道,那家伙的力量很古怪!岡特先生只說,那是他從未見過的力量。”
多硫克輕嘆一聲,將目光投向了關外那片無垠的沙漠。
“沒想到混沌對我們世界的腐蝕,已經嚴重到了這般程度……”
“您有什么頭緒嗎?”薩魯特抱著一絲希望問道。這不僅僅是他關心的問題,也是他們的王所關心的。
多硫克沉默良久,最終還是緩緩地搖了搖頭。
“混沌從何而來,又是為何而來,是學邦研究已久的問題,其歷史甚至可以追溯到第一紀元晚期,龍神與圣西斯合作的年代……只可惜,關于虛空的探索進展一直很緩慢,直到最近才有了一點點的進展,然而距離解決這個問題恐怕仍然很遙遠。”
薩魯特眼中閃過一絲失落,雖然遺憾,但也表示了理解。
“或許……這不是我們這一代人能解決的問題。”
他爽朗一笑,聲音恢復了矮人將軍應有的堅毅:“總之,我們得先度過眼前的難關,先把這群不知從哪兒冒出來的雜碎給趕回沙漠里!”
就在此時,一個沉默的身影從不遠處走來。
那人身著樸素的皮甲,身后背著一柄與他身高極不相稱的巨劍,神情冷峻如北境凍土。
他正是剛剛被提及的磐巖劍圣,岡特·施泰因格拉貝。只從外形上來看,完全看不出來他受了傷。
畢竟他裸露在外的肌膚,幾乎沒有一寸是完好的。
那些傷疤就像烙在他身上的勛章一樣,散發著無形的威壓。
岡特徑直走到兩人面前,向多硫克點頭致意,開門見山地說道:“多硫克大師,我有點事情想和您談談。”
多硫克欣然點頭,隨后看向薩魯特。
矮人將軍立刻會意,爽快地說道:“你們先聊,我在這里等您。稍后我再帶您去營帳休息!”
沒有什么事情比半神級強者的事情更重要。
雖然如今這個年代,凡人也有機會靠數量和裝備戰勝半神級的強者,但仍舊改變不了后者那戰略級的強悍!
兩人并肩離開了喧鬧的營地,來到一段僻靜的城墻之上。
凜冽的風沙拉扯著他們衣袍的下擺,腳下是萬丈深淵,僅僅看上一眼便能讓人不由自主地感到一陣暈眩和膽寒。
而在兩人視線盡頭的那片無垠沙漠之上,黑壓壓的混沌大軍輪廓正在地平線上緩緩蠕動,仿佛一片永無止境的卷動的血色海洋。
他們好似從世界的盡頭一直蜿蜒到這里,和他們身后那仿佛無窮無盡的補給一起……
多硫克率先打破了沉默。
“你居然會被混沌的神選所傷,這是我沒有想到的。”
他凝視著岡特那張飽經風霜的側臉,輕聲問道,“那家伙是什么級別?和你一樣也是半神?”
岡特搖了搖頭,沒有回答這個問題。
他只是目光凝視著遠方的混沌大軍,聲音低沉而沙啞:“最近,我們的力量正在削弱。您有什么頭緒嗎?”
多硫克立刻聽懂了他這句話背后的深意——傷到他的混沌神選一定不是半神,甚至可能連宗師都未必。
否則他絕不會這般如臨大敵。
沉默了片刻,那雙渾濁的老眼中閃過一絲復雜的神色,多硫克緩緩開口說道。
“或許……與我們世界的半神級強者太多了有關。”
岡特皺起了眉頭。
“什么意思?”
“根據學邦數百年來的研究,一個世界所能承載的力量,是有極限的。”站在學者的立場上,多硫克用不帶任何感情的語氣解釋道,“理想情況下,十位半神或許是一個世界最好的平衡,因為再往上,便是真正的神靈了。”
頓了頓,他又說道。
“然而,說服擁有力量的人回到輪回中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帝國的貴族在面對力量和壽命的誘惑時表現出了一定程度的克制,但這份克制是遠遠不夠的。有太多的人擁有過于高貴的靈魂,即使是其中十分之一的人表現出對力量的渴望,都會分走你我手中的榮光。”
“現在,光是我們人類的國度就有十位半神,還有著大量蘊含半神之力的神器。而矮人有他們的符文之主,精靈有他們的森之語者,還有地獄的魔神和那家伙的走狗在分走我們本就岌岌可危的信仰……”
他看著陷入沉思的岡特,用很輕的聲音繼續說道。
“我們的世界太過擁擠了。這與你我是否努力修行恐怕沒有關系……我以為你早就發現了。”
那聲音說不上來是惋惜還是無奈,更像是對事實的闡述。
岡特沉默了許久,忽然咧嘴笑了笑,那笑容堅毅而固執。
“這不是我想聽到的答案。”
多硫克輕聲嘆息,聲音仿佛融入了風中。
“可這就是事實。”
岡特點了點頭,表示自己了解,不再多言,轉身沿著城墻離去。
他仍然相信著,既然他能以平民之身憑手中之劍斬開命運的枷鎖,踏上半神的階梯,就一定能再次突破自身的瓶頸,在有限的生命里變得更強!
如果半神不夠——
那就成為半神之上的存在!
他堅信,成神之途就在他手中的劍上!
想必只要成為了半神之上的存在,就不會被那些孱弱之輩拖住后腳跟了……
多硫克沒有挽留,只是靜靜地注視著那如磐石般堅定的背影。
而在那渾濁的瞳孔中,一絲無人能懂的意味深長,正靜靜地流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