扣著她的那兩個太監并沒有回答她,眼前沉重的灰色宮門卻忽而被人從內打開。
蘭漪宮內燈火通明,里間走出數位提燈的宮人,為首的宮女著粉青色宮裝,她梳著高鬢,鬢間的朱釵比沈梔意的還要耀眼,眉宇間是與貴妃如出一轍的傲氣。
沈梔意認得她。
她是明貴妃身邊的大宮女——玉穎。
她心中頓時咯噔一下,不知她們抓她究竟是因她入夜后在宮中游蕩還是發現她與一位侍衛關系匪淺。
沈梔意右側的太監尖聲道:“玉穎姑姑,人抓到了。”
玉穎睨了她一眼,眼中是嫌惡與不屑:“押回玉芙宮。”
沈梔意忙追問道:“玉穎姑姑,我究竟犯了何錯,你要抓我?”
玉穎冷笑一聲:“沈貴人自己犯了什么錯,自己心里不清楚嗎?”
“等去了玉芙宮,沈貴人就什么都明白了。”
玉穎話落后,抬手一揮,她身后的那兩人就強壓著她往玉芙宮去。
右邊那太監也不知是不是故意為之,拽的她胳膊生疼,仿佛要斷了一般。
她心亂如麻,也顧不上身上的疼,只想著貴妃究竟有沒有發現她與那侍衛的事。
只不過她雖與他親近了,但并未作出齷齪之事,貴妃和延德帝應該不會打死她吧……
一路上,她試圖從宮人口中套出點消息,可玉芙宮的人嘴都緊得很一句話都不與她說。
平日里,沈梔意只覺得從蘭漪宮到玉芙宮實在是太遠,可今日她卻覺得太近……太近了。
她還沒想出對策,玉芙宮已至眼前了。
沈梔意入了殿,只見上首端坐著明貴妃,右側則依次坐著良妃,胡婕妤,左側則是麗嬪,而在麗嬪的下首則端站著安貴人。
沈梔意立即明白自己是因何被發現了。
除了與她同住一宮的安貴人,還能是何人告密?
大丈夫能屈能伸,小女子亦然。
她撲通一聲跪在地上,哭道:“貴妃娘娘,嬪妾知錯了,嬪妾不該入夜后還出門在宮中閑逛,求貴妃責罰。”
沈梔意想得明白,她打死也只認自己是出宮閑游了,大不了受點皮肉之苦挨頓板子。
可若是查出與侍衛勾纏,那可是杖斃的死罪。
反正貴妃的人只抓到了她一人,而安貴人與她不睦闔宮皆知,她的狀詞又如何能信?
明貴妃冷眼瞧她,肅聲問:“你今夜去了何處?又與何人同游?如實招來!”
沈梔意假裝愣了下,而后回稟道:“嬪妾今夜去了御花園,可并無他人隨行,只有嬪妾一人啊!”
“嬪妾知道入夜后不得擅自出宮,可嬪妾近來夜間總是無法入睡,因而才出宮去透透氣,嬪妾已經知錯了,求貴妃娘娘饒恕。”
安貴人率先坐不住了,她立即跳出來指著沈梔意控訴道:“貴妃娘娘,嬪妾親眼所見沈貴人今夜往西北方向的池邊而去,還在花園間與一男子私會!”
“嬪妾愿以性命發誓,嬪妾所言句句屬實!”
沈梔意頓時紅了眼,一臉悲憤的辯駁道:“安貴人,我究竟是哪里得罪了你,以至于讓你如此污蔑?”
她話落又扭頭看向上首的貴妃娘娘,哭著說:“娘娘,嬪妾從未與人私會,安貴人因紅疹一事一直對嬪妾心有怨念,上次誣告臣妾下毒,這次故技重施又誣告臣妾私通,求娘娘還嬪妾一個清白。”
明貴妃沒有說話,而是將目光看向了另一側的玉穎。
玉穎福身道:“我們只抓住了沈貴人一人,并未見到安貴人口中的男人。”
沈梔意聞言頓時松了口氣,幸好。
幸好她從第一天起就讓他送她到重華門,那兒距離蘭漪宮很遠。
“娘娘,嬪妾冤枉。”沈梔意又哭著磕了個頭,指天誓日地說:“嬪妾從未與人私會,若娘娘不信,可找嬤嬤驗明正身。”
沈梔意自入宮以來,就從未試過寢,因而她還是楚子之身。
明貴妃思忖片刻,道:“芳晴,你去查沈貴人的守宮砂可在。”
沈梔意被一位嬤嬤扶起帶入了偏殿,那人毫不客氣的褪下她的上衣看了眼她的胳膊,腹若凝脂的胳膊上刺著一點鮮艷的紅。
那嬤嬤看了一眼,神色稍緩,而后為她穿上了衣服,又領著她出去了。
大殿之上所有人都等著沈梔意的檢查結果,安貴人不斷絞著帕子,眼中恨得都能滴出血來。
芳晴朗聲回稟道:“回娘娘,沈貴人的守宮砂尚在。”
安貴人聞言第一個不服,她尖叫道:“貴妃娘娘,縱然沈貴人仍是清白之身,可嬪妾親眼所見沈貴人與那賊人舉止親密,他們之間定有私情!”
良妃瞧了她一眼,溫聲道:“貴妃娘娘,安貴人自紅疹之事后一直就瘋瘋癲癲,她所說的話不足以為信。”
沈梔意感激地看了眼良妃,良妃果真是好人,這時候還愿意為她說話。
“我說得都是真的!”安貴人見她們不信,神色越發癲狂了,“嬪妾親眼所見,沈貴人與賊人私通,其罪當誅!”
“沈貴人不止今夜,昨夜也在入夜后悄然出門,且不帶貼身宮女月牙,若非是與人私會,為何在入夜后偷偷摸摸的行事?”
“嬪妾之言,宮人月牙與秋紋皆可證實。”
沈貴人話落,月牙與秋紋便被帶上了殿。
沈梔意這才注意到月牙臉上竟有幾個鮮紅的巴掌印,似是被人掌摑了……
秋紋是安貴人的貼身宮女,她跪在地上低聲回稟道:“回貴妃娘娘,奴婢與安貴人確實看見了沈貴人入夜后出門并與男子私會。”
月牙看了眼沈梔意,頓時淚如雨下,一側的嬤嬤見狀上前就是兩巴掌罵道:“貴妃問話,老實回話,哭什么?!”
沈梔意知道月牙是在為她為難,就溫聲道:“月牙,你知道什么就說什么。”
沈梔意重生后并未與月牙說過想出宮的事,也并未告訴她,她遇見男人的事,因而她就算把自己知道的都說了,也無礙。
月牙聞言忍淚道:“貴人確實是出門了,但并沒有與人私會,貴人告訴我說,她入夜后難以入睡,想出門散散心而已。”
安貴人冷笑:“你是她的人,自是為她說話了。”
良妃道:“秋紋是安貴人的人,自也是安貴人讓她說什么就說什么了。”
明貴妃實則已經有些厭煩了。
對她而言,無論沈梔意是否真的與人私會,她都不在意。
她只是擔心如果沈貴人私會男子一事傳入延德帝耳中,是否會讓延德帝對她越發失望?
明貴妃想到這兒,沉吟片刻后冷聲道:“安貴人說自己看見了,卻無實證,鑒于安貴人與沈貴人有私怨,所述證詞做不得真。”
“可私會一事暫且不論,入夜后夜游皇宮確是事實,罰杖三十。”
三十杖打下去,人不死也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