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得黎長風召喚,二人隨即去到舵房吃飯,由于需要有人掌舵,三人只能輪流吃飯。
吃飯時夏玄一直若有所思,二人只當剛才的血腥場面令他倒了胃口,便出言寬慰,只道他們罪有應得,死有余辜,夏玄隨口應著,實則心里想的卻是另外一件事情,剛才黎長風提到他是當今夏帝,類似的話黃七也曾經說過,而且這家伙還幻想著自己有朝一日能當上皇后。
平心而論黃七并不完美,甚至有些膚淺和魯莽,在變故發生之前他雖然將黃七視為知己好友,卻從未把黃七當成女人,甚至沒把這家伙當人,直到生死關頭黃七舍命相救,他才知道自己在黃七心目中的份量,在此之前他從未想過會與黃七有什么男女之情,如果黃七現在還活著,他一定會重新審視二人的關系并慎重考慮是否接納黃七,奈何黃七在表明自己心跡的同時便被妘岐殺害,這段感情尚未開始便伴隨著黃七的殞命而結束了,而黃七的死也將他徹底鎖死在了原地,他的良知和品行都不允許自己忘記過去重新開始,正如他當日自冰棺外對黃七說的那樣,可讓這家伙給害慘了。
在此之前夏玄沒想過要學習掌舵,不過眼見黎長風和朱尚忠掌舵并不繁瑣,便順便兒學了一下,船上只有三個人,三人輪流掌舵都不至于太過勞累,除了掌舵還要學習控帆,隨著河道的彎折和風向的變化,需要經常調整船帆以此更好的借助風力。
夏玄和朱尚忠原本以為先前那個落水的賊人只是信口開河,不過次日晚間二人竟然再次發現那只磨盤大小的王八自船只不遠處露頭換氣,朱尚忠之前見過它,故此一眼就認出它來,“哎,還是那個鱉,這家伙怎么一直跟著咱?”
“不知道。”夏玄搖頭,由于江水會阻礙感知,且王八身上并無妖邪之氣,他便沒發現這只王八一直自水中尾隨。
“這家伙到底想干啥?”朱尚忠疑惑皺眉。
“應該沒什么惡意,”夏玄說道,“我也不太了解它們的生活習性,想必之前船上的人曾經喂過它,它養成了跟隨舟船討要食物的習慣。”
“這么大,多大的魚蝦它也能抓呀,還用跟人要吃的。”朱尚忠存疑。
夏玄也感覺自己的猜測不太靠譜兒,但他也想不出更好的解釋,便不再接話。
并不是每天都有事情發生,隨后幾日三人乘坐的舟船一直在順流而下,在此期間三人也不曾閑著,夏玄負責一日三餐,到了晚上就會站在船頭尋找并封印惡鬼,而朱尚忠則一直忙著接續纜繩和錨繩,只因江船的纜繩和錨繩都很短,而海水比江水深得多,一旦到了海里,原來的錨繩壓根兒就掛不住海底,掛不住海底就固定不了船只,故此需要盡量接長。
動身的第四天夜里,起風下雨了,雨很大,風也疾,與此同時還伴隨著電閃雷鳴。
正所謂承其利而受其弊,凡事兒都有利弊兩面,大風大雨使得江面上波濤洶涌,但同時大風也可以吹動船帆令船只更快行進,三人急于趕路便沒有拋錨停船,而是由黎長風掌舵,夏玄和朱尚忠二人控制船帆,驅乘船只順著滔滔江水飛馳直下。
就在三人各自忙碌之際,一道霹靂閃電突然伴隨著轟隆天雷急劈而下,落到距船只不足三丈的江面濺起巨大的水花。
不等三人反應過來,緊接著又是一道天雷,此番落到了船只另一側的江面上,距左舷不足兩丈。
“我日他娘啊,怎么沖著咱來了?”朱尚忠抹去臉上的雨水隨口罵道。
接連兩道天雷都落到自己附近令夏玄敏銳的意識到絕非偶然,就在其思慮是何緣故之際,又一道天雷落到船只附近。
“完了,你造孽了,老天爺收你來了。”朱尚忠趁機揶揄夏玄。
夏玄此時正在收帆,便沒有理睬朱尚忠。
眼見行駛在江北連遭雷擊,黎長風便轉舵駛向江南,就在船只剛剛靠近南岸之際,又一道天雷落到了船只附近,轟隆的雷聲震的三人頭腦發懵,心悸耳鳴。
見勢不好,黎長風又將船只駛向江心,剛到得江心又是一道天雷。
“哎,黎神醫,你瞎搞什么呀,怎么哪里有雷你往哪兒開?”朱尚忠沖舵房高聲呼喊。
黎長風正在專心掌舵,沒有聽到朱尚忠的叫嚷。
朱尚忠隨即看向夏玄,“回回沖著雷去,不知道的還以為她跟咱倆有仇呢。”
“跟她沒關系,”夏玄說道,“天雷的確是沖著這片區域來的,不過卻不是沖著咱們來的。”
“啥意思?”朱尚忠不解。
“我終于知道那只大王八為什么要跟著咱們了,”夏玄高聲說道,“它感知到天劫即將到來,亦感知到我們不是尋常人等,所以才會潛行船底,試圖借助我們的氣數和運勢來躲避天雷。”
“你的意思是它在拿我們當擋箭牌?”朱尚忠隱約懂了。
夏玄點頭過后跑向了舵房,意簡言賅的沖黎長風說明原因,示意她無需圈繞躲避,正常掌舵自江心行駛即可。
此時朱尚忠也將船帆收起跑進了舵房,“哎,這家伙在給我們招災惹禍,你趕緊下去把它攆走。”
“你怎么不下去?”夏玄笑問。
“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怕水。”朱尚忠搖頭。
“你不是怕水,你是怕死。”夏玄面露鄙夷。
夏玄言罷,黎長風出言接話,“不用理會它,它也是福至心靈,知道夏玄乃天命貴人,故此前來尋求庇護。”
“你還真看得起他,”朱尚忠說笑,“天書上不是寫了嗎,仙道貴生,無量度人,咱們倆個學了天書的才是貴人,王八在沾咱倆的光。”
“想要驗證也不難,你遠離船只,看水下那只老黿是否隨你去。”黎長風笑道。
“哎,”朱尚忠擺手,“我說著玩兒的,肯定是他貴呀,我自己還不知道自己有幾斤幾兩嗎。”
三人說話之際,天雷一直自舟船附近頻繁落下,眼見天雷始終不曾擊中船只,朱尚忠多有疑惑,“眼下神靈不都被九州盟封印了嗎,誰在操控天雷?”
“渡劫天雷無人控御,”黎長風隨口說道,“乃陰陽二氣感應到異類氣息異常而做出的平衡之舉。”
“哦,”朱尚忠點頭,轉而又看向夏玄,“哎,你也能召雷,你召的雷劈它兩下子,它算不算渡過了天劫?”
由于朱尚忠的問題太過無聊,夏玄便懶得回答,只是歪頭瞅了他一眼。
片刻過后雷聲逐漸消失,不過風還在刮,雨也還在下。
“這是不是完事兒了?”朱尚忠探頭向外張望。
不見二人接話,朱尚忠再度說道,“看這架勢應該是渡劫成功了,要是被雷劈死了,應該翻肚漂上來才是。”
“它還活著。”夏玄隨口說道。
“你咋知道?”朱尚忠問道。
“渡劫之后它的氣息強大了不少,我能夠感知到它的存在。”夏玄說道,
就在二人說話之際,黎長風突然皺眉看向南岸。
朱尚忠本以為她在看江面,但轉頭望去,卻并未發現那只大王八自江面露頭。
“你來掌舵。”黎長風沖朱尚忠說道。
待朱尚忠接手,黎長風快步走出舵房,皺眉向南眺望。
夏玄亦跟了出來,由于仍在下雨,江面上便白蒙蒙的一片,他也不曾發現異常。
“你在看什么?”夏玄隨口問道。
“你可曾看到遠處的船塢?”黎長風伸手南指。
“看到了。”夏玄點頭,經過這幾日的航行,三人眼下已經來到揚州地界,揚州乃繁華之地,大江兩岸多有碼頭,而黎長風所說的船塢乃是一處臨江而建的造船場所。
“看到那兩艘大船不曾?”黎長風又問。
“看到了。”夏玄再度點頭,偌大的船塢停放著兩艘巨大的船只,桅桿已經立起來了,只是尚未懸掛帆布。
“那是兩艘即將完工的海船。”黎長風沉聲說道。
“比咱們的船大就是海船?”夏玄不很明白。
“不止船體比咱們的更大,形制也多有不同。”黎長風解釋。
不等夏玄接話,黎長風便再度說道,“運貨載人止于江船,海上風疾浪大,多有危險,只有近海漁船偶爾出海,似這種大型船只此前我從未見過。”
“你的意思是這兩艘大船是為出海遠行建造的?”夏玄問道。
“對,”黎長風點頭,“打造如此巨大的船只花銷極大,民間無力建造。”
“朝廷建的?”夏玄又問。
“只能是朝廷所為。”黎長風說道。
“朝廷打造海船做什么?他們也要出海?”夏玄追問。
黎長風點頭,“只有這一個合理解釋,不過他們應該不是沖著我們來了,因為打造這種船只絕非一日之功,最少也需要兩年以上。”
朱尚忠聽到了二人的談話,自舵房里接口,“他們造船干啥?”
“不清楚,不過此處離東海較近,他們極有可能也去東海。”黎長風說道。
朱尚忠厭惡皺眉,“這幫家伙可真是喪門星,咱們去北荒他們也去,咱們去東海,他們也去插上一腳。”
“不是這樣的,”黎長風搖頭,“根據目前的情形來看,他們早就有去東海的準備,是我們插了他們一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