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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春瑩見賀鳴的面色好了些,沒有硬撐著忍耐不適的模樣,稍稍松口氣。
夏氏畢竟是支付律師費的,景春瑩怎好堅持讓賀鳴跟著自己回上海,而耽誤了夏茉驗收二期酒店式公寓的工作。
她遂看向梁峰,點頭道:“行,那我把他交給你了。”
“放心,”梁峰笑道,“要是賀律師的中耳炎,從慢性變成急性了,我提頭來見。”
四個人正要分開上車,賀鳴忽然駐足,回頭看向那排晾曬宣紙的木板。
“來都來了,給我倆拍個合影。”
下午四點的陽光,已經偏西,且從耀眼的金白色,轉為柔和的暖紅色。
搞電影的顧南河,比做設計的景春瑩,反應還快,樂道:“懂了,就是要白紙,才有意思。你倆貼著紙一站,就是畫中人。媽呀,這狗糧撒得。”
景春瑩也明白過來,這個構圖不錯,而此際的光影,更漂亮。
她于是想起,自己在黃山腳下有魚燈表演的小山村里,第一次見到賀鳴時,也是黃昏將至,徽州的山山水水與靈秀建筑,都被描了金邊,令人見之神奪。
景春瑩把手機遞給顧南河:“拍好點,我要發朋友圈的。”
顧南河笑道:“姐,我的吃飯本事,就是拍人像。”
他咔嚓了幾張后,攬著景春瑩肩膀的賀鳴,開口道:“拍一張春瑩的側面,她的側面臉型,很好看。”
顧南河“嘶”一聲,作出被甜得發齁的表情,正琢磨怎么找角度,賀鳴已經自然地換成與女孩面對面的站姿,溫柔地吻上她的額頭。
二十分鐘后,顧南河順利拐出鄉村公路、上了國道后,抿抿嘴,開啟了閑聊模式。
“我總以為律師都很嚴肅古板呢,我真是見識淺薄啊。”
“哎姐,賀律師不搬磚的時候,是不是也挺文藝的?好比愛因斯坦,小提琴拉得特別棒。”
“真好,你倆特別般配,就是那種,看你們相處,特別賞心悅目,經典愛情片都顯得假大空。”
“姐,你怎么了?”
顧南河獨自叭叭叭輸出了一通,才意識到,坐在副駕駛的景春瑩,興致缺缺的樣子。
聽到顧南河發問,景春瑩回過神來似地:“沒什么,有點累。嗯,是,我喜歡和他在一起的感覺,安靜,但是不乏味。”
顧南河不再啰嗦,開始放音樂。
景春瑩望著遠處地平線上慢慢落下的夕陽,繼而又打開手機,看顧南河為她與賀鳴拍的照片。
一種異樣的感覺,無法淡去。
賀鳴不是熱烈外放的性格,可今天到最后,他的舉止有些出乎意料。
當賀鳴往她的額頭印上親吻時,縱然顧南河起哄地吹了聲口哨,縱然邊上的梁峰也不見外地喝了好幾聲彩,景春瑩依然敏感地覺察出,似乎哪里不對。
仿佛明亮的大調樂曲中的一個不和諧音,仿佛布面油畫的藍天白云上忽然出現了陰沉的一筆烏云。
總之,并不像單純的喜樂的親密。
反方向的國道上,梁峰駕駛的考斯特中,同樣坐在副駕駛的賀鳴,看似閉目休息,實則回顧著在小村時的畫面。
方才,景春瑩最后看向他的目光,分明帶著一絲疑惑。
希望人類女性的直覺,不會出色到,能令景春瑩醒悟過來,那個吻,披著秀恩愛的外衣,其實更像告別。
此前,賀鳴的腦中,不是沒有出現過帶著景春瑩去到2081年的程序指令。
但這樣可怕的指令,很快被修復了。
人工智能,不可以去主宰人類的命運,尤其是穿越時空的舉動。馮寧博士團隊中的每一位專家,都懂得如何用技術,控制住一個人工智能的瘋狂。
賀鳴清醒過來后,作了被程序許可的溫和決定:留下與女孩的合影。
真實的、有人類情感參與的合影,而不是那些由ai程序生成的“愛情故事”。
不過,此時此刻,賀鳴理智地預測到,自己很有可能,挺不到半個多月后,爬上天柱山了。
他睜開眼,對梁峰道:“小梁,真的不用去醫院,直接開去夏氏度假村吧。“
“好,聽你的,賀律師。“
梁峰見賀鳴不睡了,開始說正事:“賀律師,國安那邊的同志,挺重視我提供的線索。后天我再去一趟,問問他們查呂勇的背景,有啥結果不。“
“呂勇“,就是朱導的弟弟,朱勇。但為了減少被發現的幾率,跟著周瑾的朱勇,不僅在美國做過整容,而且美國護照上的英文名,也不是“zhuyong“,而是“lvyong“,對外的中文姓氏,是“呂“。
那日,梁峰拍到辛西婭與范教授在民宿下車的照片時,也拍到了同行的朱勇。
因賀鳴此前十分給力地幫他找刑偵畫像師做出了朱導的面容,梁峰相信賀鳴對他,不會有“亂開腦洞“的判斷,遂也再次與賀鳴討論起自己的新發現。
梁峰沒想到,賀鳴看到呂勇的臉時,讓梁峰立刻去黃山國安,請干警們詳查此人。
梁峰當然有些愕然,賀鳴給的理由是,自己幫夏氏做外聘律師,幾年前接觸過紅松為夏氏增資的項目,與呂勇打過交道,知曉他拿的,已經不是中國護照,所以謹慎起見,先查呂勇。
這當然是賀鳴編的借口。
實際上,賀鳴也是頭一回見到呂勇的臉。
不,確切地說,是頭一回在這個時空,見到呂勇的臉。
而在2077年,賀鳴已經被馮寧博士,植入了呂勇這張臉的信息。
與引渡夏氏女繼承人車禍遇難案嫌疑人有關的資料中,除了那句法文外,馮寧博士,還看到了一張男性的面孔。
接到梁峰傳輸來的照片后,賀鳴確認,呂勇的臉,就是被引渡政治犯的臉。
此刻,梁峰的車中,賀鳴又問:“那,紅松的其他人,你有發現什么異樣嗎?“
梁峰表情復雜:“就前幾天,周總來度假村看夏總,還主動提出要考察我帶團的線路。可是到了目的地,他說身體不舒服,在車上休息了很久,但等我和客人轉回來,他又莫名其妙好了。我覺得蹊蹺,把車開到國安,麻煩他們用專業的測音頻的設備,查了一遍車,什么都沒發現。“
“那你看來,周瑾有問題嗎?“
“他是宣城航校的投資人,又請了蕪湖國防學院的教授,理論上講,他慢慢就有辦法接觸到無人機的情報。但是,我希望,他是干凈的。“
賀鳴聽懂了,梁峰最后那句話的深意。
小伙子怕夏茉的愛侶,是個披著畫皮的。
但賀鳴的腦中,卻隱約出現了一個閉環的推論。
同時,經歷了下午在小村宣紙坊的短暫宕機后,賀鳴開始認真考慮,是否要向梁峰,披露自己的真實情形。
即使自己回不去了,至少,要幫馮寧博士,達成她對于此世的父親的救險愿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