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妖:
梁國羽帝派遣的迎親隊伍聲勢浩大,足有千人之盛,旌旗獵獵,甲胄鮮明,已在京城外駐扎多時。
為首的將領手持御賜金節,身后精騎列陣,鐵甲映著寒光;隨行的禮官、內侍、宮女皆著華服,彰顯羽帝對此次和親的重視。
時安夏此番送親的陣仗,比之梁國迎親的千人之眾,竟還要再勝三分。
送親隊伍綿延數里,文武兩班各顯氣度。
武將以鐵騎開道,玄甲森然,刀戟如林;文臣則率禮樂儀仗隨行,青衫博帶的鴻儒們高誦《鳳鳴集》《天朝禮典》,聲震云霄,盡顯上國風華。
時安夏端坐鸞駕之中,聽著車外朗朗之聲,唇角微揚。
此舉不單是兒女情長,為她和親排面,更是在為兩國造勢。強強聯手,聲震列國,再無人敢來犯。
太上皇與太上皇后,文暄帝及小皇后齊齊送至三十里外的長亭。
至此,文暄帝和小皇后的傀儡任務就算完成了。二人悄然換了衣裳,隱入了送親隊伍。
時安夏扶著鸞駕的金玉闌干緩緩而下,十二幅的蹙金繡鳳裙裾鋪展如云。
藍天白云,綠草如茵。
禮樂一直未停。
蕭允德扶著唐楚君也從圣駕里下來。
唐楚君早已不顧禮制奔上前來,一把將女兒摟入懷中,“我的夏兒……”
聲音碎在風里,染著胭脂的淚珠滾落在時安夏的翟衣上,將金線繡的牡丹暈開一片深色。
她顫抖的手撫過女兒的發鬢,哭紅了眼睛。
經此一別,不知何時能見。
這個女兒,是她的守護神啊。
“母親,您該為我歡喜才是。”時安夏唇角染起了一抹溫柔。
唐楚君點頭,哽咽著,“我歡喜,我歡喜的!夏兒……我只是舍不得離開你……”
千言萬語道不盡離別的愁,可終究不能在百官們注視下誤了吉時。
唐楚君戀戀不舍退到蕭允德的身旁,眼神一錯不錯盯著女兒的臉,好似要把女兒刻在心頭。
蕭允德道,“夏兒,替朕帶句話給你那夫君,凡梁國所需,北翼當竭九府以應。”
此話一出,站在一旁的梁國使臣吳賢文和王易心下大是震撼。
所謂君子一諾,五岳皆輕。更何況太上皇手握北翼實權,此話更顯分量。
但聽蕭允德又道,“羽帝為我北翼付出的,非山河可量。”
時安夏深深一禮,端莊謝過。她以梁國皇后的身份,謝北翼之諾。
末了,時安夏還是沒忍住問出口,“父皇可是心里有事?”她早就注意到蕭允德神色有異。
蕭允德默了一瞬,才道,“蕭治被洪水沖跑了。”
原來,在文暄帝登基的第二日,歸政王蕭治就往封地出發了。
護送他的,是龍江及整個西影衛隊。
是保護,當然也是押送。
途經阡州江城時,正遇上洪水泛濫。
龍江傳回了八百里加急稟報:歸政王有救災經驗,當即組織父母官疏散百姓,搶救物資。歸政王三天三夜沒合眼,一直和阡州知府等人一起守在堤壩前。
歸政王當時命令整個西影衛隊全部出去救人,無須保護他。
龍江千叮萬囑,歸政王定不能親自下場。結果等他們回去時,不止歸政王,連阡州知府以及同知、通判統統下場救人去了。
最后同知大人的尸體找到了,歸政王卻不知所蹤。有百姓說,看見那位大人把一個孩子頂上了樹,自己卻被洶涌的洪水沖走了。
如今整個西影衛還在沿河救災尋人。
時安夏和太上皇相視無言,彼此都從對方眼里看到了難以名狀的惋惜。
他們曾親手挑選的帝王啊!
蕭允德沉聲道,“夏兒,你安心帶著孩子們去跟羽帝一家人團聚。這里有我,放心吧。”
時安夏聞言后退一步,廣袖如云般垂落,深深拜下。
“兒臣……拜別父皇、母后。”
這一拜,拜的是生養之恩重如山岳;
再拜,拜的是未報春暉寸草心;
三拜,拜的是從此天涯各西東,愿珍重。
三跪九叩,每一次俯首,額間的明珠便輕叩地面,仿佛與這片滾燙的熱土低語。
她熱愛這片山河故土,她愛這里的人。
禮官高唱,“啟程——”
鸞駕金鈴在風中輕顫,時安夏最后望了一眼并立著的太上皇和太上皇后,滾燙的淚滴終潸然落下。
蕭允德急著回宮處理政務,稱文暄帝和小皇后連夜入了報國寺為江城災情祈福。
百官并未有異,經整頓后,連御史臺都清朗不少。一時間,工部戶部都因阡州災情忙起來。
大約過了七八日,時安夏的送親隊伍途經阡州衡城,此地離江城只有百里地。
她傳令在衡城歇腳休整,連夜召衡城官員及北翼隨行官員議事。
一令隨行武將帶人赴江城救災,刻不容緩。
二向衡城當地官員借人借糧借物資救急。按律,動官倉需朝廷批文,然公主手中持有御賜金令,可便宜行事。
公主勢威,官員們干事比往常都積極。
是夜,北翼武將精騎馳援,馬蹄包了棉布,無聲刺破夜色。
衡城十二座糧倉同時開閘,搬運的役夫比白晝還多。
公主身邊隨行的文官悉數出動,持令箭征調民間商隊。
最令人叫絕的是,來迎親的梁國精騎,也請命救災去了。
這日,有位故人來了,赫然是歸政王蕭治。
他命大,被水沖了好幾條河流,最后被卡在了一處巨石縫里。
他在水里熬了三日。快要奄奄一息時,龍江帶著西影衛在村民的指引下,終于找到了他。
他九死一生,恍若隔世。
在那三日里,生死彌留之間,他再次看到了那個夢境。
他是她千挑萬選,力排眾議迎回京城重振江山的帝王。
他前半生不陷于情愛,后半生克制隱忍癡戀著惠正皇太后。
她對他,無關情愛。若一定要為那份情誼命名,應喚作“北翼”頗為恰當。
蕭治在夢境里,仿佛經歷了一生。那是與今生完全不同的人生。
惠正皇太后對昭武帝,寄予了厚望。一如眼前的女子對自己,也是一樣。
而他,把一切都搞砸了。
蕭治苦笑,“皇妹遠赴梁國為后,我原是該為你備下嫁妝的。”
時安夏親自為他斟茶,雙手遞上,“皇兄能舍命為江城百姓救災,便是給了臣妹最好的嫁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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