猴兒們,很聽話,刑天鯉,沉默了。
那座世界門前,塔羅人強行開啟的門戶,已經張開了近十里。門前空地上,剛剛開采出來的金屬礦石堆積如山,幾條腹部臃腫的薄皮運輸艦,靜靜的懸浮在離地百丈的空中,艙門開啟,可以看到,內部廣袤的空間中,已經堆砌了數十座百丈高的礦石小山。
刑天鯉走到了世界門前,小心翼翼的朝著懸浮空中的黑色玉簡伸出了手。
一股微弱的反抗力襲來。
這是塔羅人的大長老并不強大的精神力在上面留下的烙印,以他勉強相當于煉氣化神境修士的神魂強度,留在這根玉簡上的精神烙印,能夠催發的反抗力量,也就這么點了。
刑天鯉掌心五色雷光一閃,這股微弱的反抗力崩碎,一縷仙魂之力一吐,這根玉簡‘唰’的一下,幾乎是迫不及待的就落入了刑天鯉掌心。
一聲歡快的輕笑聲從玉簡中涌出,一道極輕柔的神魂之力涌出,將一縷信息傳給了刑天鯉。
“哎唷,這些窮嗖嗖的大頭矮子,可算是被干掉了。”
“不管你是誰,你的靈魂力量,在螻蟻中,也算是比較強大的一只了……新的螻蟻,黑淵歡迎你,黑淵期待你的光臨。”
“但是一定要記住,來黑淵前,請帶足可供交易的寶貝……你不會和這些大頭矮子一樣,窮得掉渣罷?”
刑天鯉的臉色很古怪。
他一縷法力注入玉簡,‘嘩’的一聲,大片黑色幽光噴涌而出,迅速籠罩了方圓數百里之地。無數極細的,比沙塵還要細微百倍的各色光點,在黑色幽光中開始閃爍。
囊括數百里虛空,如此細微的光點,可想而知,這些光點的總數能有多少。
在這無法計數的光點中,刑天鯉憑借直覺,鎖定了一顆青紅色,比附近的光點略大三圈,給人感覺沉重、凝實又蠻荒的光點。一縷仙魂之力和這顆光點微微一觸,果然,這顆光點驟然放大百萬倍,變成了雞蛋大小,懸浮在刑天鯉面前。
小小的光團,上面依稀可見流云,大海,大陸。
其中一座最為廣袤的大陸,其疆域邊界是如此的熟悉,正是西楚帝國所在的大陸。
這個光團,赫然正是夜叉星。
隨著刑天鯉法力的波動,距離夜叉星,大概相隔百來個光點的距離,另外一粒比夜叉星小了百倍的光點也驟然亮起,然后緩緩膨脹開來。
在夜叉星和那光團之間,有一道細細的光暈交錯往來。
刑天鯉明白,這個光團,就是塔羅人曾經的母星,這一條細細的光暈,就是兩個星球之間的世界門開辟的世界通道。
下一瞬,塔羅星上一縷極細的幽光噴出,迅速在黑色幽光中急速穿梭。細細的光線在黑色幽光中蜿蜒前行,勾勒出了一條極其曲折的,甚至要通過七個蟲洞捷徑才能抵達的地帶。
因為缺少對照物,缺少比例尺,刑天鯉也不知道這條道路有多漫長。
但是按照塔羅人大長老的交待,他們駕駛從黑淵交易來的新式戰艦,一路上顛破流離,耗費了足足三百年,才返回了自家母星。
他們在塔羅星上,輕松覆滅了留守的一支游獵軍,用他們的血肉舉行了隆重的誓師儀式后,這才借助黑淵玉簡的力量,強行打開了世界門,突襲夜叉星。
“這些小矮子,還挺注重儀式感。”刑天鯉無語。
有了這些新式戰艦,這些家伙,就算直接攻擊夜叉星,也不是什么難事,他們非要學著當年夜叉人突襲他們的母星一樣,打開世界門進行攻擊。
真正是無言以對。
仙魂之力化為一縷縷游絲,小心的朝著這根黑淵玉簡纏繞了上去。
玉簡泛起迷離的光芒,整個變成了透明質地,無數奇異的紋路在玉簡中翻滾涌動,放出淡淡的光芒。刑天鯉皺起了眉頭,這些符文,他完全無法解析,這根本就是另外一個體系的智慧結晶。
有一種極深邃的驚悚感從骨髓中莫名涌出。
刑天鯉手上的玉簡,分明只有一斤多重,此刻卻變得好似變得比太陽還要沉重幾分,壓得他手腕都有點發酸了——刑天鯉突然意識到一件可怕的事情,制造這個玉簡的‘人’,姑且稱之為‘人’罷,祂,或者祂們,掌握的力量和知識體系,或許,超過了他心中認定的……
‘圣人’……
九州軍團的一切知識體系,都是來自圣人。
在泰蘭星,諸位圣人極其慷慨的,或者是教中門徒,或者是自己親自授業,他們毫無保留的,將自家的道義精髓,傳授給了九州生靈。
項羽軍中,就有好些在泰蘭星證得了大羅境界的道門高士隨行。
這兩座世界門,就是那些道門高士,按照他們從諸位圣人那里學來的煉器手段,依托夜叉星獨特的絕靈環境,借助‘空紋晶’這種極其特殊,無比罕見的晶石,構造的單向空間坐標鎖定和傳送靈寶。
在那些道家大羅金仙的認知中,這兩座世界門,只能從夜叉星開啟。
而這些只是憑借外力,自身一點兒力量都不存在的塔羅人,憑借他們大長老那么弱小的靈魂力量,驅動這一根‘交易的附贈品’,這根看上去絲毫不起眼的玉簡,居然就從塔羅星方向,強行逆向開啟了世界門。
顛覆。
不可思議。
刑天鯉深深的吸了一口氣,他瞇著眼,記下了那條星空中蜿蜒驅逐的星路,隨后一聲長嘯,已經蛻變成太乙金仙圓滿境仙兵的通天妙竹一聲脆鳴,一道劍芒傾力斬向了這根玉簡。
刑天鯉記得清楚。
塔羅人的大長老們,是在黑淵,找到了極有名的天算師,和他進行的私下交易。
那些戰艦,就是天算師為塔羅人們勾兌的高科技武器。
而這根玉簡,就是天算師在交易完成后賜下的伴手禮。
只是隨意塞給塔羅人的小禮物……‘而已’!
‘嗆’!
一聲巨響,通天妙竹重重劈在了玉簡上,刑天鯉手腕巨震,五指劇痛,驟然松開了通天妙竹。
一縷寒光激射天邊,通天妙竹劇烈震蕩著,打著旋兒,頃刻間就飛出了刑天鯉視線所及范圍。
這根玉簡靜靜的懸浮在空中。
通體光潔,晶瑩剔透,表面一點痕跡都沒有。
不過一斤多重的東西,沒有任何依仗物,沒有任何法力涌動,沒有任何刑天鯉能察覺的力量波動扶持,它就這么靜靜的懸浮在那里。
刑天鯉以一曜之力,傾盡全力,駕馭一柄太乙境極致的‘仙兵’,斬在了這區區一斤許的玉簡上。玉簡絲毫無損,分毫不動,而刑天鯉卻被震得差點受傷。
刺耳的破空聲襲來。
一道長虹飛馳而至,通天妙竹氣急敗壞的殺了回來。
刑天鯉一聲長嘯,他雙手結劍訣,一口綿綿泊泊的法力混著一縷精血噴薄而出,灌注在通天妙竹上。通天妙竹驟然分化,漫天都是一根根竹影閃爍,漫天劍芒激蕩,宛如怒海浪潮,狠狠朝著這根玉簡劈落。
‘嗆’!
一彈指三億擊。
每一擊都有一曜之力加持。
可怕的撞擊聲綿延成一線,刑天鯉招出了所有的鬼尊、鬼帝、鬼王、鬼將和鬼奴,組成了巨大的巫陣,護住了方圓數十里的虛空。
大陣微微震蕩,除開那些鬼尊、鬼帝,其他大陣中的鬼物無不齜牙咧嘴,被劍鳴撞擊聲震得口吐黑血,鬼哭連連。
十個彈指的時間一晃而過,刑天鯉重重呼出一口氣。
他耗盡了所有法力。
體內精血幾乎匱竭。
他面容枯槁,一臉絕望的看著這靜靜懸浮在面前,絲毫無損,一動不動的玉簡。
他堅信,他剛才的那一波攻擊,就算是正經踏入大羅門檻的上仙,遇到這樣一波瘋狂的進攻,三十億道一曜之力的劈斬啊,尋常大羅起碼也要發個暈罷?
這玉簡就這么靜靜的懸浮著。
甚至它放出的黑色幽光都絲毫不動,無數細小的光點靜謐的閃爍著,好似根本沒受到任何的影響。
“你是,什么,東西!”刑天鯉低聲說道:“剛剛,你還對我說,讓我去黑淵……喂,你說句話啊。”
玉簡靜靜的懸浮著,無聲無息,絲毫不動。
刑天鯉低聲道:“天算師?”
“可見,你也不是什么善良之輩,沒錯,你給塔羅人說,他們用那群金屬破爛,就足以滅殺夜叉星上的所有夜叉人——因為夜叉人中的高手,都被我干掉了。”
“那顆可以爆發出大羅一擊的金屬疙瘩,的確,也足以鎮壓我——你也沒有說謊,那顆金屬疙瘩,足以鎮壓夜叉星上的一切‘生靈’……你也沒說謊,因為我本身,只是太乙境的修為,我若是不借助他們組成的巫陣,我接不下那大羅一擊。”
刑天鯉抬頭看看無數的鬼尊、鬼帝等一大窩自己辛苦培養出的陰鬼大軍。
沒錯,他們不是‘生靈’。
“但是,十三夜叉王被煉制成了鬼尊,甚至我的通天造化塔中,也有三尊大羅境的統帥鎮壓……這一點,你沒有給那些倒霉蛋說啊。”
“你將這枚玉劍送給了他們,留了一道信息在里面,你是篤定我會去黑淵?”
刑天鯉抬頭看著天空。
去不去呢?
莫測的黑淵,刑天鯉對它堪稱是一無所知,他要不要去呢?他憑什么要去?
他考問過那些塔羅人的大長老,也搜過兩個大長老的魂——他這才知道,這些塔羅人,根本是無意中被空間亂流卷入黑淵的,以他們自己的能力,以他們文明出產的那些粗陋的艦艇,在虛空中逃亡的他們,一萬輩子也不可能進入黑淵。
他們只是幸運的被卷了進去。
那是個極其詭異的地方,詭異到,塔羅人們在里面完成了交易,帶著一支威力頗為不凡的艦隊離開了黑淵。
但是他們在黑淵中遇到了什么,做了什么,絕大部分細節,他們都忘記了。
他們就記得,他們莫名的找到了天算師,完成了交易,然后,回歸……他們甚至,對于如何離開黑淵的細節,都徹底遺忘了,等他們回過神來的時候,他們已經踏上了歸途足足十年時間。
那十年是如何度過的,他們完全沒有半點知覺。
越是如此,他們才越是相信天算師對他們做的預測,他們這才信心滿滿,甚至是野心勃勃的回到了母星,悍然對夜叉星發動了報復性的突襲!
詭異莫測啊。
刑天鯉伸出手,這根玉簡收起了所有的幽光和光點,回復了黑漆漆的模樣,又乖巧的落在了刑天鯉掌心。出手光潤,依舊只有一斤多重,絲毫看不出,它之前居然在刑天鯉的全力猛攻下,堅持了足足十個彈指的時間而絲毫無損。
刑天鯉還有更強大的手段。
他還有‘山海’巫陣。
他還有誅仙劍陣。
他還有盤古化身。
但是他不敢使用……以上三種,是他壓箱底的手段,若是這三種手段,都無法破壞這根玉簡,或者說,只能極其艱難的在玉簡上弄出一點點的痕跡……
刑天鯉害怕,他怕是連直面黑淵的勇氣都沒有了。
“先人板板……”刑天鯉突然極其粗鄙的罵了一句:“道爺我,怎么也是天道之下,肉身至強的太乙金仙,進無可進的太乙金仙……我居然,只是螻蟻中,稍稍強大的一只?”
太乙都只是螻蟻。
大羅怕也是如此。
那么,大羅之上的準圣呢?半圣呢?
甚至是,‘圣人’呢?
呃,‘圣人’就不提了,世界母樹有說過,‘圣人’也不過是幸運的長出翅膀,在孱弱的命運終結之前,掙扎著飛出了孕育自己的小水塘子,稍稍窺見了一點‘真實的風景’的‘蜉蝣’而已。
朝生暮死的‘蜉蝣’。
在世界母樹口中,‘圣人’也不過如此。
唯一值得高興的就是,‘蜉蝣’,比螻蟻,還是要強大許多的吧?
“可是,蜉蝣若是死了,無數的螻蟻,也能以蜉蝣為食啊……其實,蜉蝣也好,螻蟻也好,不過都是,蟲子罷?”
刑天鯉遍體陰寒,寒氣從骨髓中冒了出來,凍得他渾身直哆嗦,眼前都一片片發黑。
剛剛瘋狂劈砍了好一陣,此刻正‘氣喘吁吁’的懸浮在刑天鯉身邊,通體光芒明滅不定的通天妙竹驟然驚醒,祂自行飛到了刑天鯉頭頂,已然滋生一縷靈性的祂調動體內一絲融合的‘本質’,驟然化為一座通體玄黃的玲瓏寶塔。
絲絲縷縷玄黃功德之力從寶塔中垂落,刑天鯉這些年來積攢的天地功德,化為一縷縷奇異的妙音,一縷縷極清涼的異力,緩緩融入他的身體,緩緩驅散了他的一切恐懼、焦灼、迷惑和茫然,徹底平復了他心頭的不安。
于是,被世界母樹強行催生,因為過于快速的增長,導致根基虛浮的仙魂,一點點的夯實了,以極快的速度凝煉,清澈,變得極其穩固。
塌縮成奇點的仙魂中,青銅古劍的遺澤悄然發動。
一個年輕而清朗的聲音,在刑天鯉仙魂中輕輕響起,只是很簡單的一篇《黃庭經》,卻莫名引動了刑天鯉身邊漫天花雨墜落,金屬成分高到可怕的大地突然化為肥沃的土壤,一朵朵純凈的天花冉冉生長,迅速綻放。
整個西楚帝國的上空,有五色靈云涌動。
下一刻,帶著淡淡馨香味的雨水伴隨著大道綸音灑了下來,雨水灑落之處,整個世界的道似乎都有了一絲絲鮮活的氣息。
“是了。”刑天鯉的仙魂一陣澄透,道心前所未有的穩固,更有一股極大的勇氣,一股對新奇世界最強烈的憧憬動力涌出。
怕什么呢?
莫測的世界,強大的不可測的存在……
但是刑天鯉心中的‘圣人’們,祂們也在奮勇前進,祂們也在用莫測的手段,不斷的反哺刑天鯉這樣的后世弟子。
《天地熔爐一炷香》根本法,這種在末法時代,這種在絕靈之世,都讓刑天鯉活動自如,絲毫沒有后顧之憂的根本法,前所未有過吧?
青銅古劍傳授的。
這是‘圣人’親自編纂的,最新的法門。
刑天鯉突然洞徹——這部根本法,根本不是為了泰蘭星那區區末法時代而存在——‘圣人’或許根本不知道,在他們離開之后,后世的不肖子孫們,將泰蘭星嚯嚯成了末法時代。
這部根本法,完全就是為了茫茫虛空而存在啊。
這是一部,讓人族修士,無論在任何時空,都能扎下根基,都能生存下去的根本法。
“法傳有緣。”那一道年輕而清朗的聲音完成了誦經,一聲輕嘆在刑天鯉腦海中悠悠回蕩。刑天鯉明悟——以他如今的修為,以他如今的境界,他可以將體內的一些青銅小鼎剝離,將《天地熔爐一炷香》根本法,傳授給他認可的人了。
只可惜。
青銅古劍只有一柄。
青銅古劍攜帶的造化,那些先天至寶,先天靈寶的‘本質’,只有一份。
刑天鯉分化出的青銅小鼎,也只能輔助那些修士,修成最原始形態的《天地熔爐一炷香》根本法,他們再難在這部根本法上,有刑天鯉這樣可怕的造化。
不過,誰知道呢?
“虛空茫茫,造化無窮,吾等修士,自當奮勇精進,才不辜負‘圣人’圣恩。”
刑天鯉腦海中一抹靈光閃爍,他一定圈定了傳授這部根本法的人選。
“但是,天地熔爐……一炷香啊!”
“天地熔爐!”
“不是將天地變成熔爐……這部根本法的最終目的,是將所有的天地,全部重新回爐一遍……重開地水火風,重鑄天地大道。”
“管你末法時代,管你絕靈之世,熔爐所過之處,一切世界,都將化為我九州苗裔的樂土……這才是這部功法被研發,被傳回的終極本意。”
刑天鯉撫掌大笑:“圣人,弟子,悟了。”
他掂了掂手中的黑淵玉簡,輕聲道:“黑淵?道爺自然會去。”
“但是在去之前,夜叉星,你這絕靈之世,當滅……我九州苗裔之樂土,當興!”
如果侵犯了你的權益,請發郵件至:admin@shuquta,我們會及時刪除侵權內容,謝謝合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