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門外無人。
一條狹窄的通道通往一條臺階。
劉桃子的腳剛剛邁進了通道,一旁就傳出了咳嗽聲。
一個又瘦又干的黝黑老頭坐在左側的小屋內,通過方方正正的窗盯著劉桃子。
老頭渾身都沒多少肉,瘦骨嶙峋。
“過所?”
老頭慢條斯理的開了口。
“沒有過所。”
老頭搖晃著頭,“那不得入內。”
“我是來辦過所的,辦好了便出來給你看。”
老頭呆愣了片刻,他從一旁抽出了紙和筆,遞給了桃子,“姓,名,差事,住址。”
劉桃子熟練的寫好,交給了老頭,老頭一愣,看著那略顯粗獷的筆跡,他點點頭,算是放行了。
“進門左轉,第一個房。”
“多謝。”
縣衙內的通道都非常的狹窄,四通八達,每一條通道內都看不到人,靜悄悄的,只是時不時能聽到從入口傳出的咳嗽聲。
劉桃子在過第一個門后左轉,走進了第一個房間。
房間內異常的簡陋,比桃子家也好不到哪里去,只有一張案,兩旁隨意的擺放著些書冊,很是雜亂。
案前,一個年輕人用拳頭抵住臉,神色苦悶,瞇著眼睛打盹。
聽到腳步聲,年輕人頓時驚醒,慌忙站起身來,就準備要附身行禮。
待看清楚來人,年輕人卻是一臉的驚訝。
“你是?”
劉桃子看向了這位后生,他并沒有桃子高,而長相卻不錯。
只見他膚色雪白,相貌干凈,渾身都沒有半點污漬,就連身上的衣裳,都散發出淡淡的香味,眼眸烏黑,又大又亮。
光看相貌,便知他跟桃子這般在污泥里打滾的泥腿子不是一路人。
“我是來辦過所的。”
“啊,對,你是來辦.....”
后生頓時有些手忙腳亂,他在案上翻找了起來。
尋找了片刻,他又停下來,額頭已開始冒汗。
“今日縣衙內沒什么人,城外出了大事,都出去了,我這....你是來辦過所?對吧?”
“過所....”
他張望了左右,不知所措。
劉桃子直勾勾的看著他,后生很是不自在,“你且等等,我去去就回。”
他小跑著從劉桃子身邊走開,劉桃子孤身站在此處。
那人一路跑向了入口。
過了片刻,后生很是自信的回到了這里。
他從案下拿出了嶄新的木牌,“姓名?”
“劉桃子。”
“可有字?”
“無字。”
“好,桃子.....這名好啊!投之以桃,報之以李!”
“你母親或姓李?”
后生抬起頭,看到一臉冷漠的劉桃子,趕忙笑著說道:“唐突了,休怪,休怪。”
“閣下是何處人士?”
“張村。”
“唔,張村....好地方啊,我剛來的時候曾去過一次,記得那里有大片桃林,恍若世外桃源,令人流連忘返,頗有陶公筆下之景,心生陶醉......”
那后生說著話,再次起身離開。
劉桃子抿了抿嘴,又等候了片刻,那人終于回來了。
他手持一片泛黃的竹簡,“哈,找到了,張村劉大,獵戶,妻張氏,子桃子.....”
他按著竹簡上的形容,上下打量著面前的劉桃子。
“沒問題,桃子兄,可以辦過所。”
后生埋頭書寫了起來。
“桃子兄這次是來賣山貨的嗎?我兒時好獵,過去任職的時候,還曾跟著騎士們打過大虎,那大虎兇的.....”
這人哪怕是在辦事的時候,那張嘴也不曾停下來。
完成之后,不知為何,他看起來比劉桃子都要激動,他很是莊重的將過所交給了劉桃子。
“辦好了,你要的過所....桃子兄,這過所有兩份,一份在我這里,這東西可不能借給別人,必須要本人使用,倘若要領人進出,就得掛此過所。”
“若是因為過所出了問題,無論是你還是隨從,都是要追究你的過錯的....對了,若是丟失了,也是重罪,得盡快稟告....”
“你以前不曾辦過,這些怕是都不知道,你拿過所是要易市嗎?”
“西市那邊是比較適合.....”
劉桃子拿起了過所,轉身就走。
后生伸出手來,還想要說些什么,劉桃子卻已經迅速消失。
后生長嘆了一聲,再次坐在了原位,模樣更加的苦澀。
而走出縣衙的桃子同樣是松了一口氣。
那三個老農看到走出來的劉桃子,激動的直哆嗦。
“桃哥兒,你沒事?”
“進去辦個過所而已,自然無礙。”
“那我們.....”
“我送你們出城。”
一行人走在路上,不知為何,方才還仿佛失去了靈魂的三個人,此刻卻重新有了活力。
跟在劉桃子的身后,他們喋喋不休,一路都在說話。
“桃哥兒是有出息的,打小我就知道這娃是有出息的,他尿的遠啊!”
“那可是,他家的桃園長得多好啊!”
“劉大可是殺過大虎的....”
幾個人說著不著邊際的奉承話,一路跟著來到了城門口。
站在城門口,劉桃子認真的叮囑道:“出城之后,一路直奔村里,勿要走漳河附近的小路,東西都丟掉.....”
“到家之后,且告知我母親一聲,就說我已成功入學就是。”
“好,好。”
幾個人點著頭,劉桃子給守城士卒查看了過所,告知了情況,那人認真記錄下過所以及三人身份之后,就讓士卒們讓開了道路。
劉桃子站在原地,看著三人以詭異的步伐狼狽的走出城門。
他們想跑,又不敢跑,想回頭,又不敢回頭,無論是手腳,還是頭跟身體,都完全不協調,忽然之間就忘記了走路。
直到三人的身影逐漸消失,桃子方才轉身離開。
烈日高照。
一人坐在胡床上,面前擺放著高案,就坐在一處大府邸的門口。
身邊站著一人,彎曲著身體,滿臉堆笑的揮動著手里的扇子。
那人敞開了衣領,忍不住咒罵著天氣。
就在此刻,一道陰影忽然遮擋住了刺眼的光芒。
那人睜開了雙眼,就看到一個身材高大的粗糙后生站在自己面前,低著頭俯視著自己。
男人一驚,一旁的狗腿都忘記了揮扇。
劉桃子開口說道:“maγtalɪrgɪn。”
男人趕忙收拾了一下衣領,臉上帶著和善的笑容,結結巴巴的回答道:“čʰɪrʊ......”
他整理了一下腦海里的詞匯,“dugǝ....”
“我是來報名應試的。”
那人一愣,再次打量著劉桃子,不確定的問道:“漢人?”
“漢人。”
男人頓時松了一口氣,臉色當即變得兇惡。
“你早說啊!嚇我一跳!漢人還扯什么鮮卑話!”
他再次扯開了衣袖,整個人后仰,臉上流露出了濃濃的不屑,指著劉桃子訓斥道:
“看看你這裝扮,哪里還像是我漢家兒郎,衣冠不整的!”
一旁的狗腿子也是罵道:“給我也嚇一跳,什么東西!漢家兒郎,還效仿起人家胡人來!”
聽到這話,那主人瞪了他一眼,“混賬東西!你想死不成?”
狗腿子意識到口誤,趕忙低下頭,收了聲。
男人抬起頭來,慵懶的打量著劉桃子。
“應試要先在縣學治律,為期四十日,而后參與。”
“我知道。”
“六百錢。”
劉桃子一字一句的說道:“我去過縣衙,陛下有恩賜,要三百錢。”
“那你就去縣衙讀啊!”
男人還不曾開口,一旁的狗腿再次叫道。
劉桃子點點頭,“好,我再去縣衙問問。”
“你....算了,三百就三百。”
那男人揮了揮手,讓狗腿拿出了竹簡,丟給了劉桃子,“姓名,住址,要跟過所無二。”
劉桃子填好了這些,將錢放在了一旁,那人又在竹簡上蓋了印,遞給了桃子。
桃子拿著竹簡就要往縣學走。
“你去哪?”
那狗腿趕忙擋在他的面前。
他如驅趕蒼蠅那般揮著手,“你的名還不曾通告給縣學呢,明日,明日再來!”
“明日帶上竹簡過來就是!”
劉桃子深深的看了他們一眼,轉身離開了此處。
直到他離開之后,那兩個人都還不曾消氣,還在不斷的咒罵:
“什么東西,鄉下野人,還配與我同姓劉?”
走在空曠的道路上,路人很少。
干瘦的路人呆滯的看著遠處,一點一點的挪動著身體,不被沿路的景象所打擾。
劉桃子沒有其他什么去處,因此——
“嘭,嘭,嘭”
食肆的大門再次抖起了身上的灰塵。
主人從門的縫隙里探出頭,一副咬牙切齒的模樣,他的話都在顫抖。
“你....你到底想要如何?”
桃子則是回以禮貌的表情。
“借宿,有過所。”
劉桃子坐在了案前,他的面前擺滿了各類的吃食,主人客客氣氣的坐在一旁。
“您看,咱過往也無什么仇恨,您這般的英雄豪杰,怎么非要為難我這老人家呢?”
“倘若您要留宿,我倒是知道一個不錯的地方,從這里往前走,不過四百步,還有一家食肆,他們家的地可比我們大多了,飯菜也好,人還有錢.....”
“您看,這里是盤纏,也夠您在那邊飽食一頓.....”
劉桃子搖起頭,拒絕了對方的好意。
“我不進屋,就在院落里休息。”
“若是有不長眼的無賴盜賊闖進來,你屋里的人不夠用,我還能幫著你對付一二。”
店家的嘴唇抖動了許久。
“呵....”
“一群,瘋子。”
ps:新書新風格,目前來說,可能會有些難懂,壓抑,割裂,諸多缺點。
但是這真的是我想寫的東西,或許這是我所理解的北朝末期,古怪,荒誕,割裂,莫名其妙.....不過很希望大家能給個機會,往后會一一為你們解惑,瑣碎和割裂的諸多情節也會慢慢融合到一起,所有的壓抑都在怒火之中爆發,這是我第一次寫底層百姓的故事,希望能不辜負最初的用意,也不辜負喜歡的讀者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