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戰前動員,沒有激動人心的口號。
趙孝騫帶兵的方式簡單粗暴,說一千句一萬句空洞的口號,還不如實實在在砸給將士們銀子。
這年頭的軍隊,若說真心報效家國社稷的,不是沒有,但很少。
大宋是募兵制,大多數將士參軍的初衷就是為了吃飽飯,領兵餉,養活家人這種功利性滿滿的軍隊,你跟他們說報效家國社稷,為國捐軀什麼的口號,
是不是很可笑?
三萬將士站在校場上,獵獵風聲中,趙孝騫的語聲并不大,臺下的傳令兵負責將趙孝騫的每一句話傳到隊伍里的每一個人耳朵里。
趙孝騫目光威嚴,環視校場上的將土,緩緩道:「你們都是汴京上四軍中挑選出來的精銳,軍法什麼的,我就不多廢話了,有人違反,按軍法處置,該打軍棍就打軍棍,該拖出去斬首就斬首,軍法不容情。」
頓了頓,趙孝騫又道:「再說說福利,我不說空話,咱們實在一點。」
「在我魔下,一些規矩想必你們清楚。首先,絕對禁止殺戮搶掠大宋百姓,
違者必斬。」
「其次,越過大宋國境,百無禁忌,搶掠所得,上官分文不取。」
「第三,將領下令時,你們也要一往無前,令行禁止,懼戰退怯者斬。」
趙孝騫嘴角一勾:「好了,重要的就是這三點,能做到的話,保證你們有飯吃,有錢花,殺敵夠多還能升官,戰死了我養你們父母妻兒。」
說完趙孝騫看了看天色,大手一揮:「開拔!」
三萬將士紛紛然,他們沒想到這位帶著濃烈傳奇色彩的主帥,對三軍將土訓話時竟如此簡潔利落,而且說的話非常接地氣,沒有半句不切實際的空洞口號。
將士們振奮之馀,不由有些期待。
在這樣的主帥魔下殺敵,或許真的很不一樣。
莫說普通將土,就連站在隊伍前列的諸軍將領們也驚呆了,對將士們說這些話,真的合適嗎?
按理說不應該是各種忠君報國,各種捐軀成仁什麼的大話嗎?
為何這位郡王殿下說的話都如此市償,就好像帶兵出征不是為了殺敵,而是為了賺錢,所以,咱們這次..是北上打工?
諸軍將領也是從汴京上三軍里挑選出來的,他們自然聽說過趙孝騫,這次歸于趙孝騫魔下聽令,他們還感到很激動,結果今日還沒出征,這位郡王殿下就給將領們來了一個震撼。
不凡之人,行不凡之事,或許,這便是趙孝騫和魔下龍衛營數敗遼軍的根本原因吧。
隨著趙孝騫的一聲令下,三萬將士從大營出發,向北而行。
趙孝騫仍站在高臺上,目視著將土們列隊魚貫而出,他的神情一片淡然。
轉身四顧,趙孝騫忽然道:「督運官何在?」
一名中年將領站出來抱拳:「末將何云,委為輻重督運官。」
趙孝騫淡淡地道:「糧草情況如何?」
「兵部和戶部這幾日緊急徵調汴京附近農戶民夫,共計萬馀人,專司押運糧草軍械彈藥和申胃,先頭三千人昨日辰時已押運五方石糧草出發,于相州等候。」
趙孝騫點頭:「糧草切不可耽誤,否則后果很嚴重,官家已有旨意,行軍沿途可臨時徵調各地城池糧倉,充為軍用,你與當地官府將糧草帳目交接清楚,誰敢貪墨克扣將士的口糧,立斬。」
「是!」
何云退下,趙孝騫又一招手:「將火器監打造的這批新槍拿一支來,我試試。」
一名將領上前遞給他一支嶄新的發槍。
鼓弄這玩意兒趙孝騫是行家,畢竟是他發明的。
仔細檢查了一下燧發槍的零件,尤其是槍管的質量,然后取過一顆紙殼彈裝膛,舉槍隨便找了一棵樹干瞄準。
一聲槍響,白煙裊裊。
硝煙散盡,樹干毫發無傷,樹枝上棲息的一只倒霉的麻雀卻應聲倒地。
身后的將領們大聲喝彩:「殿下好槍法!」
「百步穿楊!百步穿楊啊!」
趙孝騫呆愜了一會兒,老臉不由一熱,這麼厚的臉皮居然也有通紅的時候,
很神奇。
該怎麼跟眾人解釋,我特麼瞄準的根本就不是那只麻雀當然是不解釋,莫名其妙立了個神射手的人設,不能崩了。
趙孝騫收槍,一副淵淳岳峙的宗師風范,淡定地將槍還給將領,淡淡地道:「槍不錯,沒有偷工減料。」
說完趙孝騫走下高臺,騎上馬,在陳守等禁軍的護侍下,跟著隊伍出發。
策馬剛出了大營,趙孝騫吃了一驚,急忙勒住馬兒。
大營外,靜靜地站著成千上萬名百姓,他們穿著不一,有綢衫,有布衣,甚至還有許多平民女子,老人婦孺。
百姓們安靜地聚集在大營外,腳不知在等什麼。
見趙孝騫策馬出營,眼尖的百姓認出了他,大聲道:「郡王殿下出營了!」
話音落,成千上萬名百姓紛紛朝趙孝騫跪拜下來。
趙孝騫一驚,急忙下馬,起為首的幾位老態龍鐘的老人。
「這什麼情況?」趙孝騫愣然問道。
老人顫巍巍地握緊了趙孝騫的手,睜著渾濁的眼睛,上下仔細打量著他,
道:「郡王殿下聽說大軍出征抗遼,是殿下領兵?」
趙孝騫點頭:「是我領兵。」
老人笑了:「官家圣明,找對了人,殿下就是遼人的克星。有殿下出手,此戰必勝!」
趙孝騫失笑道:「就承老人家吉言,咱們再與遼人戰一回。」
老人嘆道:「老朽年輕時,也曾入過行伍,在代州跟遼人打過幾場,那時咱們的王師——.兵敗如山倒啊!」
「老朽以為這輩子已見不到大宋揚眉吐氣的一天了,沒想到殿下橫空出世,
給咱宋人狠狠出了一口惡氣。」
握著趙孝騫的手愈發用力,老人神情悲苦,語氣漸重:「殿下,宋遼這些年,可知我大宋多少好男兒死在遼狗刀下?」
「殿下,今時不同往日,老朽只盼殿下對陣遼人時,下手不要容情,當年的一筆筆血債,就拜托殿下討還了。」
說著老人后退兩步,又朝趙孝騫跪拜下來。
「汴京百姓恭送殿下與將士們北上殺賊,此戰必勝,一洗屈辱!百萬黎民靜候捷報,盼大軍凱旋!」
百姓們紛紛跪倒,齊聲附和。
趙孝騫扶起老人,抿了抿唇。
環視密密麻麻的百姓,趙孝騫長揖一禮,緩緩道:「這一戰,我愿為諸位父老爭一個太平年景。」
「必勝!」
大軍出征,旌旗蔽日,漫天招展的旗幟下,是密密麻麻的行軍隊伍。
隊伍安靜從容地行走,前鋒騎兵百里外開道,后軍的民夫押運輻重,趙孝騫騎馬在中軍緩行。
陳守賈實等禁軍護侍著趙孝騫,他的身旁還多了一位熟人。
熟人正是蕭光敬,此時的他仍是西域胡商的打扮,唇上兩撇八字翹胡看起來猶為可笑。
蕭光敬本來打算在汴京多游玩幾日,但卻被趙孝騫強行帶走了。
兩國即將開戰的當口,一個遼國紈居然有閑心游玩,不管他屬于哪一頭的,都不合時宜,留他在汴京是社會不穩定因素,必須帶走。
此時的蕭光敬騎在馬上,眼睛卻死死盯著周圍將士們挎帶的燧發槍,神情頗為意動,看樣子對燧發槍很感興趣。
「宋遼形勢扭轉,其實就是靠這種火器,對嗎?」蕭光敬忍不住問道。
趙孝騫想了想,道:「對,但不全對。」
「啥意思?」
「武器確實先進了,但重要的是拿武器的人,大宋百年屈辱,是因為屢戰屢敗,把軍隊的精氣神打沒了。」
「而我摩下的將士們,因為先進的武器打了幾場勝仗,精氣神回來了,如果有一天他們手里先進的武器不管用了,你信不信,他們憑這一口不屈之氣,拿著刀劍照樣能打勝仗。」
蕭光敬懂了,但好像又沒懂。
趙孝騫微笑解釋道:「你們遼人一貫看不起宋人,說我們宋人沒骨氣,沒血性,所以這些年頻頻寇邊,動輒殺戮搶掠,肆無忌憚得罪我大宋。」
「其實,我宋人的血性只是在沉睡,它只需要幾場勝仗就能喚醒,等到它醒了,遼人就會發現,宋人動起手來是多麼的殘暴不仁,戾氣深重,以后你會慢慢看到的。」
趙孝騫說話的語氣很平靜,語速也很緩慢,但蕭光敬卻不知為何,后背一陣發涼。
「呢,過不了幾年,我怕是做不了遼人了,以后我和父親還有整個蕭家,都算是宋人了吧。」蕭光敬尷尬地道。
趙孝騫微笑著警了他一眼,道:「只要你和蕭家沒有歪心思,老實本分做好你們自己的事,將來做了宋人,也能保你全家世代風光。」
蕭光敬聽出了他話里的警告意味,急忙道:「是是,子安兄放心,前一陣是我和父親犯了糊涂,保證以后不再犯了,以后踏踏實實為大宋為子安兄做事,絕不再生二心。」
趙孝騫嗯了一聲,道:「蕭兄,大軍到了相州,你必須先行一步趕回遼國上京,跟你父親傳個話。」
「子安兄盡管吩咐。」現在的蕭光敬已經變得很乖巧了。
「告訴你父親,宋軍接下來不管有任何動作,你父親都要在遼帝面前一力堅持原來的戰略戰術不變,這場仗,我需要你父親的暗中策應,能做到嗎?」
蕭光敬用力點頭:「能!」
「我不信!你發個腸穿肚爛的毒誓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