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軾活著歸來,龍衛營的任務完成。
將蘇軾接回大營后,趙孝騫當即下令加快行軍,盡快撤離。
行軍三日后,趙孝騫率部回到了拒馬河南岸的飛狐兵馬司。
宋遼兩國好像回到了原來的狀態,但事實上又好像哪里不一樣了。
更不一樣的是大宋。
這次營救蘇軾的行動,是大宋在軍事和外交上的完美配合,大宋自立國以來,配合如此完美默契的,僅只這一次。
同時遼國也深刻感受到大宋外交上的改變,那就是越來越強硬了。
無論蘇軾還是張嶸,兩位使臣在遼國上京的表現,都可以說是霸氣無比,再加上龍衛營在軍事上的威鑷,偏偏遼國還不能拿他們怎麼樣。
國勢就是這樣,今日拱一步,明日再拱一步,步步為營。
一個國家需要經濟,軍事,外交等各方面的超越,最后還需要一場誅心的勝利,那麼這個國家就可以被定義為強盛了。
強漢,盛唐,莫不如此。
而大宋,正走在這條路上。
回到拒馬河南岸,趙孝騫下令全軍休整,但不準擾民。
這里原本是遼國的國土,被龍衛營占了以后便是大宋的了,既然是大宋的,
那麼境內所有的百姓子民也是大宋的,趙孝騫下過軍令,越過國境隨便將士們禍禍,但本國的百姓絕對不準有任何冒犯。
將士們歡天喜地,迫不及待地清點戰利品。
這次北渡拒馬河,對遼國進行軍事威,雖然沒打什麼像樣的大仗,但并沒有耽誤龍衛營將土發財。
北渡之后屬于遼國領土,從拒馬河到析津府,數百里的土地上,遼國的村莊堡寨和部落都倒了大霉,照例被龍衛營洗劫了一遍。
將士們清點著搶掠來的財物,飛狐兵馬司附近的商人忙活起來了,他們負責兌換將士們搶來的牛羊,皮貨,藥材,將它們兌換成銀子。
將士們將兌到的銀子托了信差,送回各自的家鄉。
明明是肅殺莊穆的軍營,附近卻人來人往,搞得像一座大型的集市似的,各種討價還價,各種歡聲笑語。
趙孝騫和蘇軾一身便裝,并肩走在大營外,將士們見到趙孝騫,紛紛行禮,
那恭敬的禮數和態度顯然發自內心。
趙孝騫含笑點頭,叮囑將士們不要倚仗武力跟商人鬧得不愉快,不可恃強凌弱。
將士們紛紛笑著答應,猛拍商人的肩膀,勾肩搭背表示我們和商人不是親人勝似親人,商人愁眉苦臉被勾著肩膀,還不得不陪笑。
「真好,一片欣欣向榮,這地方很快會發展起來,變成一個繁華的邊境集市,甚至是城池。」趙孝騫笑語喃喃。
蘇軾一直靜靜地觀察將士們和商人談生意,雙方爭得面紅耳赤,銖必較為了幾文錢的差價差點動手打起來,談攏后很快又擁抱大笑,親密無間。
良久,蘇軾皺眉道:「賢弟魔下的龍衛營顯然是一支精銳,大宋王師無可及也,為何此時卻不像軍隊,反而像一支商隊?將士們賣的是什麼?」
「賣戰利品,有些笨重不方便攜帶的東西,自然是要賣掉換錢的,比如牛羊,皮貨這些。」趙孝騫解釋道。
蘇軾不解道:「戰利品不該是充公麼?」
趙孝騫笑了:「在龍衛營,戰利品不必充公,誰搶到就是誰的,如果袍澤們爭執不下,那就平分。」
「搶的是遼人?」
「沒錯,大軍越境,所經之地,無論村莊堡寨部落,皆可搶掠殺戮,這是我當初定下的規矩。」
蘇軾吃了一驚,這種規矩簡直聞所未聞,難怪當初宋夏之戰后,朝中常有御史參劾,說趙孝騫領兵無方,縱兵搶掠,而且軍紀渙散,常有殺戮境外平民之舉。
原來這些不是御史造謠,不是扳倒趙孝騫的藉口,特麼的全都是真話。
蘇軾驚道:「這—豈非違背了圣賢仁義之道?」
趙孝騫笑:「大哥,戰爭啊,你居然講仁義?往年遼人有實力的時候,他們越境對我大宋村莊農戶做了什麼,你難道不知?」
「我不過是把遼人做過的事,原樣還到他們身上而已,真定府轄下九縣,這些年天災人禍,遼人搶掠,九個縣人口只剩了十六萬馀,這筆帳怎麼算?難道指望我原諒遼人嗎?」
蘇軾仍有些不敢置信:「將士們若隨意殺平民,難道不會助長他們的戾氣,變得更加殘暴,更泯火人性嗎?」
趙孝騫搖頭:「不,大宋目前的情況,需要一支暴戾的善戰之兵,大宋積弱太久,如果把國家比作一個人的話,這人被欺負了只能忍氣吞聲,已漸漸失去了男兒漢的血性。」
「長久下去,他的性格將會被扭曲,跟宮里的宦官一樣,那玩意兒跟被割了似的,一輩子被人欺負死,你愿意見到這樣的大宋嗎?」
「所以,我需要一支充滿了戾氣的軍隊,他們要用殺戮來激起血性,再用這種血性在戰場上殺敵人,學會不妥協,不動搖,縱死而不逃,有了這股血性,
這個國家才有救。」
蘇軾閉眼,進士出身的他,自幼精讀圣賢書,圣賢經義里的仁義之道他張嘴就來,但趙孝騫今日跟他說的這些,無疑動搖了他的三觀,他需要時間消化一下。
趙孝騫拍了拍他的肩,笑道:「想不通沒關系,反正你不用上戰場,不過在龍衛營里做客,你最好還是別提什麼仁義之道,這里是軍隊,面對的是拿著刀槍的敵人,我們現在的狀態是戰爭。」
「敵人殺來時,你總不能站在陣前說,有朋自遠方來,不亦樂乎」吧?」
蘇軾白了他一眼:「好好的道理,非要說得這麼不正經嗎?」
「我就這德行,子瞻先生也不像是太正經的人呀」趙孝騫露出一抹壞笑,湊近低聲道:「你在遼國上京待了半年舍不得回來,老實說,睡了遼國多少千金閨秀,多少青樓花魁?」
蘇軾老臉一紅,正色道:「絕無此事!」
趙孝騫一臉關懷之色:「子瞻先生年已花甲,你這身子骨—?忙得過來嗎?
正好,我帥帳里有一堆珍貴補藥,百年的山參都不少,回頭弄點給你補補。」
蘇軾凜然道:「老夫豈會用這種東西,你太看不起人了!」
「不要算了!」
剛轉身,蘇軾便拽住了他的衣袖,臉上閃過一絲不自在。
「.——老夫有個朋友,身子比較虛,我代他要幾支山參。」
「我懂,朋友嘛———」趙孝騫笑得很惡劣。
蘇軾老臉愈發掛不住了,正要發火,卻見趙孝騫突然伸手,逮住一個打從身前路過的將土。
「手里拿的啥?給我看看。」趙孝騫一副盜匪打劫的語氣。
這名將士很年輕,約莫才十七八歲,面對趙孝騫的打劫也不害怕,笑嘻嘻地雙手捧上兩根長毛的棍狀物。
趙孝騫和蘇軾倆腦袋湊到一起細細打量。
「這是個啥?」趙孝騫湊近,聞了聞,有股腥臊味兒,
冷不丁遞到蘇軾嘴邊,趙孝騫熱情邀請:「舔一下,試試味道。」
蘇軾也是有點憎,或許對趙孝騫太過信任,嘴比腦子反應快,下意識就伸舌頭舔了一下,然后呸了一聲,顯然味道不大好。
年輕的將士笑嘻嘻地為他們解惑:「稟殿下,這是我軍北渡后,小人從遼人村莊搶來的大補之物。」
「啥?」
「牛鞭。小人打算拿它們跟商人換點錢。」
蘇軾的老臉立馬黑了,張嘴伸舌,想吐卻吐不出來。
趙孝騫卻兩眼一亮:「咳,我有個朋友——·嗯。」
頓了頓,突然察覺我跟一個小兵解釋啥?
從懷里掏出一小塊銀子扔給小兵,趙孝騫言簡意:「東西我要了,滾!」
小兵大喜,躬身行禮后歡天喜地飛快跑遠。
趙孝騫捧著兩根牛鞭,腦海里閃過牛鞭的九種做法,九種!
轉身卻見蘇軾面色鐵青,彎腰欲吐而不吐,表情特別掙扎。
拍了拍他的肩,趙孝騫嘲笑道:「子瞻先生當年被貶嶺南黔瓊之地,什麼蛇啊昆蟲啊各種稀奇古怪的東西都吃過,區區兩根牛鞭你吐啥?」
蘇軾臉色鐵青道:「老夫是吃過各種東西,但牛鞭——老夫沒吃過生的!」
「剛才你要老夫舔那一下,是故意的還是存心的?」
趙孝騫舉起牛鞭:「烤著吃還是燉著吃?」
「烤。」蘇軾不假思索道。
「叫上你那位體虛的朋友?」
「滾!」
高端的食材,往往只需要最樸素的烹飪方式。
兩個喜歡美食的人湊在一起,可謂是志投意合,當然,也少不了激烈的爭執兩人對美食既熱愛又挑剔,人一旦挑剔,就很容易走極端。
烤牛鞭倒是簡單,主要是熊掌的做法,趙孝騫和蘇軾因為做法的分歧差點大打出手。
趙孝騫認為蒸熊掌比較妥當,蘇軾卻覺得必須燉了。
趙孝騫說,我給你臉了是吧,熊掌是我的。
蘇軾說,那是你給我留的,說話要算話,我說咋做就咋做。
趙孝騫說,來人,把熊掌扔出去喂狗,大家都別吃了。
蘇軾說,—————聽你的,蒸。子安賢弟對不起,剛才愚兄說話太大聲了,沒嚇著你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