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軍大營。
龍衛營將士已奉命分批回營,將士們入營后各自相聚,開懷大笑。
從他們喜悅的臉龐上能看得出,這此趙孝騫給他們的發財機會,他們果然沒辜負,顯然將士們不大不小都發了點小財。
搶掠而來的錢財相對不多,但戰利品多呀。
牛羊,皮毛,名貴草藥,糧食,馬匹等等,這些都是可以拿到真定城與商賈換錢的。
甚至搶來的遼國女人也能交易,這個世界也是有奴隸的,只是奴隸不能明面上交易。
僅僅一次出兵,將士們的身家便豐厚了不少,歸營后的將士們對趙孝騫更是打心底里感恩戴德,敬服萬分。
這年頭當兵的,說樸實呢,其實沒那麼樸實,什麼忠君愛國的口號,喊一喊從來不過腦子,沒人當回事。更沒有「為人民服務」的概念,欺凌百姓,搶掠劫財之類的事常有。
但無論任何時代,人們對金主爸爸的喜愛和追捧,都是毫不掩飾且十足真心的。
不謙虛的說,趙孝騫如今就是龍衛營所有將士的金主爸爸。
只要不觸及趙郡公的底線,只要出了大宋國境,想干啥就干啥,簡直為所欲為,更重要的是,搶掠所得還不必上交,全歸自己。如此通情達理的金主爸爸上哪兒找?
將士們歡天喜地回到營帳,而種建中等將領則進了師帳。
將帥相見,一番寒暄。
師帳內不知為何卻又陷入了尷尬的沉默許久后,趙孝騫嘆了口氣,道:「老種啊,你這把年紀,按說早已過了青春期手賤的階段了,聊聊感想吧,當時咋想的,為何非要射那一箭?」
種建中表情很尷尬,苦笑道:「看到那契丹人騎在馬上笑得那麼開心,末將氣不打一處來,不想讓他那麼開心,于是就忍不住試了試身手———.」
趙孝騫嘆道:「人家是遼國的使臣,入我大營跟我聊事的,兩國交兵,不斬來使,這句話沒聽過嗎?」
種建中振振有詞道:「末將只是射了馬屁股,對遼使秋毫無犯,末將斬他了嗎?」
趙孝騫一愜。
哎?這句話邏輯上好像完全沒毛病。
「既然沒斬,那就沒事了。」趙孝騫立馬將蕭正由丟到了九霄云外。
「郡公,遼使入營說了什麼?」
趙孝騫嘿嘿冷笑,將蕭正由的話從頭復述了一遍。
帳內眾將一聽立馬議論起來。
種建中皺眉道:「此為耶律淳的緩兵之計,郡公不可輕信。」
「耶律淳定是為了等待上京援兵,于是遣使和議,故意穩住咱們,一旦遼國援兵至,耶律淳馬上就會發起進攻。」
趙孝騫笑:「你們都看出來了,我難道沒看出來?耶律淳使緩兵之計,顯然他對魔下的四萬兵馬沒有信心,更忌憚咱們的火器,不敢輕舉妄動,若等遼國派遣援兵,至少要等半個月。」
說著趙孝騫的面色突然嚴肅起來,冷聲道:「咱們現在的目標就是,趕在遼國援兵到來之前,將耶律淳這四萬兵馬吃掉!至少要殲滅大半。」
帳內眾將頓時沸騰起來,人人神情振奮,摩拳擦掌。
趙孝騫環視眾人,道:「我召爾等回營,是為了集結主力,不使兵力分散,
諸位,真正的大戰要來了。」
「先前制定的誘敵戰術,本來是建立在耶律淳所部繼續行軍的基礎上,如今耶律淳既然駐兵不動,咱們的戰術也要改變了。」
趙孝騫說著望向張嶸和折可適二人,道:「你二人各領五千兵馬,明日一早出營北上,朝耶律淳所部逼近,五十里外分兵,一左一右呈角夾擊之勢,扼住耶律淳所部的兩翼。」
然后又望向真定府廂軍兩位指揮使邵靖和馮晟,道:「你二人明日率部五千北上,正面逼近耶律淳駐兵大營,襲擾之后馬上后撤,引耶律淳出兵來追,無論他出不出兵,你們廂軍都馬上回撤。」
邵靖二人起身抱拳領命。
最后趙孝騫望向種建中,道:「剩馀兩萬龍衛營兵馬全交給你,明日也出營北上,在廂軍后方十里左右列陣,無論廂軍是否成功誘敵,兩萬龍衛營都列陣向前推進,直逼耶律淳大營。」
種建中興奮地領命,隨即有點志芯道:「郡公剛才不是答應遼使,兩國暫時休兵罷戰麼———..
趙孝騫笑:「我答應的話能信?我特麼發毒誓都跟吃大白菜似的,誰信誰傻,你問問我家幾個婆娘,現在誰還信我的山盟海誓。」
種建中:「..—
趙孝騫頓了頓,道:「當然,名義上還是要有個說法的,明明答應了人家的事,毫無理由就變卦,這樣不好,搞得好像我是個言而無信的小人似的,我不希望世人對我有這樣的誤解·.」
種建中嘴角扯了扯,別那麼謙虛,您把「好像」倆字去掉行嗎?
「這樣吧,對外就說咱們宋軍有一支百人的營隊在耶律淳大營附近失蹤了,
嗯,沒錯,失蹤了!」
「大宋的趙郡公勃然大怒,下令全軍盡出,必須找到這支營隊的下落,誰若敢攔,誰就是不打自招,我大宋王師必刀兵擊之。」
帳內眾將面面相,驚愣不已。
別的主帥用兵,要麼謹慎,要麼激進,咱們這位趙郡公用兵的精髓似乎倆字就能概括。
無恥。
第二天,天還沒亮,龍衛營已是一片喧鬧。
將領嚴厲叱喝,罵罵咧咧地點兵,準備糧食軍械,清點火器彈藥,喂馬披甲,忙碌不停。
半個時辰后,天邊已現一抹魚肚白,三萬龍衛營將士列隊出營,將士們精神抖擻,士氣振奮,每個人的臉上都洋溢著微笑,以及大戰來臨前的狠戾。
這次趙孝騫也跟隨種建中所部出營了。
沒辦法,再懶的人在如此重要的大戰關口,心也不能太大,總還是要臨陣親自督陣的,不然勝了敗了都不好交代。
大軍出營后,立馬便被分為三個部分,張和折可適各領五千兵馬,與主力大軍脫離,分別朝東西兩頭而去。
剩下的兩萬兵馬,則仍在種建中的指揮下繼續北進,直逼兩百里外的耶律淳所部。
趙孝騫跟隨大軍,騎馬走在隊伍中間,他的表情很淡定,對勝負似乎并不怎麼擔心。
這個時候作為主帥,他最關心的是什麼?
當然是個人的安危,不然呢?難道是江山社嗎?
一邊騎馬行進,趙孝騫一邊扭頭對并肩而騎的陳守和賈實殷殷叮哼。
「兩軍開戰后,你們記得一定要保護我,當然,我更不可能身先士卒沖鋒陷陣,只會留在大軍后方那啥———嗯,運籌惟,不過為了以防萬一,縱是后方比較安全,你們還是不能稍有懈怠。」
陳守和賈實神情凝重地點頭應了。
趙孝騫不放心地繼續叮囑道:「記住,如果我軍稍微露出敗退的跡象,你們一定要二話不說,拉起我便往真定城方向逃竄,所謂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不謙虛的說,我就是那座巍峨的青山。
陳守和賈實的表情已經有點繃不住了,但還是老老實實應了。
趙孝騫繼續道:「如果你們拉我逃竄時,我裝模作樣掙扎,嘴里大呼什麼不要拉我,我誓與將士共存亡之類的屁話,你們千萬不要信,都是場面話,你們只管遵從我內心的呼喚,沒命逃竄就對了。」
正在細細吩咐二人,趙孝騫的身后傳來一道無奈的嘆息聲。
扭頭一看,種建中正滿頭黑線地騎馬跟在他后面,臉頰抽搐得如同中風。
「郡公,您這實在是—」——咱們先不提您這番話要不要臉的事兒,只說郡公這番喪氣話,是不是對龍衛營袍澤兄弟太沒信心了?」
趙孝騫尷尬一笑:「老種莫見怪,我這人向來思慮周全,未慮勝,先慮敗,
未雨綢繆一番總是沒錯的。」
種建中再次嘆息,戰術是你部署的,兵馬是你安排的,就連開戰的無恥藉口都是你想出來的,現在兩軍還未開戰,你都已經打算逃竄了,這主師當的·
趙孝騫當然不會在乎他怎麼想,兩軍交戰的當口,自己的小命必須是第一位的。
于是趙孝騫扭頭對陳守和賈實正色道:「你們不要被老種干擾了,總之記住我的話,該逃竄時一定要殺伐果斷,絕不可有半點猶豫。」
陳守賈實乖巧地點頭如搗蒜:「嗯嗯!」
種建中跟在后面,默默地仰頭望天,蒼涼一嘆。
路上積雪未化,道路崎嶇難行。
大軍開拔已兩日,才勉強走了上百里,距離耶律淳大營仍有一百里左右。
宋軍全營出動,到了一百里的距離,終于令耶律淳所部炸開了鍋。
因為這個范圍內,已有無數遼軍斥候巡弋查探,宋軍如此大規模的兵馬調動,當然不可能瞞得過遼軍斥候。
消息回報給耶律淳,耶律淳首先是不敢置信,然后勃然大怒,第一時間將蕭正由叫進了師帳,劈頭蓋臉破口大罵。
不是談好了兩國暫時休兵罷戰嗎?現在是怎麼回事?
算算宋軍開拔的時間和路程,幾乎可以斷定,就在蕭正由離開宋營的第二天,宋軍便全營開拔,直奔遼軍大營而來,
所以,你們到底談了個啥?談了個寂寞嗎?
趙孝騫答應的事,轉頭就毀諾,他的誠信算什麼?比特麼脫了褲子的渣男還不如。
渣男至少只在事后提上褲子才毀諾,趙孝騫呢?
你特麼進去了嗎?就這麼迫不及待毀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