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來的兩天,趙孝騫在大營內巡查監察。
不僅要親自清點糧草軍械戰馬甲胃,還要親自看將士們操練。
龍衛營的操練與別的軍隊不同,重點練的是三段式四段式的陣型,以及火器擊發的準頭。
在如今女真部落還沒有完全崛起之前,無可否認的是,遼國的鐵騎仍是天下第一。
至于這個天下第一什麼時候走下坡路,趙孝騫表示快了。
一個國家的軍隊是否強大,跟國家的政治經濟是緊密捆綁的。
如果君主昏庸,朝堂腐敗,民不聊生,惡果就會很快波及到軍隊,軍隊的兵源素質會受到影響,與之相關的甲胃,兵器,戰馬等等,質量都會受到影響。
古往今來,沒有任何朝代在朝堂腐敗透了的前提下,還能保持軍隊強大,戰無不勝,好事兒都讓它占全了,想啥美事呢。
大宋其實也腐敗,商業發達的環境下,國庫歲入不少,腐敗是不可能避免的。
趙孝騫管不了那麼多,只能說,在他的職權范圍內,盡量做到帳目清晰,不是不容許貪腐,而是別貪太多,超過了他心底的紅線,他就要殺人了。
幸好龍衛營的糧草輻重帳目還算清白,有一點小小的出入,趙孝騫裝作無事,輕輕放過。
整軍備戰的同時,龍衛營的無數探子也放了出去。目標正是距離龍衛營駐地數十里之外的一萬遼軍。
這支遼軍是遼國邊境常駐軍隊,屬于遼國的禁軍。
遼國的官制跟大宋大同小異,說是基本抄襲大宋也沒毛病。
但遼國的軍制卻與大宋不同,遼國也有禁軍,廂軍和鄉軍,不同的是,他們還有宿衛軍,部族軍,漢軍,以及渤海軍等。
畢竟是游牧民族發展來的,遼國本身就是諸多部落聯合起來的朝代,各個部落都有精銳青壯,這些精銳兵馬便屬于部族軍。
這些精銳的部族軍往往是沖鋒陷陣的主力,戰事結束后,部族軍便原地遣返,回到各自的部落,繼續過著打獵放牧耕種的生活,下一次征戰時再上馬出征。
駐扎在真定府邊境的一萬遼軍,隸屬于遼國西南安撫司所節制。
往年的太平時日,這支軍隊基本是三年一度換防,直到去年開始,宋遼的關系驟然緊張,這支一萬人的兵馬也漸漸換成了遼國的精銳。
度過了一個歡欣的除夕后,兩日后的子夜,龍衛營駐地的氣氛突然變得肅殺,大營內不斷有戰馬的嘶鳴聲,將領的喝罵聲,人人都在沉默中穿戴甲胄,清點兵器。
大營師帳內,趙孝騫擂鼓聚將,龍衛營指揮使以上將領皆入師帳。
今日的趙孝騫也穿戴上了一身魚鱗甲,頭上的雙翅鐵盔在火把的映照下尤為顯眼。
此刻的他一言不發地坐在帥帳主位上,眉目不抬,面沉如水,只是靜靜地聽著帳外的擂鼓聲。
三通鼓畢,種建中清點眾將人數,然后稟報全部到齊。
趙孝騫示意,陳守在帥帳中央鋪開一張碩大的地圖。
「折可適可在?」趙孝騫道。
一陣甲葉撞擊聲,折可適出列抱拳:「末將在。」
趙孝騫指著地圖上的一萬遼軍駐地,道:「予爾一萬兵馬,一個時辰后出發,直撲遼軍大營,發起突襲,將這支兵馬完全吃下,能辦到嗎?」
折可適激動地道:「能!末將愿立軍令狀,若放跑了這一萬遼軍,末將提頭來見!」
按照狗血套路,當別人主動提出立軍令狀,這時候趙孝騫應該溫言寬慰,表示我相信你的能力,不需要立軍令狀云云。
但趙孝騫怎麼可能狗血?
既然你舍得死,我當然舍得埋。
盯著折可適的臉,趙孝騫笑了:「好,回頭你先把軍令狀立好,不需要提頭來見,此戰若因你的指揮而有了閃失,罰你五十軍棍,當一年的馬夫,沒問題吧?」
折可適將胸脯拍得啪啪響:「沒問題,還是提頭來見吧,這種順風仗末將若輸了,也沒臉活著回來見郡公了。」
趙孝騫笑了笑,不置可否。
想了想,趙孝騫突然道:「宗澤何在?」
沒人哎聲,種建中小心地道:「郡公,宗澤奉您的軍令,正在真定城外西郊大營,整頓原張嵐魔下的一萬禁軍,以及四萬廂軍兵馬。」
趙孝騫一愜,自己好像還真忘了。
這是大宋第一次主動進攻遼軍,事關重大,趙孝騫本就沒指望過真定府原來的駐軍。
畢竟剛經歷大亂,趙孝騫不大信任這支兵馬,這次突襲行動,趙孝騫根本沒打算讓這支兵馬參戰,留在后方別給自己添亂就好。
想了想,趙孝騫遲疑道:「上次仗義直言,說那頭黑熊是我親手打的那個誰,叫啥名來著?」
眾將一愣,其中一名將領卻欣喜若狂,竄出來抱拳大聲道:「末將龍衛營指揮張嶸。沒錯!上次正是末將仗義直言,實話實說!」
話音剛落,人群里一陣陣「呸」聲此起彼伏。
張嶸卻絲毫不以為恥,反而得意洋洋。
別以為武將都耿直,有本事又能抓住機遇,馬屁拍得及時且恰到好處的人,
不管在哪里都混得不會太差。
這不,郡公就記住我了不是。
趙孝騫打量了張嶸一眼,扭頭問種建中道:「此人智勇如何?」
種建中鄙夷地警了張一眼,但還是實話實說:「張勇武尚可,勝在智謀出眾,常有出人意料的主意,指揮任上已五年,尚無機會升遷。」
趙孝騫點頭,道:「說人話就是,這家伙性格油滑,鬼點子多,武力方面就有點不夠看了,是這意思吧?」
張嶸臉色一垮,種建中卻微笑道:「郡公所言正是。」
趙孝騫沉吟片刻,道:「這事兒倒是用不著什麼武力,咱們龍衛營的風格與別人不一樣,不過確實需要一點機靈勁兒————」
「張嶸。」
「末將在。」
「予爾兩千兵馬,繞路到遼軍大營北面,折可適發起突襲后,若遼軍潰逃你負責在他們潰逃的路上截住遼軍。」
張嶸大喜抱拳:「末將領命!」
趙孝騫緩緩道:「按照狗血流程,你現在應該————
張嶸立馬反應過來,大聲道:「末將愿立軍令狀!」
「懂事!」趙孝騫笑贊道。
然后趙孝騫望向種建中,道:「老種啊,接下來你領一萬兵馬越境北上六十里駐扎,放出斥候嚴密監視飛狐兵馬司的動向,若飛狐兵馬司有兵馬開拔馳援真定府邊境,列陣擊之。」
種建中沉穩地道:「是,末將遵令。」
趙孝騫再次凝視地圖,折可適負責發起突襲,張負責截住潰軍,種建中負責打援。
行了,為了對付這一萬遼軍,趙孝騫絲毫不敢輕視,慨然以獅子搏兔之姿對陣,方方面面給這一萬遼軍安排得明明白白,若還是吃不下他們,說明這一萬遼軍的生辰八字都特麼硬得離譜了。
看著帳內的眾將領,趙孝騫緩緩道:「再次重申一遍——.」
「我大宋首次主動進攻遼國,那麼就意味著當年的所謂淵之盟」已破,
將士們動手不必心存顧慮,那不是你們該操心的事,敵我對陣,往死里弄。」
「大宋境內,將士們不準騷擾百姓,不準搶掠欺凌農戶,不準破壞村莊房屋,誰若敢違了軍紀,立斬!」
「但若出了大宋國境,你們自己看著辦,愛干啥干啥,搶多少錢財牛羊和女人,看你們的本事,我不管也不問。搶少了別抱怨,自己窩囊能怪誰?」
眾將立馬被點燃了,一個個叫,興奮地搓手大笑。
等的就是這句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