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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8章會師章
見好就收,切忌得意忘形。
大勝之馀,趙煦做出了正確的選擇。
站在統治者的角度,趙孝騫攻破西夏都城,便已為大宋攢足了籌碼,接下來該跟西夏聊聊休戰止戈的事了。
挾大勝之威,命令宋軍乾脆滅了西夏國,行不行呢?
當然行,有了趙孝騫的五千火槍兵,又有了與以往截然不同的戰術戰法,滅了西夏國并非完全不可能。
但,大宋會付出極重的傷亡代價,而且別忘了,北邊還有一個遼國在虎視。
大宋若因此戰而國本大損,猜猜遼國會干什麼?
總不會好心來給大宋官家拜壽吧。
真當咱們是兄弟之邦了?人家是狼,來自北方的狼,要吃人的。
所以,宋夏之戰打到今日這個程度,是最符合大宋利益的,多一分少一分都差了火候。
都城被克,宋軍化整為零,多支軍隊深入西夏腹地,坐在談判桌邊,這便是大宋擺在臺面上分量極重的籌碼。
而大宋需要的,一是體面,以后每年的歲賜你們就別惦記了,不僅如此,西夏從此以后還必須向大宋稱臣。
二是疆土需求,你們占我的疆土必須退出去,我們占你們的地就不還了。
趙煦提出的條件,不怕梁太后不答應。
都城被克,城中親信官員武將基本被趙孝騫屠戮乾凈了,梁太后后院著火,哪里還有心思與宋軍繼續交戰,忙著回去收拾爛攤子才是正經。
趙孝騫率部破西夏都城的消息,以最快的速度傳遍汴京大街小巷。
與朝堂諸公的反應一樣,汴京的百姓首先是表情木然,
不敢置信,然后有人回過神,反覆確認過后,站在大街上忘形地大吼大叫,有人失神地喃喃念叨,有人跪在地上淚流滿面。
更多的則是欣喜若狂,叫上親朋好友相邀進了酒樓,咬牙排出省吃儉用的銅錢,點酒點菜,共謀一醉。
比百姓更高興的,則是文人士子。
他們飽讀詩書,比普通人更感性,而且更善于表達這種感性。
莫說大宋積弱,但文人的心卻從來不弱,否則宋詞也不會分為豪放和婉約兩派。
軍事上再失敗,豪放派仍然樂觀且堅定,詩詞里無不放懷暢想王師北定,無不期盼朝廷頻傳捷報。
今日,捷報真的來了,而且是令人不敢置信的破敵都城的大勝。
不僅百姓們歡欣驚喜,文人們更是樂瘋了。
這是多麼典型的豪放派素材啊!趕緊寫詩,填詞,各種詞牌名都用上,還要喝酒,進青樓摟著姑娘喝酒,日子再窮都要慶祝。
于是,趙孝騫的這道捷報,無意間竟刺激了汴京的經濟。
當日汴京街頭巷尾,各種勾欄酒樓青樓人滿為患,侍酒的姑娘們忙得合不攏腿,京師的酒類消耗量比平日多出數倍有意思的是,趙孝騫徹底紅透汴京了。
攻破西夏都城的戰功被人反覆傳頌,報捷奏疏上都沒寫的細節,勾欄院說書的和青樓飲酒的文人們卻說得身臨其境,好像趙孝騫攻破都城時,他們就在現場旁觀,連趙孝騫騎馬入城時的姿勢都一清二楚。
紅的不僅是趙孝騫本人,還有他曾經作過的詩詞。
趙半闕并非浪得虛名,本就名滿天下,如今他的詩詞更是被汴京的文人們爭相傳誦,各家青樓的姑娘們琵琶都快彈冒煙了,唱的都是趙孝騫作的詩詞。
風流俊朗,文武驚世的楚王世子形象躍然而生,令汴京無數閨秀暗暗傾心。
至于立功當事人的楚王府,還有趙孝騫母親馮氏的芳林園,兩座府邸更是瘋狂歡慶。
趙顥回府后當即大肆賞賜下人,難得大方一回,每名下人賞錢一貫,然后趙顥哈哈狂笑鉆進后院,與侍妾們一同放了幾發歡慶喜事的禮炮,放得趙顥兩腿發軟,三天沒出門。
西夏,夏州城。
三天三夜的奔波,趙孝騫座下的馬兒都快跑斷腿了,將士們終于趕到了夏州城,與章所部兩萬兵馬會師。
汴京城的文人百姓們還在為他的勝利大肆慶祝時,沒人知道趙孝騫有多難過。
攻破西夏都城,等于捅了馬蜂窩,從興慶府到夏州這一路上,西夏軍瘋了似的對趙孝騫所部圍追堵截,誓要將這惡賊斬于馬下,消我西夏都城被破之奇恥。
于是,西夏這片土地上,趙孝騫成了眾矢之的,人人得而誅之。
這種如過街老鼠般的待遇,實在不好過。
火槍兵才五千,并非天下無敵,當敵人幾萬幾萬地沖過來,除了跑沒別的選擇,誓死不退什麼的,趙孝騫根本沒考慮過。
占了那麼大的便宜,敵人如此瘋狂追殺也能理解,畢竟攻破都城的性質,比刨了他們家祖墳還嚴重,人家不跟你拼命才怪。
面對數萬敵人的圍追堵截,而且擺出決一死戰的架勢,
趙孝騫魔下才五千人馬,不跑那不是有病嗎?
明明才幾百里的路程,趙孝騫為了躲避追殺,率部不得不跑了三天三夜,總算甩脫了追兵,趕到夏州城。
從夏州城的名字就知道,這是西夏的城池。
當初分兵時,章所部十二萬大軍便是以夏州為圓心,
向四面八方分散而擊,而章則獨領兩萬兵馬坐鎮夏州,隨時策應馳援各方。
兩國交戰已一個多月,但已呈膠著對峙之勢。
章分兵了,梁太后為了應付宋軍的分兵,她也不得不分兵追擊,以至于明明章所部兩萬兵馬,與駐于洪州的梁太后所部只有數百里,兩軍卻相安無事,大半月以來維持著微妙且神奇的平衡。
今日趙孝騫率五千兵馬至夏州,與章會合,最高興的莫過于章本人了。
攻破都城的軍報,章比趙煦更早知道,得知西夏都城竟然被趙孝騫破了,章作為一軍主帥,竟然破天荒地違反軍法,偷偷在帥帳中痛飲了一壇酒,然后掩面痛哭不止。
戍邊多年,沒人比他更期待這場勝利,等太久了。
趙孝騫的這份捷報,算是對他多年兇險辛酸的成邊生涯有了一個交代。
死亦無憾矣!
親自站在城門外,章將趙孝騫親自迎進城。
看著風塵仆仆一臉疲憊的趙孝騫,章用力拍了拍他的肩,眼神里不僅有欣賞,還有濃濃的感激,甚至還有幾分崇手拜。
一個六十多歲的老頭兒,居然崇拜一個十八歲的小伙子,奇怪嗎?
一點也不奇怪。
趙孝騫做到的事,是他這個六十多歲的老頭兒打破腦袋都做不到的,僅憑這一點,就值得他崇拜。
不僅崇拜,他甚至想跪拜,不然實在不知如何表達自己的心情。
一路將趙孝騫迎進城,入了知州官署。
這里本是西夏知州的官署,章占了夏州后,官署自然屬于他了。
入官署后,章當即命人送出牛羊酒菜,搞賞五千火槍兵。然后二人入正堂,魔下親兵端上精致的酒菜。
看著面前色香俱全的精美佳肴,趙孝騫驚地觀察半響,又打量章一番。
最后趙孝騫湊上前聞了聞菜肴的味道,一臉狐疑地皺眉。
章原本高興的心情瞬間被他破壞得乾乾凈凈,不悅地道:「郡侯怕老夫下毒不成?」
趙孝騫急忙笑道:「章帥言重了,這玩笑開不得,下官怎會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哈哈—」
故作豪邁笑了兩聲,心中卻難免有些志忑。
自己辛苦奔波趕到夏州城會合,章這老貨從見面開始,就對自己異常熱情,不僅親自出城迎接,還一路把臂言歡,拉著他的胳膊親密無間地走到知州官衙,最后端上如此精美的酒菜——··
不正常啊,他和章第一次見面時,可沒有如此熱情的待遇。
朝堂事,沙場事,都兇險得很。
萬一這老貨嫉妒自己攻破西夏都城,立下奇功,索性下毒把自己害死,然后冒領這樁功勞,自己豈不是死得很冤枉?
別懷疑,古往今來這種缺德昧良心的事,不是沒人干過。
知人知面不知心,趙孝騫與章不算太熟,該防的時候還是要防一下。
章見趙孝騫志芯的模樣,不由冷笑幾聲,暗暗悔恨自己昨日還在崇拜這小子,簡直是豬油蒙了心。
這副典型的狡猾小狐貍的模樣,哪里像剛攻破敵人都城的少年英雄?
冷冷一哼,章率先端起了酒杯,沉聲道:「老夫這里先恭賀郡侯,克破西夏都城,立下曠世奇功,揚我大宋國威。郡侯,請!」
正要一口飲盡,卻被趙孝騫緊急叫停。
章不解地看著他。
趙孝騫卻一臉陪笑,小心翼翼地將他手中的酒杯接過來,再將自己的酒杯遞給他。
兩人在親切友好的氣氛下交換了酒杯。
這時趙孝騫才挺直了腰桿,端杯豪邁地道:「章帥,下官先干為敬,您隨意。」
舉杯飲盡,長舒一口氣,趙孝騫也沒嘗出酒味好壞,只是照例贊了一聲「好酒!」
章老臉都氣綠了。
這豎子,竟提防到老夫頭上,剛才還說什麼絕不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你要不要看看你在做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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