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孝騫也應該參與此會的,但他缺席了。
曾布叫人去楚王府催請,趙孝騫仍舊沒來。
一個正常的人類,怎麼可能為了一點破事而耽誤睡眠呢,這是對人生極大的不負責任。
最終是魏節代替趙孝騫參會,一個時辰后,政事堂已確定了查貪反腐的章程。
先從工部和都水司查起。
與此同時,皇城司和大理寺出動人馬赴戶部,封存戶部度支司當年關于治河的帳簿卷宗,鎖定當年參與的相關官員和文吏等等。
一張大網無聲無息地鋪開,許多人的命運從此即將改變。
兩日后,皇城司將度支司兩名主簿拿問,經冰井務刑訊后,順藤摸瓜拿下戶部和工部侍郎各一人。
證據鎖定,御史臺,大理寺和皇城司出動人馬,闖入各個犯官府邸內搜集證據,查封家財田產。
僅僅只是四名官員,查出來的家產令君臣都大吃一驚。
共計京畿地區田產三萬畝,銀錢珠玉珍寶折錢一百二十馀萬貫。
得到結果后,趙煦驚呆了。他沒想到僅僅只是查抄了四名官員,收獲竟如此巨大。
大宋官場貪腐之巨,窺一斑而知全貌。
至此,趙煦愈發由衷感到,趙孝騫給他出的這個主意多么正確。
朝廷國庫莫名其妙發了一筆橫財,若是繼續查下去,這還不得起飛嘍。
繼續查嗎?
當然要查!
城外五萬流民嗷待哺,朝廷要安置他們,查抄的田產銀錢還遠遠不夠趙煦當即下旨,繼續深挖,從嚴從速從重審理,抓一個,判一個,查抄一個,朕趕時間。
人在家中坐,壞消息從天而降。
趙孝騫在王府過著枯燥又極爽的悠閑日子,他還在猶豫要不要發明一輛古代版的自行車,然后找個奧德彪每天踩單車運香蕉,給他解解悶兒。
接著趙孝騫便聽到了壞消息。
掌問四名犯官后,朝中不知何人傳出風聲,當今官家決定嚴查治河貪腐案,是因為楚王世子向官家進的諫。
消息是誰傳出來的已不重要,但應該不是魏節,畢竟拿祖宗發過毒誓。
更有可能是曾布章兩位宰相傳出去的,人家能混到這個位置,不可能是愚蠢之輩,想要兩只老狐貍背黑鍋,恐怕不是那麼容易。
不管是誰傳出來的,總之,趙孝騫一夜之間成了眾矢之的。
這一次得罪的人可太多了,這樁貪腐案里,涉案的朝臣不是少數,如果真要一查到底的話,不知會牽扯多少人。
凡是涉案又暫時沒被拿問的朝臣,誰不恨趙孝騫?隨便走在路上,都不知有多少綠幽幽的目光盯著他。
趙孝騫得知消息后,當時確實有些生氣,想半夜去曾布章懷兩個老匹夫門前潑紅油漆。
但很快趙孝騫又平靜下來。
事情做了,也就做了,落子無悔。
不說正義與邪惡這麼高尚的話題,趙孝騫給趙煦出主意時,本身也沒抱著什么正義的心思,只說趙孝騫出的主意確實解決了問題,這就夠了。
于是,被無數人恨得牙癢癢的楚王世子,短暫的心虛之后,很快便釋然,繼續枯燥而奢華的紈生活。
御史臺和皇城司殺氣騰騰拿問貪官時,趙孝騫被多日不見的狄瑩強行拉出了門。
是的,「強行」,狄家大小姐今日忽有興致,決定出門游玩。
一個人游玩太寂寞,狄瑩二話不說直奔楚王府,將王府內正在睡午覺的趙孝騫強行拖出了門。
迷迷糊糊的趙孝騫直到邁出王府大門,都沒回過神來,身體已在大門外,靈魂還留在那張舒服的床榻上。
直到胳膊上被人狠狠擰了一下,趙孝騫陡然清醒,左右環視,大吃一驚:「這是哪里?」
狄瑩氣得又擰了他一下:「跟我在一起便心不在焉,跟別的姑娘在一起便巧笑嫣然,是嗎?」
趙孝騫扭頭看著她,表情有點嚴肅:「我讀書不多,你不要騙我,巧笑嫣然」這個詞兒,是這麼用的嗎?」
狄瑩更氣了,狗男人聊天不知道什麼是重點嗎?現在聊的是怎麼措辭造句的事嗎?
「回到汴京后,咱們都幾日未見了,你為何對我不聞不問?」狄瑩氣鼓鼓地問道。
趙孝騫睜大了眼睛:「我救了你的命,按理說應該是你主動登門道謝,
但凡懂點事的話,見面該給我磕三個頭才是,現在你倒怪我對你不聞不問,
良心長歪了吧你?」
「呸!你什麼輩分,要我給你磕頭,你腦子長歪了!」狄瑩氣道。
頓了頓,狄瑩又道:「今日上午,我去了一趟瑤華宮,給姑母和——馮母送了點東西,上次你鬧過之后,瑤華宮對馮母好多了,還有專門的坤道侍候她起居,馮嬸母囑我轉告你,不必為她擔心。」
趙孝騫好奇地盯著她的臉:「說話就好好說,你臉紅什麼?」
狄瑩俏臉通紅,也不知馮氏跟她說了什麼私密的話兒,令她如此嬌羞。
趙孝騫此刻才注意到,今日狄瑩又是女扮男裝,不僅如此,狄瑩身后還跟著一個小拖油瓶,同樣女扮男裝的一個小丫頭。
嗯,很眼熟,當初勾欄院第一次見到狄瑩時,她的身邊就跟著這個小丫頭,兩人的男裝打扮猶為拙劣,都沒眼看。
今日二女的打扮—也沒好多少,不知哪來的自信,以為穿個男裝別人就認不出了。
見趙孝騫目光轉移,狄瑩將身后怯生生模樣的小丫頭拽到身邊。
「她是自小跟我一起長大的貼身丫鬟,鳶兒。
鳶兒羞答答地上前盈盈一禮:「奴婢拜見—」」小姐,能叫他姑爺嗎?
狄瑩大驚失色,慌忙捂住了小丫頭的嘴,怒道:「你要死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