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昉抬手,想用手指撫她額前的碎發,卻被秋月及時推著輪椅后退避開,他眼里閃過一抹不易察覺的冷意。
看著丈夫一如從前的溫柔模樣,陸幼窕卻覺一股寒意由腳底直灌頭頂,想到死去的胎兒,四肢百骸都在顫抖發冷。
一旁的冬霜立馬上前擋住了楊昉,將自家姑娘護在了身后。
都這樣了,這狗東西竟然還想在人前裝成好丈夫的樣子,妄圖對姑娘動手動腳!
顧行昭沉聲道,“陸幼窕,把和離書給他。”
陸家的姑娘,要走,也得光明正大,清清白白的從大門走,可不能背上逃妻的名聲。
聽到老祖先的聲音,陸幼窕才終于平定了翻涌的情緒,從懷里取出那封才寫好不久的和離書,“楊昉,你我夫妻情分已盡,就此和離罷。”
聽到“和離”二字,再看陸幼窕手持一紙和離書,紙上字字珠璣,筆鋒透著堅決,楊昉臉色如同墨汁滴入清池,頃刻間陰沉得能滴出水來。
他眉宇間擠出了深深的溝壑,嘴角不自覺地緊繃,雙手攥緊成拳,目光如冰刃般銳利,殺心升起。
一雙雙眼睛,目光落在夫妻二人身上。
楊昉咬牙切齒,盡量讓自己面上看上去平和,“夫人,我耐心有限,沒空陪你鬧。”
陸幼窕聲音冷冽而清晰,語氣里還淬著對楊昉的恨意,在前院里回響,“你何必再裝,這府里的人哪個不知道你借病重為由把我軟禁在院里,哪個不知道你借保胎之名狠心喂我喝打胎藥,又有哪個不知道你對我下毒!”
周圍的下人聽見后半句話,瞪大了雙眼,天啊!
頓時,周圍眾人看陸幼窕的眼神都有些同情。
楊昉冷笑,“陸幼窕,你想和離,也不看看自己什么處境,真以為自己還是養尊處優的陸家大姑娘?”
“我是何處境與你何干?”陸幼窕的手緊攥著,看著眼前這個人,不知道他是從什么時候開始變得讓自己覺得完全陌生,又或者說,他一直如此,只是自己從來沒有真正看清他。
楊昉嗤之以鼻,“你陸家被流放,我沒有休你,還收留你,已是仁至義盡,否則你現在連個躺著的地都沒有,你不心存感恩便罷,如今竟還想和離?”
對于陸幼窕,他有十足的信心拿捏,女人都是好哄的,說幾句好話,就像當年,當朝閣老的寶貝孫女,還不是死皮賴臉要嫁自己?
他突然想到了什么,面色嘲諷道,“還是說,你也想跟著你那些家里人一塊被流放,跟那些下賤的女人一樣,路上為點吃食和水委身那些官差?”
“啪!”的一聲,楊昉被重重扇了一巴掌。
“你無恥!”
陸幼窕不知何時從輪椅上站了起來,氣得渾身發抖,打了楊昉巴掌的手還抬著,微微泛紅,可見用力至極。
多年的修養,讓她到這個時候氣到人快昏過去了,也只罵得出來這三個字。
誰也沒想到,陸幼窕會突然打楊昉,畢竟夫人從前看著是那么溫柔和煦的人,對下人都不曾說重話,何況是動手。
挨了這一巴掌,楊昉眼神變得陰翳,他一步跨上前,手臂猛地伸出,緊緊抓住陸幼窕的臂膀,“和離你想都別想!”
“陸幼窕,我楊家只有喪妻!”陸幼窕也被逼急了,張嘴就咬在楊昉的胳膊上,仿佛要從上面咬下來一塊肉。
“啊!”楊昉疼得一把將人推開。
秋月和冬霜及時上前扶住自家姑娘。
見胳膊被咬的地方血跡快速浸透衣料,楊昉沖著陸幼窕直罵潑婦,又對著周圍下人怒吼,“都傻站著什么!夫人瘋了,還不快把她還有這幾個意圖拐帶夫人的東西拿下!”
周圍的下人這才反應過來,紛紛將幾人圍了起來,方家兩兄弟拿著長棍護在前頭。
秋月護著姑娘后退,氣得沖著楊昉就破口大罵,“姓楊的!當初是你上陸家求娶我家姑娘,還發誓今生只會娶我家姑娘一人,卻一直在外頭養外室,你如今這般作態,就不怕天打雷劈遭報應嗎!?”
楊昉雙眸赤紅,冷笑,“天打雷劈?報應?”
嘲笑的語氣,聽得幾人心狠狠地跳,只恨不能撕了這白眼狼的嘴臉。
突然,一道刺眼的閃電劃破長空,伴隨著震耳欲聾的雷鳴聲,猶如神怒,直擊地面。
那雷電就擊在楊昉身前不到半米的地上,地面瞬間焦黑,周圍的空氣都彌漫著焦灼的味道。
院里的人都嚇傻了,這是.遭報應了?
秋月和冬霜都震驚了,尤其是秋月,自己就是氣不過隨口一說,這老天竟然真給反應,降雷劈這孫子了?
楊昉嚇得臉色蒼白,不可能,巧合而已,他后退了兩步,瞪著眼喊,“什么雷劈什么報應,我楊昉行得端做得正,才不怕這些!”
他話音剛落,又是一道銀蛇般的電光劃破天際,伴隨著震耳欲聾的轟鳴聲,一記霹靂直擊地面。
楊昉嚇得摔在地上,接連往后爬,像逃命一般,哪里還有方才趾高氣揚的樣子。
顧行昭瞇著眼睛看他,好久沒劈人,突然就發現了新的玩法,想想直接把人劈死可太沒意思了。
她對著陸幼窕道,“別怕,趁著現在逼他把和離書簽了。”
她心安了許多。
有老祖先在背后撐腰,秋月和冬霜腰桿都挺直了!
院里眾人心跳猛地加速,仿佛連呼吸都被奪走了。
雷聲在耳邊回響,久久不息,驚恐之色在每個人臉上凝固,仿佛時間停滯了一般,四周因此而鴉雀無聲,眾人的目光不自覺地投向那被雷擊中的地方,心知肚明,這雷完全是沖著老爺去的。
但他們不敢出聲。
不知道是哪個人被嚇到喃喃出聲:“報應.真的有報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