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森的打法已經趨于成熟,我之前提議過他嘗試著另外一種風格,但是被他拒絕了。”
坐在藍斯身邊的教練一邊看著比賽,一邊向藍斯解說現在伊森在擂臺上的情況。
他就像是一個戰爭堡壘,從來不躲避敵人的進攻,只是用雙臂去格擋,防御,然后尋找機會打出致命的一拳。
看似吸著煙,感受著比賽現場一輪輪海嘯般襲來的激情與熱潮,他顯得與整個賽場稍微有些格格不入。
聽著教練的話,藍斯扭頭看了他一眼,“你想要讓他嘗試什么風格?”
“躲避!”,教練很認真的說道,“藍斯先生,拳擊比賽看上去好像只是幾分鐘的時間,很快就會結束,而且選手們不會留下什么過分的后遺癥。”
“但實際上拳擊比賽,特別是重量級的拳擊比賽,對人體是有傷害的,特別是大腦!”
“你想象一下,一輛車以三十五到四十公里的時速不斷的撞擊你的腦袋,你不可能真的一點都不受傷!”
“就算你的腦袋足夠硬,脖子足夠接受,我們也無法確定里面的組織是否安全。”
“我聽說腦子并不是石頭,也不是狗屎,是一種很柔軟,一碰就碎的東西。”
說起這個教練的表情有些唏噓,“我知道有一些重量級的拳手,那些藍領,他們在退休之后的身體情況都不太好,其中有不少人很早就離世了。”
拳擊比賽里不可能全都是明星,總得有一些“藍領”存在,他們存在的價值就是作為勝利者的墊腳石,或者說作為背景板中數字中的某一個。
一個拳擊大明星,他可能只和排名靠前的兩個拳手打過比賽,結果是一勝一負。
可如果只告訴人們他現在的戰績是一勝一負,他就不可能是大明星!
有哪一位大明星戰績是一勝一負的?
所以這個時候,就體現出藍領的重要性,他們會成為這些天賦怪或者實力怪用來迭數據的那部分,當一個明星選手展示出二十次比賽十七次擊倒三次被擊倒的數據時。
其中三次被擊倒是他和其他明星上擂臺的結果,而前面十七次的擊倒中,至少有十二次,都是打那些藍領拳擊手。
他們會在擂臺上會根據出場費的多少,來決定打多久。
如果出場費給得明顯高于他的平均水準,這就意味著對方教練想要一個好看的結果,也就是快速擊倒獲得比賽勝利。
如果對方給的出場費只是符合他的標準,那么藍領先生就會把比賽拖到五回合后,甚至有可能會去嘗試擊倒這位明星選手。
這種人大量的存在,因為任何一項體育賽事中能成為佼佼者的,永遠都不是單純的努力就能獲得的。
體育運動從來拼的也不是努力,而是天賦,與生俱來的天賦,所以它從一開始就是不公平的。
你能用盡了全身的力氣,每天都在努力,一拳下去就只有六百磅。
但有些人天賦超出普通人太多,他不需要經過訓練,一拳下去就有七百磅甚至更多,經過訓練后能打出一千磅的超級拳頭,這又何來公平?
那些懷著滿腔熱血進入這個行業,以及爬到了重量級拳手并且稍微有點小名氣的拳擊手,他們其實也沒有太多的選擇。
繼續往上爬,天賦限制了他們,他們這輩子都不會成為什么拳擊明星。
所以他們要么立刻退役,找一個拳擊館當拳擊教練,尋找那些擁有他們不曾擁有過的天賦少年,然后把他們培訓成自己拼盡全力也無法成為的樣子。
要么,就去黑幫,成為黑幫成員,或者打地下裸拳,生死賽那種,用命來換錢。
當然,還有另外一種選擇,就是繼續在擂臺上,成為藍領,成為不斷被人擊倒,成為拳迷口中和笑話一樣的存在。
雖然活成了一個笑話,但至少生活不會太窘迫,也不需要擔驚受怕,但有一個問題,那就是他們的腦袋。
經常被一千磅上下的拳頭轟擊,腦漿肯定是要出問題的,大腦這東西一旦出問題,就不是小問題。
教練本身就是沒天賦的,也做過一段時間藍領,但他實在不甘心自己在擂臺上成為了一個笑話。
他明明已經很努力,他學習了太多的知識,擁有豐富的經驗,但依舊做不到。
所以,他找了一個拳擊館,開始尋找那些有天賦的拳手,幫助他們完成夢想的同時,也幫自己完成夢想。
伊森是教練這些年里見過最有天賦的人,他有很強的身體素質,是他羨慕嫉妒恨的那種,而且拳頭很重。
一拳打下去,鋼板都能打得凹陷,他的骨頭還很硬,能扛得住很重的拳頭而不傷害到自己的身體。
所以教練希望伊森能走得更遠,用他教授的那些知識,經驗,這樣從側面就能證明他自己不是不夠努力,不是沒有經驗,他只是缺少了一些頂級的身體素質而已。
這幾年的相處下來他也很喜歡伊森,自律,刻苦,沒有其他拳手的壞毛病,從來不在外面留宿,只要有時間,就會訓練或者練習。
他希望伊森能走得更遠,以一個外國移民的身份,成為聯邦的重量級拳王,那一定是一個很美妙的事情!
他為伊森考慮了很多,但伊森并沒有接受他的關于更靈活躲避的建議,依舊堅持他自己的打法,防守反擊。
為此伊森把左右手都練得很強,這樣有時候他會故意賣破綻,讓對方以為自己抓住了伊森的漏洞,然后打出對方認為是關鍵的一拳,接著被伊森一拳擊倒。
這個套路其實大家都研究得差不多了,但就是很好用。
每個重量級的拳手都有自己的自信,他們相信就算是伊森,一拳毫無阻礙的命中他的下巴,他就算不倒下也得踉蹌幾步。
伊森就是和他們賭這個。
自己的下巴,腦袋,足夠硬,以及自己的拳頭,比他們的更重。
所以伊森的比賽具有很好的觀賞性,很刺激,人們喜歡這種重量級拳手火力全開的互轟。
那種一拳打出去仿佛能連人一起打飛的感覺,而不是什么輕量級,羽量級之類的,雙方依靠技術點數來計算最終勝利的比賽。
每一次的擂臺,都會有人流血,有人會被打的鼻青臉腫,會被打的躺在地上起不來。
不管是誰,當他的身體如同一座高塔一樣筆直倒下的瞬間,就是比賽現場最火熱的一刻,也是人們期待的一刻。
“你是他最好的朋友,他一直都很聽你的話,所以我覺得,如果有誰能夠勸說他,并且他會聽的,就一定只有你了。”
教練臉上都是請求的神色,“他太優秀了,應該享受更完美的人生,而不是老了之后在病床上度過。”
“而且……現在重量級的一些拳手也開始玩起了技術流,如果伊森不嘗試改變,未來他的比賽會越來越難打。”
“他的對手不會和他火力全開的互拼重拳,他們會以更靈活的步伐和刁鉆的出拳角度,不斷在他身邊游走尋找機會。”
“到了那個時候,他就會成為一個靶子!”
藍斯聽完之后腦海里響起了一個把腦袋甩出殘影的家伙,他點了點頭,“等比賽結束之后,我會和他談談。”
教練松了一口氣,“這樣最好,多謝你了!”
藍斯搖了搖頭,“他是我的兄弟,只要你的建議對他是好的。”
在他們說話的時候第一回合的比賽已經結束了,教練離開了藍斯身邊快速的走到了擂臺邊上,開始和伊森安排下一回合的戰術。
第一回合他們都在互相試探,試探對方的攻擊范圍,以及感受一下對方的拳頭有多重,這很重要,對選手們來說。
他們會在后面幾個回合通過自己在擂臺上獲得的這些情報,去組織一個戰術,然后擊倒對手。
聽起來很復雜,其實非常簡單——
我能打到他,而他不能打到我:保持中遠距離,不讓對方靠近。
我打不到他,但是他能打到我:入侵到近距離,確保自己的攻擊不致于打不出力量,或者打不到對方。
對方的拳頭很重:避免要害受到直接的攻擊。
對方的拳頭不太重:只要在承受范圍內的,就和他們拼拳。
這些零零碎碎的線索最終會被總結在一起,成為接下來的戰術安排。
有些拳手自己總結不了這些,他們更專注于比賽,所以這個時候教練就起到了作用,他們在下面會看得更清楚,也能更好的布置合理的戰術。
很快第二回合比賽開始了,教練對伊森沒有什么特殊的安排,因為在這些問題上,伊森目前全面占優。
碎顱者也是一個比較傳統的拳擊手,通俗一點來說就是不太喜歡快速的移動和技術性的東西,雙方基本上就在一個小地方互相緩慢繞圈的出拳或者防守。
雖然沒有什么特別花里胡哨的東西,但拳拳到肉也有很強烈的觀看體驗。
第二回合雙方已經有了一些實際性的接觸,對彼此的實力都有了一個比較明確的感知。
從第三回合開始,雙方的碰撞開始變得稍微激烈了一些。
對自己有自信的拳手往往會在體力管理方面作出一些變化,他們不會太約束自己的行動能力。
只有那些沒有自信在全面幾個回合就擊倒對手的拳手,會加大對體力的管理,來獲取在靠后回合擁有更豐富的體力來戰勝對手。
伊森打得很主動,甚至有時候他會故意露出更多的破綻,來吸引對方的出手。
碎顱者很謹慎,他聽說過伊森“鋼拳”的大名,其實除了這個名字外,伊森的抗擊打能力也是人們所驚嘆的。
他很小心,哪怕伊森把下巴放在了他能碰到的地方,他也不敢亂揮拳。
他的注意力一直放在了伊森的拳頭上,每當他有出拳的動作的時候,他就能發現伊森的拳頭也會跟著準備動起來。
他還沒有信心能夠扛住伊森的一拳而安然無恙,有時候綽號帶來的間接影響力,還是很大的。
明明他也有一個駭人的稱號,“碎顱者”,形容他的拳頭能打碎人的腦袋,但為什么伊森就是不害怕?
他不懂,他把這歸咎于年輕人的膽子大和盲目自信,不過他不會上當的,他要用自己的天賦,經驗和技術戰勝對手,而不是粗魯的拼拳頭。
到了第五回合的時候,雙方的體力都出現了明顯的下降,哪怕是防守也是需要消耗體力的。
而且他不能一直防守,伊森的拳頭很重,如果他一直防守就會非常的被動,他有時候也需要通過進攻的方式來化解伊森的攻勢,但又不是那種互相換傷的進攻方式,所以打起來還是比較累的。
挨了五個回合的打,碎顱者的心態也發生了一些變化,在一次碰撞中,伊森出現了明顯的重心偏移,且能感受到他的體力也下降得很快。
碎顱者作為一個頂級的重量級拳擊手,他幾乎是本能的忘記了教練的話,下意識的一個后手重拳朝著伊森的下巴打了過去。
也就在這一瞬間,比賽現場所有人都站了起來瘋狂的吶喊尖叫。
在碎顱者的拳頭打中伊森下巴的同時,他看到了一個更快的拳頭,以相同的角度,打在了自己的下巴上!
就這么一瞬間,耳邊全是瘋狂的吶喊聲,他看到了伊森向左側踉蹌了兩步,他想要追上去補拳,卻意外的發現自己朝著相同的方向踉蹌了。
伊森只是踉蹌了兩步就站穩了,而他還在傾斜,他看著伊森面無表情的追了上來,在這一刻,他閉上了眼睛。
在被重拳打中的瞬間他是沒有什么感覺的,感受不到疼痛,因為大腦受到的沖擊力讓他屏蔽了這些疼痛,腦子里的混亂的信號處理不過來了。
等他再睜開眼睛的時候,已經躺在了地上。
不遠處,伊森高舉著雙手大聲的咆哮著,他有些茫然的扭頭看向跪在自己身邊的教練,看到對方臉上的關心后,他又有些釋然。
“我都忘記了我怎么倒下的。”
教練開玩笑的說道,“這其實是你的幸運。”
“如果你看到的話,你一定會嚇壞了,我也嚇壞了!”
伊森在他失去重心的那一刻,撲過去就是兩記重拳,如果不是裁判推開了伊森,可能還會有第三拳。
這些八九百磅的拳頭毫無阻礙的轟擊在臉上的時候,那感覺絕對酸爽到爆炸。
周圍都是瘋狂的觀眾和他們瘋狂的歡呼聲,沒有在現場親身感受過這種野蠻又美麗的競技運動,很難體會此時觀眾們沸騰的情緒!
望著伊森的背影,碎顱者被抬上了擔架,他得去醫院做一個檢查。
所有被擊倒的拳擊手都需要做這個檢查,檢查眼底,檢查耳底,檢查各種和顱腦,以及身體器官的檢查,確保他們的健康。
躺在擔架上的時候,碎顱者對跟著他的教練說道,“上次你說的那個什么技術型打法,或許我們可以嘗試一下。”
教練也有些欣喜,畢竟拳手的健康和他在拳盟中的地位,也代表了教練的利益,“你怎么想通了?”
碎顱者撇了撇嘴,“比起這些擁有超出常人天賦的拳擊手,我的上限還是太低了。”
他已經感知到自己觸碰到了自己生涯的天花板,并且伴隨著后面可能還有更多的天賦型選手正在攀登,也許他的第七,很快就會成為第十一,第十二,甚至是第十七,第二十!
因為后面不僅有天賦型拳擊手,還有那些擁有天賦的技術型拳擊手,他得提前做好準備了。
當他全力的一拳沒有把伊森打倒的時候,他就認識到了這一點,他,以及他的時代,已經開始走向尾聲了。
體育場內依舊是歡聲一片,但這一切,都和他沒有什么關系了。
曾經他也擁有過這些,不過始終都沒有見識過山巔的風景,不知道這個伊森有沒有機會去那里看一看。
他應該有。
畢竟他的天賦很好。
比賽結束之后,等應付完拳盟,伊森坐上了藍斯的車,他的教練和其他人則直接回去了。
新來的組員和學員還不清楚伊森與藍斯的關系,這是他們第一次見到伊森居然還有這種大人物朋友,都紛紛感到好奇。
藍斯先讓他去醫院做了一個檢查,因為動用的是特權渠道,所以所有的診斷和檢查幾乎是立刻就出了結果。
他很健康,健康到可以打死一頭牛。
隨后藍斯帶著他回了莊園,弄了一頓豐盛的晚餐,幾乎全都是肉類,各種肉類,吃得伊森非常的滿足!
“你教練在你比賽的時候和我聊起了你的比賽風格問題,其實我并沒有覺得你的打法有問題。”
“你有超出常人的天賦,你的能力讓你不需要技術就能戰勝對手。”
伊森聽到這里不斷的點頭,他早就不是那個什么都不懂的年輕人了,他能感受得出自己的上限——到目前為止還沒有遇到能逼出他上限的人。
進入重量級之后,他一共打了七場,包括這一場,第八場,全勝且擊倒對手,他從來都不覺得第七是自己的上限,他有信心挑戰第一!
“但是,如果你遇到了技術型的選手,你能適應他的戰斗風格嗎?”
“他會和你玩更嚴謹的體力管理,想辦法把你拖入最后幾個回合,然后通過勝利點數戰勝你,你想過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