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港城最近一段時間遇到了一些問題,對于各工會來說。
一些新來的工廠正在和藍斯的萬利勞務公司接洽,現在金港城的人都知道,這家公司輸出的勞動力價格比本地人要便宜一點,大概一兩塊左右的差距。
別小看了一兩塊的差距,如果你有兩千名員工,每個月每個人都要少拿一塊五的工資,兩千人就是三千塊。
如果說對于一家有兩千名員工的企業而言,三千塊還不足以讓他們動搖,那么藍斯的這些特殊的員工大多都是黑戶口。
這意味著什么?
意味著不需要按照1009年聯邦政府出臺的《工人保險法》中規定的事項,雇傭工人的企業需要為工人購買商業保險,或為受工傷的工人支付醫療費用和后續費用。
法律規定根據不同的性質,比如說低危險工種,中危險工種,高危險工種和特別危險工種進行分級繳納,像是工廠內進行生產的工人最少都是中危險工種。
按照法律的要求,雇傭他們的人只需要按照當地地方法律的不同,大約月收入的百分之二左右將會用來繳納商業保險。
目前主流的商業工傷保險賠付上限,都是一千塊錢,超出部分需要資本家自己承擔。
以每個月四十八塊錢的月收入為例,那么每個月就要額外支出大約兩千塊,并且還要承受一部分工傷超額風險。
資本家和勞動者之間的沖突,對抗,是一直存在的,隨著各項關于保障勞動者的法律出臺,在一定程度上勞資雙方的局面正在發生某些扭轉。
一些利用工傷敲詐資本家的工人,甚至是專業團伙開始頻繁的出現。
一開始他們是去尋找那些不給工人買保險的工廠工作,看上去不小心弄掉自己一根腳趾,一根手指,然后以此為理由敲詐資本家幾百上千塊。
發展到后來,他們會通過一些方法形成類似中介的結構,從貧窮地區,比如說亞藍那邊購買人口過來,然后把他們丟到工廠里,制造各種意外。
很多工廠都出現了許多類似的情況,有些還死了好幾個人,資本家們賠償了一大筆錢。
有些情況即便有商業保險都不行,這些人的狠辣直接是奔著弄死人去的。
所以現在勞資之間還是有著更激烈的沖突。
并且,工人工會和勞動聯合會,在這里面也扮演著一個不那么光彩的角色,他們往往會不考慮前因后果的為一些敲詐集團提供法律上的,以及道德上的援助,也就是提供罷工游行示威等業務,從中獲取經濟利益,或者政治利益。
資本家們也挺郁悶的,普通的工人也很郁悶,資本家和真正想要工作的工人似乎都成為了受害者。
如果沒有其他事情發生的話,這種情況還會繼續持續下去,但是意外還是發生了——藍斯的勞務公司。
不需要資本家們承擔額外的工傷支出,藍斯的勞務公司解決了工傷問題,對于需要大批工人的資本家來說,不只是節約了每個人兩塊多錢的工資那么簡單,更是減少了一個大麻煩。
被敲詐一下,可不止幾百幾千塊,所以現在新工業區里那些工廠都在和藍斯的勞務公司接洽,直接把工作崗位承包給了藍斯的公司,大家合作得其實還不錯。
雖然還沒有人嘗試著用工傷來敲詐工廠,或者藍斯的公司,但大家都知道一點。
那就是如果他們真的是故意的,藍斯不僅不會給他們錢,還會把他們都弄死!
所以現在勞務公司的生意很火爆。
而這,又恰恰得罪了工人工會,因為藍斯的這群人,并不是工會成員,也沒有向工會繳納任何會費,更不會受他們的擺布。
他們連組織罷工的機會都沒有,因為那些人根本不聽他們的!
所以這邊的行業工會立刻找到了更高一級的勞動聯合會,請求他們幫助解決這個問題,于是才有了今天的見面。
“這兩位是?”,藍斯的目光越過了黛比女士,停留在了她身邊的兩位身上。
黛比立刻側身為藍斯介紹道,“這位是格布魯斯先生,這位是伍德先生。”
藍斯一邊和他們握手,黛比一邊繼續為他詳細的介紹到,“格布魯斯先生是利卡萊州勞動聯合會的副會長,主要負責主持利卡萊州勞動聯合會的日常工作。”
“伍德先生是我們的顧問,他知道很多東西,對各行各業都有很深刻的理解。”
藍斯邀請他們坐下,然后讓埃尼奧重新為大家上一杯咖啡,還有一些糕點。
等大家都坐定之后,藍斯笑著問道,“最近我的事情的確很多,可能會有怠慢到各位的地方,我先道個歉。”
“我們就減少一些沒有必要的寒暄和互相吹捧,直奔主題。”
“黛比女士,格布魯斯先生,還有伍德先生,你們此行的目的是什么?”
黛比女士端起咖啡杯低頭開始喝咖啡,她不太想摻和到這些事情里面。
因為她一直住在金港城,這里就不得不提及金港城目前的核心輕工業業務——紡織業。
紡織業的污染很小,同時又有很多的出口訂單,很多企業為了減少運輸費用,他們逐漸的在金港城這邊置辦工廠。
業務人員拿到訂單之后就開始安排生產任務,基本上都是需要排隊的,這邊每完成一個批次的訂單,就可以當天裝船發貨。
所以勞動聯合會的其他辦公室可能在曼特農,或者別的地方,但輕工紡織辦公室,就在金港城。
這里有這里利卡萊州規模最大的紡織行業。
也正是因為黛比女士一直生活在金港城,所以她很清楚這座城市里,誰的聲音最大。
她用低頭來把自己從整件事摘出去,也算是一種立場上的表態。
伍德先生瞥了一眼這位在勞動聯合會中還是有一些地位和影響力的黛比女士,略微皺了皺眉。
不過很快就舒展開,他不認為藍斯會是一個“麻煩”。
他們見過很多的“麻煩”,哪怕是那些聲名遠播的超級財團,在面對他們的時候,一樣會顯得很無力!
你他媽不聽話,我就讓你所有工廠都停工!
停工帶來的損失可不是幾百幾千塊,要是再有什么違約金,這就是幾十萬,幾百萬!
同時熟練的工人本身又是中堅力量的選民,政客乃至總統先生,都會對這個群體保留一定的尊重。
他聽說過一些和藍斯有關系的傳聞,但他不怕。
聯邦兩千萬工人就是他最強力的后盾,藍斯家族就算再牛逼,能是兩千萬工人階級的對手?
格布魯斯先生因為是副會長,他要是開口了,有些事情就很難有回轉的余地,所以是伍德先生先開口。
“藍斯先生,我聽說你名下有一家勞務公司?”
藍斯沒有否認,他向后靠在沙發上,掏出了香煙的煙盒和火柴,“介意我來一根嗎?”
黛比女士笑了笑,示意他隨意,伍德先生雖然又皺了一下眉頭,對藍斯直接打斷他的節奏有些不滿,但也沒有拒絕。
藍斯點了一支煙,一只手扶著沙發的扶手,夾著香煙的手架在另外一側,他吐了一口煙,“是的,我的確有一家勞務公司,幫助一些有勞動能力,但是沒有勞動能力的人,解決勞動問題。”
他連續用了兩個“勞動能力”,但這兩個詞組的含義并不一樣。
前面是指“擁有可以工作的體魄和能力”,后者是指“是否被允許工作”,不過房間里的人都能聽得懂他的意思,畢竟他們就是干這個的。
伍德先生微微點頭,“我還聽說你們的注冊會員已經有了四萬人?”
藍斯同樣沒有否認,并且還進一步的說道,“我們還在擴張中,我認為這個數字還不足以真實反映現在金港城部分勞動力的尷尬問題。”
“伍德先生,你們也想要加入到這個計劃當中嗎?”
伍德先生嘴角咧了咧,笑得不那么高興,這是一個很奇怪的描述,但他表現的就是這種感覺。
我在笑,但我是不高興的笑。
“藍斯先生,這個數量和規模太大了,里面有很多工人并沒有接受過系統的培訓和評級,他們會擾亂勞動力市場的穩定和平衡。”
“我無意于制造任何的矛盾與沖突,只是在陳述一個事實。”
“勞動力市場需要我們每個人自發的去維護它,才能讓工人階級通過勞動換來對應的報酬。”
“請原諒我的直接,你的公司,正在破壞這份穩定!”
藍斯臉上看不太出有什么表情變化,他吸了一口煙,“所以你們的訴求是什么?”
之前他就聽誰說過,說工人工會這邊對勞務公司的意見很大,現在看來,他們就是為了這件事來的。
不過藍斯能夠理解他們,因為跳過工會這個過程等于在挖工人工會,挖勞動聯合會的根。
一旦這種模式開始變得可以復制,并且帶來更多的作用,很快各地就會出現這種公司。
當然他們的規模可能不像藍斯的這么大,破壞力也不如他的大,但這種就是一個不好的現象。
黛比女士突然站了起來,“抱歉,我需要去一下洗手間……”
藍斯給她指了一下路,也知道她是不想留在這顯得尷尬。
對于伍德先生和這位格布魯斯先生來說,黛比的任務已經完成了。
等她離開后,伍德先生才繼續說道,“我們內部討論了兩種處置預案。”
藍斯點著頭示意他繼續說下去。
“第一種,當然我本人并不喜歡這個選擇,就是解散你的這家勞務公司。”
“實際上從目前我們對金港城的一些現象進行研究,我們也認為有效的管理這些黑移民,對勞動力的市場是可以存在正面效果的。”
“一旦讓他們重新混亂的流入市場,競爭會變得更激烈,行業也會變得更不穩定。”
“所以我們更加傾向于第二種選擇。”
他看了一眼格布魯斯先生,然后輕聲說道,“讓工人介入勞務公司的業務,我們去和那些工廠對接,這樣我們和你的公司形成一個互補的關系,徹底的解決了所有的問題。”
他說著臉上露出了不少笑容,“工會和勞聯也能為你提供很多的幫助,你知道,我們有兩千多萬工人兄弟,我們是聯邦最強大的階級,能粉碎一切!”
他的臉上都帶著一股亢奮的紅光,看來他的確把自己騙了。
藍斯笑著說道,“但你們還是需要資本家支付給你們薪水,才能讓工人活下去。”
這句話讓伍德先生愣了一下,緊接著就想要發怒,不過他很好的控制住了自己,他壓抑著一些怒火,悶著聲音說道,“藍斯先生,我尊重你,也希望你能尊重我和工人兄弟階級。”
“我們和資本家是平等的,我們通過勞動換取報酬,沒有誰比我們高一等,我們也不比任何人低一等!”
這句話真他媽好笑,藍斯差點就笑了,他彈了彈煙灰,“我不反對你們的想法……”
伍德先生和格布魯斯先生兩人對視一眼,都從彼此的眼睛里看到了驚喜,他們本來以為還要艱苦的“戰斗”一番,才能得到他們想要的結果。
現在看來,這位藍斯先生還是很體恤他們的。
伍德先生剛準備開口促成這次合作,就被藍斯抬手攔了下來,“先別急,我們之間還有些事情要解決。”
有了可以合作的基礎,伍德先生臉上都是笑容,也不急了,他樂呵呵的說道,“你說。”
藍斯翹起了腿,略微前傾著一些身體,放在沙發扶手上的手,放到了翹起的腿上。
“第一個問題,注冊在我公司里的工人們,是否能夠享受到行業工會普通聯邦工人所享受到的一切?”
“各種福利,待遇,以及他們遇到了問題,是否能夠請你們為他討回公道,比如說被克扣了工資,又或者因為某些原因被雇主不合理的辭退了。”
伍德先生聽著聽著就感覺有些不太對勁,但什么地方不太對勁他還不清楚,他只能看向格布魯斯先生。
兩人低著頭小聲的交流了一會,覺得這里面有問題,而且是很大的問題。
問題就在于藍斯公司里的這些勞工,都他媽是黑戶!
那些老板可以肆無忌憚的解雇他們,甚至都不需要找什么理由。
不服?
不服他們就打電話給移民局,說這里有黑勞工。
為什么碼頭上那么多非法移民在從事最低級的工作,所有人都知道,但碼頭工人工會就是不接納他們?
就算他們想要交錢,想要加入工會,都會被拒絕?
說白了,就是因為他們的身份不合法,而碼頭工人工會又是一個合法的機構,他們不可能招募這些會員。
如果招募了,他們因為違法的身份遇到了很多的問題,工會出不出頭?
出頭,就意味著他們在為違法的工人提供幫助或者辯護,會引來一些道德指責。
如果不出頭,那么他們又收了會費,這會讓人覺得他們吃相太難看。
所以干脆他們就不給這些人入會的機會。
現在兩人只是簡單的討論了一下,就得出了這些結論,一時間兩人的臉色都變得不怎么好看。
他們來的時候只想著這件事很容易解決,沒有考慮得太多——
公司還是藍斯的公司,他的那些黑移民還是他的黑移民,只是現在資本家想要對接藍斯的公司需要經過工會的這道手續。
除了這些其他的之前什么樣還是什么樣,他們打算什么都不付出就獲得影響力和控制力!
伍德先生皺著眉頭說道,“藍斯先生,我們的意思是,我們作為一個中間環節加入到你的公司和資本家之間,而不是說我們要接管這些工人……”
他說出這些話的時候心里其實也有一點虛,畢竟這些話聽起來太不像是人說的了。
藍斯也沒有生氣,只是撇了撇嘴,“那么你們要為你們的訴求付出什么?”
伍德先生愣了一下,“呃”了一會,“我們可以幫助你們更好的和那些資本家溝通,同時我們可以提供經驗豐富的熟練工,而且我們知道如何更科學的安排工人的生產安排……”
他說了不少,看起來好像都是優勢,但實際的東西卻一點不說。
藍斯有吸了一口煙,他把煙頭按滅在煙灰缸里,“所以你們什么都不付出,就希望能控制我手中的公司和我的那些工人?”
伍德先生也有一點不耐煩了,“你不能這么說,有我們的幫助,資本家們會更慎重的和你們打交道,而且我們也能確保你們的合法利益……”
藍斯打斷了他的話,“但你剛才也說了,你們不會提供任何援助,我順便問一句,我的工人絕大多數都是非法移民,你們可以為他們提供什么幫助?”
“他們沒辦法購買商業保險,沒有辦法購買醫療保險,也許你們可以幫他們解決這些問題?”
“還是說你們可以幫助他們獲得合法的身份,讓他們合法的工作?”
他搖了搖頭,“老實說,我看不到你們的誠意,也看不到談下去的可能,也許你們可以回去再考慮考慮,看看怎么能說服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