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會功夫,只見一個身著深紫色錦緞衣裳的老嬤嬤進了內廳,這是李蘭春的乳娘,是她身邊的貼身嬤嬤,人稱福嬤嬤,在公府里頗有體面。
便是賈婆婆見了她,亦是陪著笑臉兒寒暄著道:“老姐姐,您怎的親自過來了,可是大奶奶有什么要緊的吩咐不成?”
福嬤嬤聞言沒言語,只是掀眸看了看坐在上首的秦曉檸,淡聲開口道:“王妃萬安啊。”
說是請安,但態度和語氣里都帶著不悅。
因她是李蘭春身邊得力的人,秦曉檸朝著她微微頷首,復又問了句:“大嫂可是有事,不過來了?”
福嬤嬤點了點頭,臉上沒有一絲笑意,木著語氣回道:“可不是有事嘛。”
她看向秦曉檸,問道:“昨夜咱們芝蘭居發生的事,王妃可聽聞了嗎?”
秦曉檸微微一頓,遂反問道:“嬤嬤是說大公子書房那小丫鬟惹出的禍事,是嗎?”
“正是呢。”見秦曉檸這般直言,福嬤嬤扯了扯嘴角,回道:“想不到王妃剛剛進門,對于這些事情,倒是耳聰目明。”
這話便是不敬了,甚至透著挑釁。
連一旁的賈婆婆都看不過去了,忙上前和稀泥道:“這事鬧的滿府皆知,就連我也聽說了。”
福嬤嬤淡淡的瞥了眼賈嬤嬤,遂自顧道:“咱們奶奶一向與大公子琴瑟和諧,雖然這么些年,大奶奶一直沒有為公子誕下兒子,但公子可是從未有過抱怨的話,偏生有些不知輕重的小蹄子,還想鉆著這個空子想要攀附大公子,若是被我查出這幕后指使,我這老太婆就是拼了這條老命,也要跟她拼個你死我活。”
福嬤嬤欲說欲氣,一張臉慘白慘白的,連同唇都跟著微微抖了起來。
賈婆婆見狀,忙上前為她撫背,嘴上忙不迭的勸道:“老姐姐啊,您可莫要因這個動氣,這高門里頭,存著攀附心思的人自來是最多的,咱們家家風清正,還算是好的呢,外頭那些富貴人家里,但凡有幾分姿色的小丫鬟,那可是絞盡腦汁的往主子床上爬啊,哎呀呀,都是這些小蹄子眼皮子淺,不懂事,您可千萬莫要因此氣壞了身子。”
“哼!我就不信這小蹄子若是沒有撐腰的,光憑她自己,能有這個膽子。”福嬤嬤氣得雙肩顫抖:“此事,我必要查到底,待被我抓住那幕后指使的人,我是要去回國公夫人的,我就不信了,這些人對咱們大奶奶用這樣卑劣的手段,陸家就能容了她。”
“老姐姐,您莫要動氣。”福嬤嬤指桑罵槐了好一通,賈婆婆好說歹說才將人給送出去。
這老婆子是懷疑秦曉檸指使了那茯苓。
待人出去后,松枝忍不住生氣道:“這個大奶奶看著明白,倒也是個糊涂人,那茯苓不過是從咱們院子出去的而已,難道她去勾引大公子,就要將您牽連進去嘛,瞧瞧這個福嬤嬤,話里話外的都是您指使那茯苓的意思,沒憑沒據的,平白冤枉人呢。”
對于這個,其實秦曉檸心里也有氣。
平白無故的,誰愿意被冤枉呢。
“氣也沒用,高門大院就是這樣,總是會有是是非非。”秦曉檸苦笑道。
松枝擰著眉頭道:“難不成咱們要白白受這個愿望不成嗎?”她勸秦曉檸:“您還是去跟大奶奶說清楚的好。”
“這就沉不住氣了?”秦曉檸淡淡一笑:“這事,沒法說清,若大嫂是個精明人,自然能想明白,若她是個糊涂的,便是我一百張嘴,也是說不清的。”
說話間,賈婆婆送了福嬤嬤后折了回來,不待她開口,秦曉檸便道:“既然今日大嫂不能過來,那我也就先回去了。”
賈婆婆尷尬的笑了笑:“您既然來了,要不我將賬本給您拿來,您先看看也行啊,總不好空跑這一趟。”
“不了。”秦曉檸道:“我跟大嫂說好的,我跟著她一起學,既然她今日不在,那我改日再過來就是了。”
說著,秦曉檸別了賈婆婆,帶著松枝出了議事廳,廊下的管事們還不知今日大奶奶不過來了,依舊垂手候著,見了秦曉檸出來,大家的目光又是不約而同的聚在了她身上來,秦曉檸依舊是禮貌的朝著大家微微頷首,然后緩緩的下了臺階,自顧出了院子。
待回到青松苑的時候,四兒回說,那個賴媽媽已經搬走了,剛開始的時候一直抱怨個不停,直到按照秦曉檸的吩咐給了她幾兩銀子,她才悻悻的閉上了嘴,四兒絮絮的說著,秦曉檸不過一笑了之。
新帝即將大婚,這陣子,宮里頭忙得很,待到陸戟回來的時候,已經夜深。
夜里,秋風漸涼,吹得落葉沙沙飄零,他在大門口翻身下馬,遂抬手將馬韁扔給小廝,然后緊著步子朝著青松苑而歸,剛進了院子,便見松枝侯在廊下,陸戟三步并作兩步的上了臺階,還未待他開口,松枝便迫不及待的向他說起了今日的事。
茯苓勾引大公子,茯苓的老娘清早來青松苑鬧,院子里的管事不作為,去議事廳又遭到福嬤嬤陰陽怪氣的折辱.
陸戟聽著松枝絮絮的說著,氣得緊握的拳“咯吱咯吱”直響。
他強自平復好心情,推門進了內間,屋子里一片昏暗,案幾上為他留著一盞小燈,陸戟輕手輕腳的來到床邊,小女人陷在錦被里只露著毛絨絨的小腦袋,睡得正香甜。
那白皙的小臉蛋上泛著紅潤,不知是做了美夢還是怎的,嘴角還掛著笑意似的。
白日里受了那么多委屈,她居然還能睡得這樣好。
真是沒心沒肺。
陸戟蹙著眉瞧著自己的小妻子,瞧著瞧著,他的眉頭便不自覺的舒展了開來。
她真是太過美好了,美好到這世間的困苦和艱難,從不能影響到她似的。
陸戟脫下衣裳信手扔在一旁,遂小心翼翼的掀開被子躺了進去,小女人終于有了些動作,她習慣性的扭身滑進他懷里,貓兒一樣的蹭了蹭,眼皮子都沒掀,只含糊的說了句“你回來了。”便伏在他懷里又香香甜甜的睡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