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九幾人坐在馬車中,一旁的南宮先生卻是皺著眉頭在算卦。
這一路過來,南宮先生都要確定什么時辰走,往哪個方向走,皆是他一一算出來的,宋九夫妻二人早已經習慣。
只是今日的南宮陽卻是臉色不太好看,他算了一卦后便閉著眼睛,神情沉重。
宋九關切的問道:“先生,可有何不妥?”
南宮陽睜開眼睛,他面露為難之色,說道:“昨夜觀星象,帝王星暗淡即將有隕落之勢,我實在困惑。”
“今日算了一卦,近幾日咱們有血光之災,這批貨,不知能不能送到云州去。”
南宮陽憂心忡忡。
一邊是大女兒要打仗用的武器,一邊是小兒子受險,下落不明。
宋九紅了眼眶,她沒有猶豫,抓住南宮陽的袖口,說道:“先生盡管直說,我要救孩子。”
她宋九是燕國的護國夫人,可她也是一位母親,她也自私,她只想救孩子。
南宮先生嘆了口氣,看夫妻二人焦急的樣子,便說道:“你可知這一路上我都不說這些,我就是看到你們二人印堂發黑,不是好征兆,我若告訴你們方位,你們定然是要去的,可是此去之兇險,我無法預估。”
宋九苦澀一笑,“我與夫君行事,從來就不懼生死,先生,你救救我的三個孩子。”
眼下商隊里都無人可用,南宮陽也只好無奈答應,于是再算了一卦,確定了方位,拿出輿圖,一對照,三人都指向了登州的方向。
“我的三個孩子在登州?”
宋九感覺不可思議,這兒可不是去往云州的路,為何跑去了登州?
南宮陽仍舊猶豫,不愿意兩人前往,而他們若是不去登州,大概走上五六日便到了云州地界,定然還能趕去幫助長公主。
宋九心頭沉重,她先是望向云州的方向,半晌后又看向登州的方向,做下了決定,“繞路去往登州,再走水路往云州去。”
南宮陽嘆了口氣。
這么多貨,直接去往登州定然是打眼的,宋九夫妻二人調撥出精悍的府衛,再加上影衛幾人,先一步去往登州,而南宮先生帶上無痕守在隊伍里,護送貨物去往碼頭等著他們。
宋九夫妻二人連夜出發,沒有半分停留,他們的心里只有對三個孩子的憂心,三個孩子一定不能有事。
宋九一邊趕路,一邊給云州的大女兒送消息,她沒有告訴內情,只說這批火藥還需多走五日的路程才能趕到。
只是宋九他們不知道的是,這一次行動改變了行程,同時也輕松的避開了陸路去往云州的埋伏。
這一路上有南宮陽盤算著,又走的是小道,中途偶與謝家軍交手,也都一一逃過,最后謝家軍將進入云州境內的必經之路埋伏,沒想到他們繞道去往登州再走水路運送。
或許這就是福禍相依吧,不然依著左相之令,得不到便毀去,這批火藥未必真能送到云州去呢。宋九一行人趕了兩日的路到了登州境內,就發現登州的情況有些詭異。
他們初來,便在道上遇上了鹽奴坊抓人。
良民在路上行走,鹽奴坊的人在沒有任何公文證明的情況下隨意抓走并成為奴隸,一輩子在鹽奴坊勞作,直至死亡或傷殘。
宋九幾人還好警覺躲過了這些官兵的糾纏。
宋九倒是奇怪這掌管一方的知州是如此治下不嚴的么?那三年一度去往地方的監察御史也不曾提及半分么?
聽到鹽奴坊,宋九便想去那兒看一眼,她擔心三個孩子也被抓到了鹽奴坊。
幾人跟在官兵身后一路追查到了鹽奴坊附近,再到入夜之時潛入,幾人震驚的看到官鹽場的“盛景”,成千上萬的奴隸在鹽場勞作,他們疲憊不堪,步伐艱難,還要時時被官兵的鞭子催促。
那些被抓來的奴隸一個個瘦得成皮包骨,面上和眼神除了麻木便是絕望。
宋九看到這樣的場景,臉色便變了,她倒是不知,繁榮的燕王朝,在那陰暗之地會有這種場地,將良民抓起來做奴隸的勾當。
燕朝律令可不是這樣的,官鹽場是有固定的勞工,里頭便有不少罪奴,但也不是這樣折磨人的,朝廷每年都會在地方稅收中留下一部分做為支出。
可如今變成這樣的規模,那只有一個結果,便是稅收被貪沒,并抓來良民創收的收益定然沒有入賬。
就眼前這場景,數年下來,私鹽買賣之收益可是一筆巨款,這筆錢落在誰人之手?登州知州之手么?一方登州還沒有這只手遮天的能耐吧。
宋九壓下心頭的疑惑,跟在自家夫君身邊,在這萬千奴隸中尋找三個孩子的身影。
結果找了半夜也沒有線索,沒辦法,只好讓她家夫君直接出手,抓了鹽場的小管事過來拷問。
這一問倒是問出了些情況,卻不是她家三個孩子的情問。
就在數日前,胡家有小小姐來鹽場挑選奴隸,帶走了幾個孩子,年紀八歲到十三歲不等,說是去胡府享福去了。
除此之外也問不出名堂,再加上看了對方的花名冊,里頭沒有三個孩子的名字,當然也有可能用了假名,然而鹽場尋不到三個孩子的身影,只得去周邊尋找。
于是宋九幾人又在漁村落了腳,問出一樁古怪的事來。
說是漁村有位叫王老四的祖孫二人,孫女被抓入鹽奴坊沒幾日就救了出來,村里人都好奇不已,畢竟入了鹽奴坊哪還有活命的機會。
但這位王老四不僅救回孫女,還連夜帶著孫女離開了漁村,后來有人在碼頭遇上苦力工,相傳這對祖孫二人夜里走的船,被官兵追殺,掉落海中淹死了。
雖談不上什么線索,卻也證明登州之地成了燕國的法外之地,官兵竟然無法無天敢對良民隨意下手。
不過這幾個鄰居在說完這些后,有人說起那王老四收漁網的老鄉,老鄉在村里收漁網的時候,曾跟人提到過王老四前不久救了位少年郎,臥床不起,天天吃藥,把王老四的家底都掏空了,祖孫二人天天餓肚子。
說起餓肚子的事,還說才得八歲的王小美竟然在村里頭的蟶子灘偷采,被人抓到過,還搶村里小孩手中的吃食,也被大人責備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