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說屋內,僅剩下二人。
“沒人了,不用裝了。”宋錦試圖把左手抽回來,試了兩下,沒有成功。
不僅如此,秦馳反而將她拽倒向床上,他一把圈在了懷里,嗓音微啞道:“娘子,有什么話,容我先睡一覺再說可好?”
濃濃的疲憊從聲音里透出。
壓下了宋錦想掙扎起身的動作,其實這幾日,晚上要守靈,她也是很累了。
算了,正好趁機休息。
作為受益者宋錦沒有矯情,尋個舒適的睡姿,很干脆睡了起來,讓想好了各種說詞的秦馳,沒有了用武之地。
秦馳以為自己會睡不著。
沒想到把人摟在懷里,聞著熟悉到令人安心的氣息,在不知不覺中進入了夢鄉。
半夜時分。
宋錦被木婷叫醒。
而她一動,秦馳也跟著醒了,“是時辰到了?”
“是,該是老宅那邊讓人來催了,你過去嗎?”宋錦問道。
“去!我趕在出殯前回來,就是要替父親送阿奶最后一程。”秦馳代表著大房,必定要出面。
不然,說不過去。
這個時候不是說其他事情的時候,宋錦讓人送來溫熱的清水,擰干了帕子遞給秦馳,“快擦把臉,要趕緊過去。”
秦馳接過帕子恍惚了一瞬。
仿佛又回到了曾經。
在宋錦的催促下,秦馳洗漱完畢,換上孝服,裝成在宋錦的攙扶下去了老宅。
然后一通折騰下來。
人又昏倒在墳前。
這事兒傳開就沒有人敢說大房什么,更有人稱贊秦大人至純至孝,把秦家其他人一下子比了下去,而實實在在守靈七日的秦明松,水花都沒有濺起一絲。
而秦家大房的事,早就在徽州上層圈子傳開,得知秦馳在黟縣的秦家溝,一些人不是沒有動心思的,僅是礙于秦家有白事不好登門,禮倒是有人送來,但都被退了回去。
孟慶瑞就沒有那么多顧忌。
守門的護衛通報過后,便把人放了進去。
“得知你生病,我特意趕來看你。”
孟慶瑞提著兩包點心就進門,聞著屋子里彌漫的淡淡藥味,語帶關心問:“真的生病了?不是裝的?”
秦馳剛端起碗喝藥,“小病。”
孟慶瑞剛要拖張椅子到他床前,環顧了一圈屋子,見是沒人了這才問道:“嫂夫人呢?沒在跟前照顧你?”
“我一個大男人,需要夫人在跟前照顧嗎?”秦馳嘴硬得很。
不愿承認宋錦不樂意陪他。
孟慶瑞又湊近小聲問:“這次打算待幾天?”
“后日便會離開。”
秦馳不是不想多待,僅是形勢不允許,“叛軍的事情必須要在今年解決掉,拖得越久對我們越是不利。”
“帶上我?”孟慶瑞開口。
秦馳撩起眼皮瞥了他一眼,“這是不打算走科舉一道了?”
“你知道我不是那個料子。”
孟慶瑞考個了秀才的功名算是運氣好,當時夫子說他累積不夠,去長點經驗的,誰知道就考中了,“去年說要考次鄉試,是因為那是我爹的意思,說我連個舉人都不是,跟在你身邊也讓你蒙羞。”
秦馳想不到是這個原因。
孟慶瑞又死豬不怕開水燙的道:“可你升得太快了,我再不跟著你混,以后等你身邊的親信多了,我再想擠進去就難了。”
秦馳聽得哭笑不得。
這些話換個人打死也不敢說出來,偏生孟慶瑞就是這樣大大咧咧的說出來。
“行,我去信給伯父,若他應了,我就帶你一塊走。”秦馳跟孟慶瑞打小一起長大,知根知底,確實用起來比旁人放心,“可是你該明白,即便是跟著我,有我給你托底,能不能混出頭,也要看你自己的本事,犯錯了我也不會包庇。”
孟慶瑞鄭重的點頭。
師傅領進門,修行在個人。
他需要的只是一個施展才能的機會。再有就是自己做出了成績,不會遭遇打壓或是排擠。
世上有才的人千千萬萬,偏生出頭的僅是那么幾個人,是什么原因?
機會啊!
抓住了機會就能出頭。
孟慶瑞達成目的,便不打擾秦馳休息,適時提出了告辭。
秦馳讓人將孟慶瑞送出門。
原本他打著養病為由,不想見其他人,但知道了他見孟慶瑞,秦老頭和秦明松立馬老宅匆匆過來,提出要見秦馳。
秦八道:“公子,要不要屬下去打發他們?”
“別,我見了慶瑞,若不見他們,怎么也說不過去。讓他們進來一趟,我也想聽一聽,他們會說出什么來。”
秦馳知道此事避免不了。
一次不見,下次他們會再來。
秦老頭踏進屋子時候,便擺出一副關懷備至的模樣,“大郎怎么樣?身子好些了么?”
“好多了,有勞祖父擔心。”秦馳說話的時候故意帶上幾分虛弱。
秦明松跟著上前,說幾句關心的話。
一來一回,便聊了起來。
秦老頭問起秦老大的近況。
“有幾個月沒見老大,他娘去世前時常惦記著他。”秦老頭以為這話能拉近和大房的關系。不知秦馳聽了,卻膈應得很。
生前就不見老劉氏善待過大房,不罵大房就不錯了,還硬要說惦記。但這個事只能心里想一想,面上還是要過得去。
秦馳替父母解釋幾句,“早先爹娘受我所累,有人想要捉他們來威脅我,我舅舅恰好在黃山靜養,便把人接了過去,后來又匆匆隨舅舅秘密回了京師,生怕曝露舅舅行蹤,不好往外透露。我爹心里也是惦記著祖父和阿奶,此次知我南方,還特意叮囑我辦完公務,務必要回秦家溝一趟,只是沒有想到阿奶……”
“是你阿奶沒福氣。”秦老頭嘆息。
秦馳又裝出感傷的神色。
秦明松見說了這么久,還沒有說到正題,剛想要張嘴說什么。
秦馳先他一步道:“對了祖父,宋家是不是每年會給你一大筆銀子?”
秦老頭猛的瞳孔一縮。
秦馳不給他多想的機會,“不是宋家人說的,是我見您和小叔這幾年出手闊綽,不缺銀子似的,擔心有人對秦家圖謀不軌,便讓人稍為查了查,查到了錢財的來源罷了。”
這筆錢財是從宋懷昌那里得來的。
此人并沒有在宋錦手下做事,但宋錦對他多有敬重。
秦馳又道:“祖父,這筆錢不該再拿了,我們和宋家是姻親,再拿這錢把我和小叔當成了什么人?傳出去說祖父為了錢,把我和小叔的給賣了嗎?日后我和小叔,還有臉出門見人么?”
秦老頭被說得老臉漲紅,“什么賣不賣的,咋就說得這么難聽。”
秦明松現在臉色都不好。
他就算早知道當年秦老頭,是為了利益應下親事,從中他也得到了好,但被人當面說出來,還說得這么難聽,心里也膈應。
偏生他不好說秦馳是故意的。
因為秦馳也算是當事人之一。
秦明松只能站在秦馳這邊道:“這筆錢確實不能再拿了。宋家人已經翻案,他們也是被冤枉的,現在人也回了府城。再拿的話傳出去,就是我秦家貪得無厭了。”
秦老頭不想放棄這筆銀子。
當初銀子是宋寬應下的,是他心安理得的報酬,現在被大孫子和兒子這么一說,怎么就成了他的錯?
想到大把的銀子,沒有了就肉痛。
秦馳不想讓秦老頭繼續拿錢。
再拿那筆錢,他都要沒臉面對宋錦。
秦馳知道秦老頭是什么性子,便道:“每年我們大房會給祖父送來養老錢,不會比宋家人給的少。”
這是他最后的妥協。
有了秦馳這句話,秦老頭只能應下,痛失一大筆錢子,讓秦老頭煩得很,再沒有心思琢磨著讓大房接他去京師享福的事。而且秦馳的態度也表明了,會送養老錢過來。換個意思就是說,大房不會接他上京。
再說就是自取其辱了。
秦明松一膽子的話,也沒有機會提出。在他們坐的這段時間,秦馳只是有這樣或是那樣的事情,后來更是說有緊急公務。
父子倆被體面又憋屈地請了出去。
宋錦收到消息的時候,也對此很是意外,沒有想到秦老頭會舍得放棄。
可這對于宋家來說是好事。
當即宋錦便修書一封,讓人送去給宋懷昌。
宋懷昌也回信很快,再送了一份厚禮給秦家老宅,指明是給秦老頭的,當是感謝他的慷慨和大義。
秦老頭東西是收了,人又被氣著了一回,當晚人就病倒了。
三更半夜來請小景大夫去看病。
秦馳心知秦老頭氣性大,被氣出來的毛病,對外卻說他是舍不得阿奶。
結果,秦老頭又氣了一把。
家里誰不知道,他最最厭煩老劉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