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家的大門沒有關上。
故而外面看熱鬧的人沒有散去。
有人大著膽子過來詢問,“老頭,主家有喜事么,還有宮里的太監來干啥?”
洪老頭瞥了那人一眼。
他冷漠的態度也阻止不了外人的八卦熱情。
老李頭頂著笑臉出來。
跟來打聽的人寒暄幾句,很快秦馳兼任工部郎中的消息便傳開。
是宋錦讓老李頭出來宣揚的。
不這樣一直讓人聚在秦家大門前也不是個事。
“娘子,李叔這么一出,我又要招人恨了。”
秦馳站在宋錦身邊打趣。
宋錦斜睨了他一眼,“外面的人只會羨慕,真要妒恨你的,也是他們的主子。因為來圍觀的,大多是翠花胡同各家的仆人。”
各家的主子自持身份。
不會跟下人擠一起圍觀,免得有失身份。
而賣身為奴的人見到秦馳僅會羨慕。對于他們來說秦馳站得太高,與他們壓根不是一個層次的人,他們連恨都不該有。
相反他們的主子,秦馳年紀輕輕就站到比他們更高的位置,他們心氣順暢才能奇怪。
但,該有的禮節還是會有。
正如宋錦所料的。
沒有多久,翠花胡同各家陸續送來禮節,說是恭喜秦馳高升。
宋錦一一給了回禮。
傍晚之時。
呂延吉和路柏舟過來。
秦馳陪著二人在書房待了小半個時辰,便一起用了晚膳,秦八再駕車送二人回去。
不僅于此。
秦家的帖子一天比一天多。
除了京城各家舉辦宴會送來的帖子外,還有一部分讀書人的拜帖。當中有國子監的同窗,還有各大書院的學子,又有共同來自徽州的士子等。
有人送帖的時候,還會附帶上自己的文章和詩詞等,美其名曰是求指點的。
有人甚至自薦來給秦馳當幕僚。
一堆的帖子中,真心要跟秦馳結交的或許會有,但也不會缺少借此試探的人。總之,其中必定會有各方勢力安排的人來接近秦馳。
在家休息三日。
秦馳見了一些人,但都是遞上文章求點評的學子,他與對方約見多是以文會友。此舉讓秦馳在讀書人之間的聲望更高。
三日閑逸時間一過。
秦馳準時去工部報到,身邊帶上了長隨。
一個是老霍,一個是秦八。
老霍鐵塔似的模樣,能震住一批宵小。
秦八更不用說了,跟誰都能搭上幾句,讓他跟在秦馳身邊打下手,秦馳能夠省心許多。此外,為了安全著想,上下衙改坐馬車。
由老李頭當馬夫。
三個人早就在明面上的,由他們跟著也不算顯眼。
上任期間秦馳很順利就接手了虞衡司的工作,順利得出乎所有人的意料。此前不知多少人在關注工部,等著袁家刁難秦馳,再給秦馳一個下馬威。
偏生什么都沒有。
連帶提心吊膽的秦八和老霍都詫異了,他們還以為要大戰幾個回合。
結果,就這?
風平浪靜。
但又像是風雨前的寧靜。
這幾天秦馳忙碌著,宋錦也沒閑著。
經常一人待在炮制室,替景大夫炮炙起酒蜈蚣。
閑余之時,她又關注起京城的消息。
剛剛沉靜了一段時間的秦狀元,又成了京城人茶余飯后的焦點。
宋錦安排人引導茶樓酒肆的議論,但凡碰到對秦馳不利的謠言,便站出來質疑對方再辟謠,將秦馳的形象盡量往正面上引。
重活過一輩子的人。
最清楚名聲對一個人來說有多么重要。
宋錦同時寫了十余封信,分別讓人送出了京師。當中有送去徽州的家書,也有給金瓏他們的,還有邢綸等人的信,余下便是各州府宋氏旁支的,讓他們也幫忙收棉花、皮革和骨角等物。
一些東西秦馳眼下可能用不上。
但有備無患,是不是?
此外送去福州的藥材要盡快準備好。
指明了,讓宋小東送去。
“夫人,酒蜈蚣好了。”
秦七驚喜地看著成品可以入藥的酒蜈蚣。
宋錦檢查過后也很滿意,“裝起來,一刻鐘后,我們出門去藥鋪。”
秦七應聲之后就開始照辦。
宋錦回了一趟寢室。
再和秦七一起,從后門出了秦家。
家里僅有一輛馬車,現在是秦馳拿去用了,故而秦七是新叫來了一輛。
馬車路過柳宅。
聽到外面的些許動靜。
宋錦掀開車窗簾子一角,恰好看到了一個女子從馬車上下去,正是劉劍芳。
僅是一眼。
宋錦卻發現了劉劍芳婚前和婚后的變化。
婚前的劉劍芳大氣明艷,心有斗志和往上爬的一股子精氣神,撇開是仇人一事來說,宋錦有幾分欣賞這樣的女子。
在這個世道女子不易,劉劍芳身上不依仗男人的那股子氣勢,是時下女子少見的。
然而這一刻,宋錦在劉劍芳身上看到了灰敗。
宛如成型的向陽之花開始枯萎,一雙眼里透出了空洞和疲倦。仿佛被現實的殘酷擊打得支離破碎,內心如同困獸般掙扎,卻找不到一絲希望和出路。
這樣的婦人宋錦前世見過許多。
或許她前世就是其中之一。
“東家,那是劉大使。”
秦七小聲的提醒。
宋錦放下了窗簾子,“她這兩三年發生了什么?”
“劉大使有幾分手段的,早就在生藥庫站穩了腳跟,里面的副使都成了她的親信。”
“在官場上如意,那家里呢?”
宋錦想到小喜會來串門,柳家后宅的事很少提起。
秦七低聲稟道:“大事情沒聽說過,但柳家在翠花胡同是很有名的。”
“什么名?”
“后宅亂得很,嘿。”秦七說了下柳繼的風流史,“成親快兩年了,劉劍芳依舊不曾懷孕。聽說柳家婆媳的關系不好,柳繼納了兩房妾室,嫡子尚未有,庶子已經有兩個了。”
柳繼此人是個風流才子。
據說當中一個妾室,還是來自青樓。
宋錦若有所思,“那人是婚后變的?”
秦七也覺得是如此。
宋錦卻不這么認為。
劉劍芳此人事業心很重。
當年對柳繼不見得有多深的感情,何至于此?
宋錦心里琢磨著劉劍芳之事,不知不覺馬車來到了西街的藥鋪。
從側門進入藥鋪。
沒有見到人,卻聽到了藥鋪大堂傳來的熱鬧,還有婦人撒潑哭鬧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