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錦這邊如何不說。
秦老二和小劉氏回去二房的屋里。
小劉氏越想越氣,“以前勞役年年是你和大哥他們去,婆婆不心疼就算了,還要讓我們感激四弟?這是啥道理啊。”
“娘向來不講理,又不是一天兩天的。”秦老二只覺得心寒。
以前三兄弟當中。
二房算是過得還可以。
原因是老劉氏不敢磋磨小劉氏,也沒能完全拿捏住她。所以他們沒有秦老三那么悲觀,早就對二老失望透頂。
秦大丫和二郎坐在角落里。
悄咪咪地聽著父母說話。
不一會兒,三郎這個小機靈鬼也摸了過來,得知家里發生了什么,晃了晃腦子說:
“哎呀,咱們家虧本了。”
“虧了啥?”秦大丫小聲問。
三郎掐著手指頭算了算,“爹娘供小叔讀書,以供十年來算,平均每年算他花掉五十兩,也有五百兩了……”
“爹說小叔去年花銷一百四十兩有余。”
秦大丫打斷了三郎的話。
三郎一想也是,“我說的是平均,小叔是去府城讀書才會花銷這么大的。總之省下供他讀書的錢,足夠抵上三年勞役還有剩余。”
秦明松是三年前中秀才。
實際上有些東西不是如三郎這樣算的。
論到沾光,家里人也確實沾光。
一個農戶之家,家中有秀才,社會地位也會隨之提升,至少在這十里八鄉不會有鄉紳惡霸敢來招惹,這就是隱形的好處。
明面上的特權也不少,好比本朝律法規定,生員的家庭除本人外,可以免除兩名成員的賦稅。實際操作中,地方衙門征糧時會優先減免生員家中的賦稅。
生員即是指秀才。
只要成為秀才,最高可以免稅八十畝地,舉人最高免稅四百畝地,具體多少要看地方的政策如何。
秦家只有十幾畝田地,包括藥田在內皆不用納稅,又能免除每年的徭役,要知道本朝的徭役很重,死人是常有的事。
好處還是很明顯的。
若秦馳沒有中秀才,秦家人大概不會多想。
就是兩個活生生的例子擺在眼前。
時刻提醒著秦家人。
況且二房三房更為親近秦馳,對于他們來說秦馳是秀才,同樣可以免役和賦稅,也就沒有那么需要秦明松了。
不被需要的人被嫌棄也正常。
而這個人還想繼續吸血,連小孩子都會看不過眼。
三房屋子里。
秦老三和林氏一樣在嘀咕。
鄉下生活一輩子,他們對于讀書那一套不太了解,但好賴還是懂的。
“今年大郎去省城考試,也沒見向家里要五十兩。”林氏秀眉緊緊蹙著。
“他能同大郎比嗎?”
秦老三語帶嘲諷,轉而又說道,“等大郎回家問問他,我懷疑他又是故意多要銀子。”
頓了頓,秦老三又說道:“其實問不問也就那樣。你我不要說湊銀子,想拿出一兩銀子出來都夠嗆的。”
林氏垂下眼影繼續縫補著手里的衣服,“清哥,不說這事兒了。大郎家的前些天給了一匹藏青色的布,我給您縫件長衫?”
“做啥長衫?那是讀書人穿的,給我做一件短衫就成。”
秦老三聽到要有新衣,陰郁的眉眼便散去了大半,“還是大郎好,家里有他就不用愁了。”
“嗯,是很好。”
林氏輕聲應了一句。
“好,大哥好。”
秦三丫稚氣的小嗓音也來了一句,“給糕糕和糖糖三丫吃。”
秦老三頓時樂了,抱起閨女就拋了拋。
樂得小丫頭咯咯笑。
與三房父女同樂不一樣。
今日老秦家處處是樂子。
回到屋里的宋錦本來在收拾東西。
宋繡陰沉沉過來質問她,“你憑什么讓我去給人做牛做馬?”
“抱歉,我改口。”
宋錦突然來了這一句,“牛馬何其無辜,要跟你歸為一類。”
“你太過分了!”
宋繡手指著宋錦罵。
見此,宋錦眸光微閃,淺笑中又語帶嘲諷的說道:“今日為了給秦明松湊趕考費,鬧得家宅不寧,想知道我從秦伯父嘴里問出了什么嗎?”
宋繡怒瞪著宋錦。
偏又等著她下一句。
誰知宋錦話題一轉,“明明拿了我和你各一千兩,為什么還要讓大伙再湊銀子?連區區五十兩都拿不出來了。”
宋繡隱隱有股不好的預感。
事實證明她的預感是正確的。
宋錦又用憐憫的目光看向她,“因為銀子用來買禮物送給白翠微了,價值一千八百兩的文房四寶,還打著替你道歉的名義,呵呵,好惡心人了,身為正室教訓窺伺自己丈夫的女人,還要反過來賠禮道歉,你丟了天下女人的臉,也丟咱們宋家的臉面。”
“一派胡言!”
宋繡憤怒在大聲吼道,“沒有的事,定然是你在騙我!”
回應她的,不是宋錦的話,而是那深深嘲諷的眼神。
這比任何語言都讓宋繡受不了!
“你給我等著,我去問過秦明松,若你撒謊我跟你沒完!”
宋繡丟下狠話,轉身就疾步離開。
這是要回屋找秦明松對質。
價值一千八百兩的文房四寶,她宋繡以前在宋家的時候都沒有這么奢侈過。
宋繡離開之后,宋錦就對四房有了幾分關注。
等了好一會兒。
四房里沒動靜,僅是隱約傳來說話聲,不過隔著墻門聽得不甚清晰。
宋錦出到門口往外看一眼。
反倒瞅到三郎那熊孩子鬼鬼祟祟湊近四房的門口,蹲在門外聽得津津有味。
這,就很無語了!
宋錦一時不知該說啥好。
“砰!”
四房突然傳來巨響。
像是有人在大力砸桌子或是床板的聲響。
下一刻,是宋繡的憤怒尖叫,“秦明松!你對得起我嗎?”
接著又是新一輪砸東西的動靜。
屋子里的宋繡似乎發瘋了,正在泄憤似的砸屋子里的東西,一邊砸一邊罵:
“買東西送給姘頭,你都不要臉了,我還要什么臉?!我讓你送賠禮,讓你送賠禮!”
砰砰砰……
這大動靜不止吸引了屋子里的人。
連同鄰居都聽到了。
秦老頭出來一瞧到三郎,臉色就黑了,“三郎快去關院門!不許放外人進來。”
“好咧,阿爺。”
三郎歡快地照做,“家丑不外揚,這事兒我懂。”
秦老頭胸口霎時一堵。
家里就沒個省心的,都不知道像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