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洪一馬鞭將楊俊抽倒在地,氣得臉都變形了:“你竟敢玩忽職守,讓你守著要道,支援御駕南行至懷來,你竟敢放這么多瓦剌軍突到他們后方……”
楊俊心虛的低頭跪地。
楊洪氣得一腳踹在他的肩頭,楊俊被踹得往后翻滾,卻快速爬起來繼續跪著,還抱住楊洪的腿:“爹——你救救我!”
“救你!”楊洪動了動腿,楊俊抱得死緊,抽不出來,他便拿著馬鞭抽了他好幾下,直把后背都抽出血來:“你知不知道,因你沒攔住瓦剌軍,致使御駕被合圍,因你沒有支援御駕,陛下現在落在了也先手里!”
楊洪掐住楊俊的脖子,咬牙切齒道:“你知不知道,這是殺頭的大罪,整個楊家都有可能因你蒙羞,皇帝他現在就在城外,他……”
“報——大將軍,內閣大學士曹鼐帶著隨行文武大臣來投,隊伍中還帶著御駕。”
楊洪一頓,丟開楊俊,疾步要往外走時,想到了什么,偏頭回去看兒子,恨聲道:“滾出去,帶著你的人去東十里會所,沒有我的命令,不準回來!”
楊俊就知道自己的命保住了,立即起身,一瘸一拐的離開。
楊洪重新收拾好表情,疾步趕去見曹鼐。
曹鼐已經從接待的士兵那里知道了皇帝落在瓦剌手里,且連著兩日來宣府叫門,所以一見面,他就目光如炬的盯著楊洪看,頭一句就是:“楊總兵,宣府參將楊俊呢?”
楊洪心一沉,顯然,楊俊干了什么,曹鼐等人一清二楚。
戰場上瞬息萬變,曹鼐一介文官,他有無數的理由去搪塞他們,將楊俊的失職掩蓋過去,但此事能瞞得住曹鼐,瞞得住一眾武將,卻瞞不住親自下令讓楊洪支援,并給出明確支援地點的英國公。
且打仗打了一輩子的英國公,戰場上的事,誰能瞞得住他?
不僅英國公,他目光掃過,只怕連梁成幾人都瞞不住。
楊洪只能先拖延:“自楊俊領著大軍前去支援就再無消息,曹大人,陛下是怎么落在也先手里的?”
曹鼐怎么知道?
本以為皇帝能逃脫,沒想到會被瓦剌軍俘虜。
且還……
曹鼐等大臣先上城門看皇帝,待看到皇帝站在護城河邊上沖他們喊話打開城門,曹鼐幾乎吐血。
文武大臣皆痛苦不已,目眥欲裂的盯著被兩個瓦剌士兵夾在中間的皇帝。
遠遠地,皇帝也看到了曹鼐等重臣,觸及他們的目光,皇帝頓時沉默。
見皇帝尚有羞恥之情,曹鼐差點從城樓上跳下去。
被梁成等齊齊拉住:“曹大人您這是做什么?”
“君辱臣死,豈能讓陛下受如此羞辱,楊洪,給我一支兵馬,我去將陛下搶回來!”
楊洪急切道:“陛下在也先手上,我們一出兵,他若是傷到陛下怎么辦?”
曹鼐不答,只一味的抓著他要兵。
文武大臣中和曹鼐一樣憤怒的人不少,他們也吵著要兵。
但楊洪堅決不給:“絕對不可傷陛下。”
曹鼐幾乎吐血,然而心底的話又不能說出口。
他眼睛通紅的看向城下被帶走的皇帝,猛地想起潘筠來。
他立刻抓著梁成下城樓,低聲道:“快派人去尋陳懷,請他將潘筠請來宣府,一定要快!”
梁成一頓,然后眼睛大亮:“你是說……”
曹鼐臉色陰沉:“陛下,絕對不能活著落在也先手里,要么,潘筠將他救出,要么,我等一同出城營救陛下,與陛下同殉。”
意思就是,要么,潘筠用她通天的本事把皇帝救出來,要么,他就以營救皇帝的名義攻打瓦剌,帶著皇帝一起死!
梁成臉色變化,沉默的應下,片刻后方道:“楊洪兩日前已稟報京城,八百里加急,此時京城應該收到消息了,我們要不要……”
“要!”曹鼐沉著臉道:“楊洪顯有私心,我們再向京城稟報一遍。”
陳懷一無所知,在潘筠的幫助下,他們是一天換一個地方,將流竄在后方的瓦剌軍一網打盡,同時還收編了不少散兵,全是打著打著就走散的隊伍。
除此外,他們還在一個村莊里發現了被救起的陳循。
陳懷都驚住了,當時一見面,曹鼐就說陳尚書犧牲了,怎么人還活著?
他上前一看,陳循能活著還真是奇跡。
他被砍了一刀落馬,整個人昏在幾具尸體中,等他迷糊醒來,大軍已經邊打邊退沒了蹤影。
是后來有村民來戰場撿東西,發現他還活著,就把他撿回了村莊。
陳循也覺得自己幸運:“所幸未被踩踏,否則回天乏術。”
陳循這才有空問道:“可有收到御駕的消息?陛下和英國公是否已安全回到內長城?”
陳懷沉默。
陳循急忙問道:“為何不答?”
陳懷低落道:“英國公力竭而死,陛下他……現在下落不明。”
前腳說完下落不明,后腳他就收到鄺埜的命令,皇帝落在了也先手上,命他即刻回防大同。
陳懷看到命令,眼珠子都快瞪出來了,驚叫出聲:“皇帝被也先俘虜了!”
潘筠:“陛下沒自盡嗎?”
陳懷臉色一沉,雖然也想問,但這話顯然是不能出口的,他瞪了潘筠一眼,低聲道:“此等不忠之言……”
潘筠打斷他:“京城會換一個皇帝的。”
陳懷心臟怦怦直跳,下意識看向陳循。
陳循臉色越加蒼白,卻也覺得,此時換皇帝是最好的辦法,大明,絕對不能受制于瓦剌。
陳懷顧不得照顧陳循,當即帶領大軍回防大同。
潘筠則要貼心得多,不僅讓妙和給他將傷口縫合起來,給了他兩瓶藥,還挑出十幾個士兵,讓他們把陳循送回京城去。
她就是這么貼心,喜歡把知道戰場實情的人往京城送,尤其是支持換皇帝的人。
就在皇帝落入也先手里的消息把整個戰場炸翻之后,此消息也把京城給炸翻了。
而也先似乎被皇帝突然的沉默給刺激到了,他不再執著于宣府,而是命人帶著皇帝四處轉,這個城叫一下,那個城喊一下,若不開城門就索要財物,而也先本人帶著主力大軍消失了。
可惜,此時所有人的目光都在四處叫門的皇帝身上,沒人發現瓦剌的中路主力大軍消失于人海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