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案是大理寺的趙大人為首,所以案犯全部關押到大理寺的監牢。
趙大人等犯人安全入獄,便一起進宮向皇帝稟報。
皇帝面無表情的聽完他們的匯報,讓趙大人和方大人離開,留下云晏。
他們一走,云晏就跪到地上回話。
皇帝:“孫昕告魯王勾結倭寇一事,是真是假?”
云晏低頭回道:“是真的。”
“勾結北胡呢?”
“亦是真的,”云晏頓了頓后道:“此事是通過王掌印,臣探知,這幾年魯王已經斷絕和北胡的合作,但宮里和北胡的聯系卻從未斷過。”
“你是說王先生?”
云晏心臟劇跳,低頭道:“臣不敢妄言,只是查到北胡和宮里有聯系,卻不知背后是誰。”
皇帝冷笑一聲,問道:“靖遠伯府的事查得如何了?”
云晏道:“孫昕言之鑿鑿,臣親自提審的孫朝,他也說是直接找替王驥打理族中事務的族侄王添翼。”
“朕問的是王驥是否知情。”皇帝冷著臉問:“是和魯王一樣,明知而故意與朕作對,還是和會昌伯一樣被蒙在鼓中?”
云晏:“此事只能審問王添翼和王驥,請陛下容許北鎮撫司提審王驥和王添翼。”
皇帝沉默,許久后道:“既然有疑惑,就去問一問王添翼吧。”
這是不愿意動王驥的意思了。
云晏蹙眉不解,不在殿里的王振卻已經猜到皇帝一定不會動王驥。
“福建的鄧茂七叛亂至今不息,麓川之戰剛平息一年,思機發竊據孟養,勾結緬甸各部,大有卷土重來之勢,此時正是陛下倚重王大將軍的時候,你讓王大將軍放心,陛下不會深究的。”
小內侍領命退下,等他走了,李德不解的問:“掌印,王家就這么摘出來了?”
王振冷笑一聲:“想完全摘出來,做夢!我們這位陛下長大了,權衡之術已初見成效,王驥這么大的把柄遞到手上來,陛下不會不用。你且等著看,陛下即便高抬手放過王驥,也會敲山震虎。”
“據我們放在福建水師的眼線來報,海上截殺使團一案,會昌伯和王驥的確是不知情。”
王振:“管他知情不知情,既然犯錯的人姓王和姓孫,借用的是靖遠伯府和會昌伯府的名號,那就等同是他們犯事。”
“若他們狠心將人舍去……”
王振輕笑道:“你太小看文人了,若是人死就能債消,還講什么家族傳承?談什么仁義禮智信?”
李德恍然大悟,笑道:“也是,他們可不是咱家這些無根之人,人死了就死了,他們還有子孫后代,有家族牽聯。”
王振笑容微淡,臉色有些不好看。
李德見了心中微訕,王掌印一直以文人自居,自負于秀才出身,卻不知道,文人們可不屑于認這位連舉人都考不上,只能靠自閹入宮謀取權勢的閹宦。
李德暗道:果然和曹吉祥說的一樣,他即便和他們一樣是閹宦,卻依舊打心里瞧不起他們。
靖遠伯府,王驥收到了宮里的回信,他揉碎了紙條面無表情的坐著。
王太夫人端了一碗茶給他,見他臉色凝重,卻還是道:“添翼又來了,這次三弟媳也跟著一塊兒來了,我看她一把年紀的站在寒風中,就讓人請她到客房歇息。”
王驥緊抿住嘴,心中不悅,只是想到三弟媳也上六十的人了,便沒說出口。
但王太夫人和他做了四十年的夫妻,豈能不知他心中所想?
她將茶碗推給他,低聲問道:“此事沒有回旋的余地了嗎?”
“截殺使團,等同造反,這是誅三族的罪,別說王添翼,就是我,現在也未必能保全自身,”王驥沉著臉道:“更多難聽的話我不想說,事情已經發生,再多的怨懟之言無用,你告訴三弟妹,趁著錦衣衛還未上門,讓添翼的小兒子夫妻兩個和離,或許能留住一條血脈。”
王太夫人不再求情,起身離開。
一出門,便見王添翼跪在寒風之中。
這兩日京城倒春寒,冰寒之氣一直往人的骨頭縫里滲。
王添翼低垂著頭跪在地上,聽見開門聲,當即跪直,一臉期盼的看著王太夫人。
王太夫人沉著臉從他身邊走過,正要出院門時停住,回頭道:“添翼,你叔叔自永樂四年登科進士,歷經四朝,對陛下也不敢有一絲怠慢,你倒是好膽子,皇帝的使團,說殺就殺,你是真有這么威風,還是借你叔叔的威風?”
王添翼身子一僵。
王太夫人譏笑一聲:“說來好笑,你叔叔在朝中尚需謹慎小心,你這個借勢的人卻足夠囂張跋扈,如今我們全家的性命都寄托在你身上了。”
王添翼身子僵立,直等到腳步聲遠去,他的肩膀才垮下,他又跪了許久,這才撐著地起身,晃悠悠地離開。
他走過前院時,突然聽到隔壁客院傳來他母親凄厲的哭聲。
他臉色泛青,不由攥緊了拳頭。
用得著他的時候是好侄子,用不著了,倒想把他踢開了。
哪有那么容易?
他不過是犯了一個錯,因時間緊,沒來得及跟王驥商量罷了,他想,若是和王驥商量,他也會同意他這么干的。
他們家每年從海貿上賺的錢養活了王氏上上下下百余口人,要不是他,王驥在外打仗能打得這么順心嗎?
會昌伯能保下孫朝,王驥又怎會保不下他?
只不過是不想保罷了。
王添翼沒有接他母親,而是徑直離開。
他到了京城最好的酒樓,點了一餐最上等的飯菜,喝了酒樓最好的酒,等醉得差不多了,他保留住最后一絲理智,跌跌撞撞的爬到酒樓的最高處,癡癡地笑起來:“我恨你們,恨不得把你們都一起拉下地獄,但……我不能這么做。”
王添翼顫顫巍巍的爬上酒樓的最高處,推開窗……
而此時,潘筠他們一行人正站在饕餮樓下,一起仰頭看著燈火輝煌的高樓,贊嘆:“可真漂亮啊!”
領他們來的潘鈺自豪道:“怎樣,我就說不錯吧,這整座樓的花燈是元宵節時掛上去的,元宵過后,饕餮樓也沒拆去,依舊每天都亮燈,據說要一直亮到二月二龍抬頭。”
潘筠聞著空氣中飄來的香味,口水都要流下來了:“二哥,我們的包廂定在幾樓?”
“不,我們的包廂在那個樓。”潘鈺扭了一下潘筠的脖子,讓她去看饕餮樓旁邊的兩層小樓。
潘筠臉上的笑容僵住:“啥,我們不是上饕餮樓吃飯嗎?”
“你看你哥我像是能上饕餮樓吃飯的樣子嗎?”潘鈺看了他爹一眼后道:“爹倒是有這個機會,前提是他夠貪。”
潘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