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塞的秘室狹小逼仄，完全裝不下九目那龐大的身軀。但身為天巫，變化大小只是等閑神通，于是他化為常人大小，看起來和衛淵差不多高。秘室本來是給荒巫準備的，所以九目和衛淵同坐在秘室中，還顯得這秘室很是高大開闊。
兩人相對而坐，氣氛一時說不出的凝固。
出于對天巫境界與實力的尊重，衛淵決定先出招，于是試探著問：“九目大人，您看出什么了？”
九目臉色說不出的難看，沒好氣地道：“我能看出什么？我敢看出什么？看出來有用嗎？還不如什么都看不出來！”
衛淵有些不明白他在發什么脾氣，只能靜坐不動。
九目深吸一口氣，平復了一下心情，道：“我給你講個故事吧！我有一個朋友，它本是個很聰明很有天賦的巫，但并沒有太多野心，只是想要過點好生活，每天吃飽了就能睡……”
這是一個稍顯冗長的故事。
九目的這個朋友從小就很出眾，總是輕輕松松地就能達成長輩設定的目標，無論修行什么巫法都是一學即會，一會即精，然后就沒有然后了。
這個朋友一路靠著天賦吃飯，永遠都在第一流，但始終到不了頂級。可是看著他一副完全沒有盡全力的樣子，長輩們更有信心了，狠狠地傾斜資源，完全不顧國度中其他天才的發展。
那些天才拼死拼活竭盡全力，也不過和九目朋友持平，偶爾能夠超越一下。結果就是被超越的這么一下，九目那朋友得到的資源突然就減少了一半！
那朋友已經完全習慣了海量資源供奉的生活，每天不需要考慮別的只要修煉就行。結果資源突然減半，他發現自己居然吃不飽了！
九目一聲深深嘆息：“你能想象嗎，當了上百年的一國最強天才，不到兩百年就成就荒巫，居然連飯都吃不飽了！”
衛淵無言以對。
接下來九目的朋友又發現一件事，成就荒巫時他貪大求全，將心相世界搞得巨大無比，結果心相世界每日消耗相當恐怖，如果靈氣供給不足，就會直接抽取那巫身上的法力。法力匱乏的直觀感覺就是奇寒無比。
就這樣，九目的朋友在饑寒交迫中又度過了整整一百年，直到心相世界穩定，再度讓天巫們看到了他無以復加的潛力，這才恢復了資源供應。從此之后那個朋友總算能吃個半飽了。
然后就是這樣饑一餐飽一餐的，又過了幾百年，終于在他八百歲的時候觸摸到了天巫的門檻。
九目又是一聲嘆息：“你能想象嗎，一個天才，一個號稱左近數國千年一遇的天才，絕大多數時間想的是下一頓吃什么，和今晚在哪里睡才不會冷。”
衛淵總算有機會插一句：“為何不來荒界？”
九目白了衛淵一眼，道：“那是神魂匱乏的冷，不是烤火曬太陽能夠緩解的！”
衛淵老實閉嘴，繼續聽這個朋友的故事。
這個朋友就這樣渾渾噩噩地過了近千年，促使他向天巫狂奔的唯一動力就是喂飽自己的心相世界。成為天巫，就可以掌控一方天地，就有了可以供養自己的基礎。
那個朋友在荒巫圓滿處待了不到兩百年，居然意
外地得到了祖巫的認可，成功遞補空缺，成為了天巫。
九目又是一聲嘆息，神情復雜，說：“當時他怎么都想不通，論心相世界他不是排第一。論神通強悍也有荒巫比他強。論背景他只有一點小背景，競爭的還有第一天巫的直系嫡孫。論功績就更不行了，連前三都進不去。但最后就是他成為了天巫，同代其他天才們，至今都還在荒巫待著。”
“這又是為什么呢”衛淵恰到好處的發問，讓九目好感大增。
九目道：“因為他夠聰明但沒有野心；有能力卻又不是通天徹地之才；因為他能夠認清形勢，因為他沒有原則，因為他知道給他這碗飯吃的是祖巫，不是第一天巫，不是第二天巫，也不是任何一個天巫。”
九目深深地看了衛淵一眼，道：“為什么他能成天巫？歸根結底，是祖巫那時候正好缺狗。”
衛淵萬沒想到居然會是這樣，無法置評。
九目突然激動起來，用力揮舞著手臂，叫道：“就這么一個與世無爭的巫，一個一心只想開飯的巫怎么就不能過幾天安穩日子了？每天要盯著荒界各處的戰事不說，還總有天大的麻煩往頭上掉！他就想巫生能夠吃飽喝足躺平擺爛，這有錯嗎！”
衛淵思索著，然后小心翼翼地問：“我只是探討啊，沒別的意思。就是您那位朋友，都已經是天巫了，不是應該想著做點大事的嗎”
“做大事？做什么大事，替誰做大事？這天地是祖巫的，荒界是大家的。天地間那些靈氣，一個天巫才能吃多少？只吃那么一點，為什么要干大事？干大事能多吃一口嗎”
這一連串的問題，將衛淵問得啞口無言，無言以對。九目說得似乎沒錯，他又沒吃多少，干嘛要做那
么多事？不是每個巫都想留名青史，讓后世記住自己的。再說一個天巫只是個體，撐死了又能吃多少？從這個角度來看，干大事確實虧了。
九目再度平復了一下心情，道：“祖巫要的是聽話的狗，不是想要做大事的狗。”
秘室中陷入沉寂，過了片刻，衛淵試圖找些新的話題，再多了解一些巫界秘史。思索之后，衛淵問：“您那位朋友，都遇上了什么天大的麻煩”
九目又激動了：“顯而易見，當有巫想要在你的地盤上干些驚天動地、足以留名青史的大事時，不管成與不成，都是天大的麻煩。這還不算，居然還有麻煩從天上掉下來，真是福無雙至，禍不單行，巫生從來沒有易過的坎……”
衛淵再度沉默。
九目輸出一通后，心情總算好了些，于是問衛淵：“你有朋友嗎”
“有。”
“你那個朋友氣運很多嗎”
“還可以。”
“你朋友來過巫界嗎”
“來過。”
“他到過荒界嗎”
衛淵點頭：“到過。”
“巫域那么大，整整有五個界域天地，哪里不可以去，為什么非要來荒界呢”九目終于發出了靈魂拷問。
衛淵也是一聲嘆息：“他已經去過幽寒界了，然后被狠狠地坑了一把。幽巫們坑了他一次還不夠，又來了第二次，又把他踢進了巫域。具體掉在哪里我也不清楚，可能就是在荒界吧”
九目幽幽地問：“那他出門游玩，為什么要帶那么多氣運呢”
衛淵道：“正因為他有大氣運，所以才一不小心帶多了氣運出門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