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山299、小旗官_宙斯小說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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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9、小旗官


更新時間:2025年04月13日  作者:會說話的肘子  分類: 玄幻 | 東方玄幻 | 會說話的肘子 | 青山 


陳跡從隊伍末尾走出,越過羽林軍、陳禮欽、李玄、太子,目不斜視。眾人目光伴隨著他,慢慢走向燈火輝煌的仁壽宮。

鴻臚寺官員看著還在宮外候旨的太子、少詹士、羽林軍指揮使,再看向陳跡的背影,目光中有疑惑,卻只能無聲的按捺下來。

仁壽宮前立著一塊“孝悌碑”,碑文第一句:孝悌也者,其為仁之本與。

陳跡目光從碑文上掃過,沒心情再往下看去。

踏進宮門前。

門前身披蟒袍的中年人慢條斯理道:“陛下問什么你便答什么,莫要自作主張,不可欺君罔上。”

這位蟒袍太監氣勢軒昂,不像一位內臣,反倒像一位王爺。

內廷衙門只有兩個人可以穿蟒袍,一位是掌印太監徐文和,人稱內相,也稱毒相;一位是秉筆太監吳秀,剛剛從內相手中分走了解煩衛的權,在陛下身邊聽差。

面前這位,應是吳秀了。

陳跡拱手道:“明白。”

他提起衣擺跨過高高門檻,只見殿中垂下的紗幔后,一人盤坐如龍。梁枋懸老君山道庭開過光的“五雷符”木牌,頭頂藻井繪二十八星宿。腳下鋪著蘇州府御窯供來的青金磚,磚上雕刻北斗七星。

就在陳跡踏進仁壽宮的剎那間,他感受到一股宛如實質的帝王氣運撲面壓來,竟將他體內的五百五十盞爐火壓制,猶如風中殘燭。

不止爐火,連身體都變得沉重。

陳跡疑惑,二品大員可以免疫術法,而人間帝王則身上王朝氣運更加濃郁,便是靠近二十步之內都會被壓制一身修為?

下一刻,他丹田內為數不多的冰流瘋狂席卷,覬覦著紗幔背后的人間帝王。這種感覺在他見到靖王時也曾有過,那是幾乎按捺不住的本能渴望。

不止寧帝,還有這仁壽宮里的所有人。

左側繡墩上坐著兩位老人,第一位頭戴金箔冠,徐閣老。

另一位手中捧著一支血犀笏,齊閣老。

右側繡墩上也坐著兩位老人,第一位腰束羊脂白玉革帶,胡閣老。

另一位頭發全白,腰束陽綠翡翠革帶,陳閣老。

皆披紅袍。

這座仁壽宮里幾乎聚集著寧朝最有權勢的人物,冰流仿佛在他體內聲嘶力竭的吶喊,全殺了!

全殺了!

此時,徐閣老背后站著的張拙對陳跡眨了眨眼,陳跡回過神來,心緒也漸漸平靜。

他一拜倒底:“草民陳跡,恭請圣躬萬安。”

仁壽宮里安靜下來,所有人目光交匯在陳跡背脊上,似乎要將他看穿。

不知過了多久,紗幔后面的寧帝緩緩道:“起來說話吧。”

陳跡直起身子,低頭回道:“謝陛下。”

寧帝隔著紗幔不再開口,閣老們身后的各位部堂們屏氣凝息。

最終,徐閣老慢悠悠問道:“陳跡,明明你也是護駕功臣,殺天策軍逾百,胡鈞羨卻在奏折里對你只字不提,你二人可有私仇?”

陳跡不懂政治,并不知這問題背后藏著善意還是殺機。他原以為自己只是來走個過程,卻沒想到被單獨召來“審問”。

此時,張拙見他不答,凝聲道:“陳跡,閣老問話據實回答!”

陳跡心中稍定,回答道:“回閣老,回張大人,我與胡總兵并無私仇。”

張拙追問:“那他為何報功時偏偏漏了你?”

陳跡思索兩息:“恩師王道圣曾寫書信給胡總兵,將草民舉薦給固原邊軍。胡總兵召草民上固原城樓表示招攬之意,但草民拒絕了。”

徐閣老緩緩問道:“為何拒絕?”

陳跡拱手道:“回閣老,離家太遠。”

徐閣老又問道:“你是否知曉,胡鈞羨與司禮監聯手,以太子為誘餌,伏殺天策軍?”

陳跡心中一動,方才仁壽宮內,恐怕爭執的便是胡鈞羨及固原邊軍的功過是非。

該如何答?自己最該按張拙的暗示“據實回答”。

在場所有人都有各自的立場,唯有張拙真心幫他。

張拙暗示他的,應該便是寧帝想要的。

一旁陳閣老也出言道:“陛下面前莫要遮遮掩掩。”

可陳跡想到固原那座風沙彌漫的城池,垂眸輕聲道:“草民不知。”

張拙低喝道:“你親歷固原一戰,又守在殿下身旁,怎會不知?從實招來!”

然而就在此時,紗幔后響起清脆的銅鈴聲,鈴聲蓋過了所有聲響。

所有人轉頭望去,紗幔后的帝王搖著一只道家三山鈴,饒有深意道:“張拙莫再暗示他了。”

張拙趕忙跪伏在地:“臣只是怕他耽誤陛下時間,伏乞圣裁。”

寧帝平靜道:“陳家小子凡事思慮再三才開口,生怕說錯話、做錯事、擔錯責,倒是有幾分當閣老的做派,想來有內閣首輔之資。”

此話一出,繡墩上的四位閣老連忙伏地:“望陛下恕罪,微臣絕無推諉扯皮之意。”

寧帝在紗幔后笑了笑:“各位閣老起來吧地上涼……宣李玄、齊斟酌。”

待二人進了仁壽宮,徐閣老問道:“你們二人是否知曉胡鈞羨與司禮監聯手,以太子為誘餌,伏殺天策軍?”

李玄與齊斟酌相視一眼,齊閣老緩聲:“如實道來。”

然而令人意外的是,齊斟酌剛要開口,李玄搶先抱拳道:“回閣老,微臣不知。”

齊閣老皺起眉頭:“齊斟酌,你來說。”

齊斟酌遲疑片刻:“微臣是真不知道。只聽天策軍大統領元臻當眾說,是龍門客棧掌柜出賣了太子行蹤,而這掌柜曾是固原邊軍參軍……但也辭任十余年了。”

胡閣老終于開口,目光如炬,聲音沙啞:“他人呢?”

“死了。”

胡閣老點點頭:“無從查證之事。”

齊斟酌又道:“元臻是當著許多人面……”

未等他說完,胡閣老不慌不忙道:“敵軍一面之詞。”

齊斟酌語塞。

陳閣老顫顫巍巍起身拱手:“陛下,傳人證吧。”

寧帝在紗幔后搖了搖三山鈴。

下一刻,兩名解煩衛押著一位披頭散發的青衫書生進來,陳跡看清來人時,怔在原地。

馮先生?

等等,馮先生被收押那方才戴著面具的白龍又是何人……難道這馮先生也不是白龍的真面目?

陳跡感到一陣頭疼。

卻聽徐閣老平靜道:“馮文正,你是什么身份?”

馮先生跪伏在地,高聲回稟:“司禮監密諜司十二生肖,病虎。”

陳跡心中一驚,馮先生是病虎?

不,不對!

徐閣老又問:“有人上奏說你為伏擊天策軍,行出賣太子一事,可有此事?”

馮先生跪伏在地,悲戚道:“內臣肆意妄為,枉顧國儲性命,死不足惜。”

徐閣老凝神再問:“馮文正,可有人授意行此大逆不道之事?”

馮先生回答道:“無人授意,乃內臣自作主張。”

徐閣老問道:“你與胡鈞羨,誰是主謀?”

馮先生低聲道:“內臣是主謀,向胡鈞羨假傳了內廷衙門的朱批文書。”

徐閣老看向對面:“胡閣老還有何話說?”

胡閣老慢慢閉上眼睛:“沒了。”

紗幔后的帝王平靜道:“擬旨。”

吳秀從門外走來,命兩位小太監抬來桌案,他則在桌案前提筆。

寧帝緩緩說道:“司禮監十二生肖病虎,馮文正偽造司禮監朱批,肆意妄為,然念其殺賊有功,押入內獄,斬監候;固原總兵胡鈞羨視事不明,乃從犯,罰三年俸祿,由正二品龍虎將軍降為正四品明威將軍,降級留任,仍擔任固原總兵一職;固原副總兵周游亦是從犯,由正三品昭勇將軍降為正六品昭信校尉,任千戶;固原參軍……”

待外廷任用結束,寧帝又說道:“司禮監掌印太監徐文和識人不明,罰俸三年,降三級。固原空出來的副總兵與參軍,張拙,你擬一份舉薦名錄,明日送進宮來。”

張拙拱手道:“是。”

陳跡知道,總兵是官職,二品龍虎將軍是級別,彼此是兩個體系。只要皇帝與閣老們愿意,六品武將亦可擔任總兵。

可內廷、外廷一連串降職,聽得他腦子快要燒掉。

他只看出今日是陳家、齊家、徐家聯手向胡家發難,其余的還得回去慢慢琢磨,亦或是拜托張拙和張夏為他解答了。

可是,馮先生就這么斬了?

難道馮先生真的只是白龍傀儡之一?對方以馮先生身份去固原主持大局,從一開始就是為了這一刻向胡家圖窮匕見?

此時,張拙拱手道:“陛下,罪臣已罰,功臣尚未論功行賞。”

寧帝在紗幔后起身,慢慢往仁壽宮深處走去:“羽林軍三十五人擢升兩級,李玄、齊斟酌知情不報,功過相抵。乏了,退下吧。”

張拙看著那漸漸隱沒的身影,硬著頭皮問道:“陛下,陳跡呢?固原時,太子曾臨危受命,擢升陳跡為東宮正六品右司衛……”

寧帝頓住身形:“年紀尚淺,再打磨打磨吧,先去羽林軍任個小旗官,教軍械武藝。”

張拙欲言又止。

轉眼間的功夫,正六品的右司衛變成了從七品的小旗官,他看向垂手而立、面色平靜的陳跡,卻最終只嘆了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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