繞開中間不知道被什么崩掉一個角的實木茶幾,男人坐到美人身邊。
視線掃過前面一處,竟然還有沒被破壞的地方。
那東西……
他好笑地搖搖頭。
收回視線,坐下來,見對方還是沒有反應,他才抬手,輕輕搭在對方的肩膀上。
“為什么一定要等她主動呢?”
“我的好弟弟,不管發生什么事,你都不能忘記,你,才是規則的制定者,這盤游戲,怎么玩,你說了算。”
美人緩緩睜開眼睛,身體后靠,直勾勾地盯著天花板的一角。
“我只是想把她最喜歡的東西送給她,我看得出來,她喜歡無拘無束,我不想限制她。”
男人仗著身邊人的視線沒在自己身上,就著他這番話,勾了下唇,露出一抹極盡嘲諷又毫無笑意的笑容。
不過,回想起來,他這個弟弟,跟那女孩,也算是青梅竹馬來著?
如果胚胎期開始算起的話,兩人也曾有將近一年的時間形影不離。
男人心不在焉,美人也一樣心不在焉。
也許是因為一個不說話的聽眾,向來最受傾訴者歡迎,打開話匣子后,美人就開啟了自言自語的模式,也不知道是想要傾訴,還是只在說服自己。
“為什么她不讓我靠近,卻讓那個男人靠近,還讓他隨意碰觸她的肌膚,憑什么我費盡心思,都沒辦法靠近她,明明我最疼愛她,卻要被她警惕……”
男人聽著身邊人如同瘋魔一般的低喃,心里也忍不住做了一番自我檢討。
果然,遠香近臭。
早知道靠近會有這個效果,他一定會全力協助,也不至于需要在這個束縛的國度里,浪費那么多時間。
等身邊人的低喃聲漸漸消散,男人換了個姿勢,一手撐著側臉,歪著身體看著他。
“所以,你還要繼續玩這個旁觀者游戲嗎?”
美人沒有說話,就著微仰的姿勢,再次閉上眼睛。
換在一個月前,在他面前說出同樣一句話,絕對會換來一句冷漠的“少管我的事”。
才在那女孩身邊待了半個月,心態就徹底扭轉了。
也是,無限的接近,卻隔著絕對的壁壘,才是折磨人的。
心態扭轉得如此徹底,他也不用再在言語上下功夫了。
男人心情變得愉悅,語氣也隨之輕快:
“今天過來,除了要‘安撫’你,讓你安靜別吵到鄰居外,還有兩……嗯,兩三件事情,要跟你說說。”
“要聽嗎?”
空氣一陣沉默。
男人習以為常,并將之理解為默認。
“第一件,你大概應該已經知道了,那個小偷家族,已經有所動作。”
旁邊的人沒有任何反應,臉上甚至連一絲微細的變化都沒有。
他帶著些有意為之的故意,調笑道:
“也就是說,你的問題不僅沒有解決,還多了一個競爭對手。”
美人撩起眼皮,身體沒有動,只視線冷冷地掃了過來。
顯然對他的嘲諷感到了不悅。
男人笑得更歡。
“是,他們的威脅的確不太大,不過呢,他們怎么說也占著血緣的優勢,有時候華國人對血緣的執著,強得可怕,你最好要小心點,萬一哪天,你家小女神忽然也陷入這種怪異形象中,那就會被那個小偷家族的人給拿捏住。”
在男人叨叨地說著的時候,美人已經收回視線,重新回到愛聽不聽的狀態。
他并不把男人的話放在心上。
“行。”男人聳了下肩,繼續說道,“第二件,瑞景手上那個項目,明天開始,就會進行最后的研發階段,據我的人傳回來的消息說,最后階段預計耗時三個月。”
依然沒有回應。
男人看了他一眼,不著痕跡地往旁邊扭了兩分。
同時,身體也繃緊了些,露出一絲難以察覺的防御姿態。
“你知道,父親也在關注,上一次聯系,他向我透露了‘項目不管成敗與否,他都不會再等待’的意思——”
話未說完,“哐”的一聲巨響在狼藉的室里炸開。
提前做了準備,男人并沒有被嚇到,視線朝被一腳蹬飛,撞到對面沙發的茶幾掃了一眼。
心里還有慶幸的閑情。
還好提前換了位置。
這么近的距離來一下,他可沒有十足的把握能躲開。
“沒有人向父親告狀過,包括我,這些在你過來華國前,就已經知道的,不是嗎?你沒必要動氣,里斯,我只是在轉達。”
身邊人已經坐直身體,微瞌的眼眸睜開,原本身上那些慵懶感消失得干干凈凈,取而代之的是暴烈的冷戾。
男人冷靜地直視他。
“你最多還有三個月時間,我的弟弟,好好想想我剛才說過的話吧。”
只剩下三個月,想繼續像之前那樣玩鬧,是不可能的了。
他必須改變行動方式。
既然心態已經改變,那現在不就是最好的時機嗎?
旁邊的人不知道有沒有把他的聽進去,依然是那副暴怒的模樣。
男人開口前就猜到會是這樣,當下也沉默了下來,沒有再說話。
說得再多,也不如他自己想通。
空氣里一片死寂。
沒有聲音,也沒有動作。
屋內所有的一片,包括兩個活生生的人,都像被凝固了一般。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男人在心里默讀般數著時間,數出一個足夠任何人冷靜下來的時間后,才細細地吸了口氣。
“我不會再妨礙你,你自己好好考慮怎么利用這三個月吧,最近,我會留在深城附近,有什么需要我幫忙的,盡管開口,我會幫你的。”
說著,他站了起來。
“第三件……我想,你大概也沒有心情再聽到我的聲音了,我就不說了。”
然后,邁開腿,跨了出去,朝客廳門口的方向走。
等走到出客廳后,他才停了下來,回頭看去。
“哦對了,我幫你喊了清潔隊,五分鐘后會到,就不關門了,你別嚇著他們。”
空氣再次恢復安靜。
美人坐在狼藉中,神色冷沉得嚇人。
三個月。
不管成敗與否。
他站了起來,朝客廳角落,在狼藉中依然完好架在那里的高倍望遠鏡走去,手一揮,蓋得嚴實的厚重窗簾瞬間被拉開,露出寬敞的陽臺。
望遠鏡正好對著陽臺前方的樓棟。
他先是站在陽臺邊,望向對面,半晌,微微彎腰,手撫向望遠鏡,眼睛則靠向目鏡。
開始在黑夜中,尋找那一抹心心念念的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