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棠知道接回江以寧那天起就知道，這女孩一直在跟她，跟明家，跟葉家作對。
以前沒想過要理解女孩的心思，只知道她不管做什么，都帶來混亂和災難，讓周遭的人都難受、不高興。
這幾天，明傾函又跟她聊了很多，她忽然明白過來，江以寧不喜歡她，不喜歡明家，也不喜歡葉家……不，不是不喜歡，而是討厭或者痛恨。
江以寧痛恨一切把她從江家拉出來的人和事。
其中，首當其沖的，無疑就是她和江以寧之間的血緣關系。
葉棠這幾天，花了時間也下了功夫做了調查，同卵雙胞胎的初始DAN序列完全一致，常規檢測根本無法區分，需要依賴更精細的突變檢測，才能分辨出差異。
而江以寧手上的那份所謂的，她雙胞胎姐妹的樣本，還是一份有些久遠，保存情況不明的樣本。
在缺少生物學父親樣本的前提下，江以寧相信的那些，根本沒有辦法充當依據。
江以寧之所以憑著那為數不多，甚至很容易就能被推翻的證據，就對事實堅信不已，無非就是想迫切跟她，跟明家，跟葉家劃清界線罷了。
想當初，接江以寧回家前，她也是這樣，做了無數掙扎，差點把兩家都鬧翻了……
葉棠咽下嘴里的苦澀，心里無限感慨。
江以寧跟她，真的很像。
想法像，做法也像。
就如兒子所說的那樣，她對江以寧抱有太多成見，才會鬧到如今這個地步。
其實，事情一點也不復雜，更沒有那么多彎彎繞繞。
她生活了二十年的葉家，她四十多年的親人，她最清楚了，絕對沒有藏著不為人知的黑暗。
江以寧說的那些，全是自己嚇自己。
“以寧……”
葉棠還想說什么，卻見對面女孩微微偏頭，似笑非笑地開口：
“既然葉女士這么想，為什么不直接問葉蓁？”
葉棠神色一斂，移開了目光。
“這種無憑無據的事情，你讓我怎么開口？”
語氣里藏著一些難以察覺的心虛。
無憑無據只是一方面，最重要的是，江以寧和葉家，當然是江以寧更好控制。
只要說服江以寧接受現實，所有問題都不是問題。
葉家那邊，如果她隨便去質問，就算解決了問題，事后肯定還是會對感情有所影響。
江以寧忽然低笑一聲，輕聲道：
“也是，讓葉女士解釋自己出軌，的確不好開口。”
忽然一頂大帽子扣下來，葉棠臉色當即大變。
“你胡說什么！我沒有出軌！以寧，就算你再怎么想扒著江家不放，也不能污蔑我！”
話音落下，整個VIP病房陷入一片寂靜。
如果說，之前還只是帶了些許暗示意味，那么現在，葉棠的話已是直白得不能再直白。
這話，無疑就是直指，江以寧不舍得家大業大的江家，才會如此嫌棄自己弱勢卻有著濃郁血緣的親人。
而事實上，葉家在醫院界的地位，的確比不過江家。
一邊的明傾函沒料到葉棠會這么說，想阻止時已經慢了一步。
“死性不改”差點沒脫口而出。
他望了望對面神色淡然，沒多少變化的女孩，又看了看身邊臉色已經開始發白的葉棠，頭痛得要命，正煩著該怎么緩和氣氛，一道懶散的聲音橫插進來。
“臟眼看人臟。”
五個字，讓剛升上一些愧疚的葉棠頓時忘卻愧疚，再次燃起怒火。
她怒眼過去。
“你什么意思！”
江雪大咧咧地呲牙一笑。
“明面上的意思啊，就說你自己不干凈，揣度別人時也覺得別人不干凈，我的話很難懂嗎？”
“你——”
“別的不說，以寧跟自家人相處，可從不會談論誰得到利益更多這種話題，到了你這，連個信任都不愿意給，你自個說吧，跟你做親人，能圖啥啊？還有臉怪別人不扒你？”
葉棠被堵得臉色發青，一口氣差點沒提上來。
“是我不信任她嗎？！她有能讓我信任的地方嗎！拿著幾份不知道從哪里來的報告，就想懟天懟地！這讓我怎么相信她——”
“媽！”明傾函提高聲音，打斷她的話，提醒道，“我之前跟你說過，我拿了明承康的頭發做了我和以寧的親子鑒定！還記得嗎？大概是半個月前！”
這話也是在提醒她，如果想推翻江以寧的說法，就必須有出軌為前提。
明傾函做的鑒定，就不存江以寧做假。
葉棠被他這么一提醒，不得不想起來。
是，半個月前，江以寧約她談了幾句話后，明傾函就跟她說了。
只是她一直想著要怎么反駁江以寧，把事情掰回正軌，很自然就忽略掉那些不利的事實。
一時間，空氣悶寂得可怕。
明傾函只想扶著疼痛的額頭，不明白為什么總是這樣，每每葉棠和江以寧對上，就會擦出這么濃重的火藥味。
像不可調和的兩個極端——
不對。
江以寧雖然表現得有些強勢，不讓步，但她還是個講道理的人。
問題全在葉棠身上。
她不僅死要臉，喜歡逃避，還太容易陷入死角。
再加上，她本身就對江以寧抱著“不喜歡”的情緒，更加劇放大了矛盾。
如果可以，他真不想讓葉棠卷進去。
但，這里只有葉棠姓葉，只有她才是真正的葉家人，只有她跟葉家有四十多年的關系。
誰也代替不了她。
……江以寧一直沒有行動，把人扔在一邊，大概也是看清這一點。
這樣的葉棠，只會幫倒忙。
難繃。
也許，他該找機會跟江以寧私下聊一聊。
至少要先弄明白，江以寧想要一個怎么樣的葉棠。
空氣沉寂了一會兒，江以寧忽然站起來。
“下次葉蓁再問起我，麻煩葉女士幫我拒絕他，沒必要的客氣就免了。”
“如果沒有其他事，那我就先去忙了。”
說完，邁腳便走。
江雪瞥了眼葉棠，輕哼一聲，才慢慢悠悠地跟上了江以寧。
雖說不是親媽，但也是親媽的雙胞胎姐妹，人竟然這么討厭，是不是能推論出，小姑娘的親媽也是個討厭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