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房內傳來些動靜，幾秒后，門被打開。
明傾函先是掃過門外的兩個人，才側身讓出通道，做了請的手勢。
“進來吧。”
江以寧邁了進去，江雪跟在后面，等兩人進門，明傾函關上門，跟在兩人身后。
葉棠正好端著泡好的茶，從附設的廚房走出來，看見江以寧，頓時局促起來。
不管事先做了多少心理準備，她還不知道該用什么表情面對這個身份變了好幾回的女孩子。
在江以寧還是她女兒時，她就挑剔，給臉色好多回，總是下意識把她往壞里看，如今江以寧忽然不再是她女兒，那個下意識的壞習慣還是沒能改過來，上一次見面又刺了這女孩。
變化既快又亂，她根本調整不過來。
葉棠強迫自己扯出一抹笑。
“以，以寧來了，坐，我泡了綠茶……我記得以前在……以前你喝過幾次，想來是應該會喜歡……”
嘴上說著招呼的話，自己先動了起來，借著動作掩飾尷尬。
本來想弄些江以寧喜歡的飲料來招待她，可是，她回想了大半天，也想不起孩子愛吃喝什么。
明明江以寧在明家住了半年有余，結果她腦子里記得的，全是江以寧怎么氣人，怎么丟她臉面的畫面。
就算再不想承認，她也看清了，江以寧不是好女兒，她也不是好母親。
或者，真該慶幸江以寧不是她的親生女兒，等找到女兒后，她還有重頭再來的機會。
還是像上次那，葉棠和明傾函隔著茶幾，坐在江以寧和江雪對面。
江以寧端正直挺地坐在沙發，看著她忙碌地擺放茶水，等她忙完，才切入正題。
“你找我，是有什么事嗎？”
葉棠這回記住了明傾函的話，不主觀放大江以寧一舉一動，一言一行，將人當成需要揣摩應對的陌生人。
當然，做和想，還是有些距離的。
聽到江以寧只憤著解決事情，沒有任何感情客套的話，她還是沉默了好一會兒。
“……是。”葉棠抬起頭，盡量平靜地開口，“你應該知道這幾天葉蓁都有過來看望我吧？”
江以寧點頭。
“我知道。”
知道，卻沒有任何行動。
葉棠忍不住皺眉。
“你到底……”
質問的話已經到了嘴邊，就在這時候，腳下忽然被什么輕輕撞了一下。
是明傾函在提醒她。
葉棠腦子瞬間清楚過來，迅速把話咽了回去，改口道：
“葉蓁今天問起你，他說才知道你也在仁和，本來想去跟你打個招呼，又怕直接找你，怕會冒昧打擾到你，就問了我一句……我不知道你對葉家有什么想法，所以想問問你。”
起了個頭，后面再開口就變得容易了許多。
或者說，本來早就滿腹疑惑，有機會問出口，她恨不得把心里憋著的，無從尋找答案的問題，一股腦地全問出來。
“葉蓁、葉家早就知道你在這里是不是？你們到底在試探什么？你藏在仁和里，到底是想做什么？你能不能告訴我，到底發生了什么事？！為什么葉家要騙我你是我親生的？為什么不直接把你認回葉家就好？！非常搞出這么多繞繞彎彎，搞亂我咳——”
問到最后，葉棠幾乎是吼叫出聲，聲音嘶啞被嗆到。
在旁邊的明函傾端起茶幾上的杯子，一邊遞給葉棠，一邊輕拍她后背，給她順氣。
江以寧看著她，等她咳嗽完，才淡淡開口：
“你為什么不問葉蓁？”
葉棠一僵，像被扇了一巴掌似的。
這個問題聽進她耳朵里，就像在指責，她不敢去質問葉蓁，只敢找江以寧麻煩一樣。
指責她只敢挑軟柿子來捏。
是啊，她不敢問葉蓁。
問葉蓁就等于跟葉家攤牌，她不敢，她有太多要顧慮的事情，所以，她只能質問江以寧。
但——
正想給自己找辯解的借口時，又聽到對面的小姑娘不咸不淡地開口：
“你問的問題，也是我想問的。”
葉棠張了張嘴，一時間竟然不知道該說什么才好，愣愣地望著對面那個女孩。
所以，江以寧……只是在等她去向葉家要答案？
就這么簡單？
對面的女孩還在說著：
“就我所知，葉家應該一直在掌握我的動向，包括我在四九城的兩年，他們似乎很‘關心’我這個小輩，但是，我卻查不到任何關于我生物學母親的信息，葉家族譜上也沒有類似或相近身份的人。”
葉棠花了好一會兒才消化完江以寧的話。
后半段的內容，她也是知道的。
自己活了四十多年，都不知道自己有一個雙胞胎姐妹，她在家從來沒有見過這么一個人，更沒有聽家里人提起過。
至于前半段的內容……她以為，葉家其他人也像她那樣，只遠遠地留意著從四九城流傳出來，關于江以寧的消息而已，但江以寧的意思，卻是葉家派了人去了江以寧身邊。
現在回想起來，她的孩子里，葉家似乎只對江以寧上過心。
以前有葉家和明傾城的矛盾在前，次次尖銳沖突，讓她忘記關注，葉家其實不怎么關心明傾函。
或者，不是不關心，只是有江以寧做比較，明傾函就顯得很邊緣化。
再往仔里想，在葉家，有特殊待遇的小輩，只有那么三五個。
葉家怎么可能就專寵江以寧這么個生母查無此人，還流落在外十多年的孩子呢？
那個瞬間，葉棠在心里想了許多。
她遲疑地看向江以寧，掙扎了片刻，還是開了口：
“以寧，什么同卵雙胞胎會不會……是鑒定機構搞錯了？我，我這幾天查了許多資料，有說法同卵雙胞胎的遺傳物質是一模一樣的，也許就沒有所謂的雙胞胎——”
江以寧淡淡提醒：
“五家機構都搞錯了？”
葉棠被噎了一下，有些不悅，但還是把氣給壓了回去，耐著性子跟她理論：
“我看了你給那些機構提供的對比樣本信息分析，那已經是四五年前的樣本了，這么長時間，被污染過也不是不可能的！”
言下之意，不是機構檢測的問題，而是樣本本身有問題。
頓了頓，又道：
“我知道你的想法，但，解決辦法有千千萬萬，我們沒必要把事情復雜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