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你們先安頓下來，我不打擾了。”
江以寧收回視線，緩緩站了起來。
葉棠見她要走，下意識地伸出手想去拉她，不過，雙方中間隔了一張茶幾，有些距離，撲了個空。
“等等！以、以寧，我，我不是那個意思！”
從前那個向來只無視她的小姑娘，絲毫不把她放在眼里的小姑娘，不管她說什么都不愛聽的小姑娘，竟然就真的停了下來。
只站在那邊，并沒有邁步離開。
葉棠先是一喜，隨即就反應過來自己說了什么，喜意頓消，尷尬至極。
什么叫不是那個意思。
兩對坐下來，還沒聊幾句話，也只明傾函說了一句，她如此刻意地添上一句“不是那個意思”，就分明有這個意思！
“我，我……只是……”
江以寧眼底劃過無奈，耐著性子站在原地。
“我知道，我的話就是表面上的意思，你們先休息好吧，有什么以后再談。”
當然，也有讓她考慮清楚的意思。
如同明傾函所言，她的確想利用葉棠做點什么。
但，葉棠跟她不同。
她對葉家人沒有感情，也不喜他們的咄咄注視，如果沒有葉家人時不時不斷的提醒和打擾，她跟葉家可以是楚河漢界，而葉棠和葉家之間的關系，才叫血濃于水，存在真真切切的親情。
直以用親子鑒定做為切入點，她打的就是想事先干擾這份親情的主意。
她不介意多給些時間，讓葉棠考慮清楚。
明傾函看了江以寧一眼，多少有些理解她的想法。
以前葉棠跟這個女孩相處得并不愉快，她離開后，葉棠對她的感情也復雜了起來，想的東西一多，判斷力自然也跟著降低。
不過……就算沒有這種復雜的感情，葉棠本身也不是什么堅定不屈的人。
會搖擺太正常了。
“媽。”明傾函低頭看了眼時間，“等下房子那邊會有搬家的人過來，我得過去看著，事情慢慢來，我們還有很多時間。”
葉棠張了張嘴，悄悄地看向江以寧，半晌，妥協地松下了繃緊的身體。
“……哦。”
江以寧沖兩人微微點了下頭。
“有什么需要，可以直接找病房護士。”
明傾函聽懂她的言下之意，沒有說可以直接找她，但話里也包含了能找她的意思，只是，她會看情況來決定會不會過來。
比起以前幾次見面都透出濃濃的疏離感相比，她這明顯有軟化退讓，想合作的味道，就更明顯了。
“好。”
江以寧走出沙發和茶幾之間那窄窄的小道，剛往門的方向走了兩步，忽然停住腳步。
像想到什么似的，她就站在那沒有動，也沒有回頭。
明傾函疑惑，正想開口問她怎么了，人忽然就回過頭，說道：
“對了，在醫院里，最好不要跟任何人談及我的事情，包括病房護士，”
VIP的病房護士，都是一對一專門服務的，陳副院長特意幫她挑的人。
葉棠聞言，臉色一變，怒火就涌出來了。
“你這話是什么意思？！怕我黏著你這位大醫生不放嗎？！你——”
“媽！”明傾函無奈又無語地打斷她，“以寧說的，根本不是你想的那個意思！”
說著，他飛快地向江以寧確認：
“是不是你那邊有什么問題？需要我們幫忙嗎？”
江以寧看了他一眼，沉默兩秒，才搖頭。
“不用，你們注意自己的安全，別被涉連進危險里就夠了，我不會負責任的。”
明傾函忍不住勾起一抹笑意。
“好的，我明白了。”
江以寧不再做停留，轉過身，徑直走出了病房。
葉棠張了張嘴，眼睜睜地望著已經空無一人的前方，臉色一陣紅一陣白，既尷尬又難堪，不知所措地站在原地。
到底是自己的母親，該開導還得開導。
明傾函長長地嘆了口氣，拉著她坐回沙發上。
“媽，你不能帶著以前那些成見看她，她不是無父無母，被人收養，經歷波折奮斗出頭的小可憐。”
雖然這些詞表面上描述的，也確實是江以寧這幾年的經歷。
明傾函看著葉棠。
“以前，應該經常發生這種事吧？”
葉棠抿緊唇瓣，沒有吱聲。
默認。
“我知道，你一開始就反對把人接回家，對她是帶了情緒的，不自覺會拿她跟旁人做比較，這些都是正常心理，不能怪你，但是呢，事情都已經過快兩年了，人和人的關系也變了，你也應該換個角度，換個想法，不是嗎？”
“現在這種情況，我們最好當作從來沒認識過她，以陌生人的角度來接觸。”
“你面對一個不知道底細的陌生人時，說話前會先謹慎小心的，對吧？”
葉棠把最后一句聽了進去，覺得兒子在指責她。
“不是我不謹慎小心……傾函，你不知道，她，她從來就沒有給過我好臉色，每次都冷冷冰冰的，好像我欠了她幾百萬一樣！我就忍不住……”
明傾函想撓頭，絞盡腦汁用最軟和的語氣給她分析。
“媽，你不能因為她年紀小，就想壓她一頭，你不想帶她回家，對她有情緒，她不想跟你回家，也對明家有情緒，你們本來的處境是一樣的！她冷臉，你也沒有給她好臉，不是嗎？”
他都不敢提，那大半年里，中間還有一個攪局的人，在不停地挑撥。
葉棠啞了，臉色難看得要命。
“我不是在怪你,過去就過去了，我們現在要看著眼前……”明傾函心里暗嘆，低聲問道，“你有沒有想過找回我的親妹妹？”
葉棠那雙桃花眼瞳孔瞬間緊縮了一下。
明傾函看著她，仔細觀察著她的神色變化。
“或者，你想息事寧人，當作什么也不知道，以寧也沒有來找過你，就這樣糊糊涂涂把下半輩子過完？”
葉棠垂下眸子。
剛才聽到明傾函問江以寧“你想對葉家做什么”的瞬間，她……的確閃過這個想法。
雖然女兒被換了，丟掉了，但葉家，到底是她的家。
而江以寧，卻不再是她的女兒。
如果所有事被掀到明面上，她就變成兩頭不到岸，真正意義上的什么都沒有了。
還不如……保持現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