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棠一下子就泄了胸口那股洶涌的怒氣，癱坐回椅子上，有氣無力地開口：
“傾函，幫我拔頭發吧。”
坐在江以寧旁邊的江雪立即遞過去一個采集袋。
連袋子都準備好……大概葉棠拒絕了，這女孩也會用其他方式，在自己的眼皮底下，拿到dna樣本吧。
明傾函一邊接過袋子，視線一邊掃過桌面上的餐具。
合適的頭發很快就采集好，裝入袋子里，袋子再一次轉移。
江雪拿到袋子，人便站了起來。
“我讓人盡快送回去。”
說著，便快步朝包廂門口走去，沒一會兒人就走了個沒影。
明傾函下意識脫口道：
“直接在附近找一家鑒定機構，加急三個小時就能出結果，何必麻煩——”
話還沒說完，他忽然意識到什么。
“你之前就已經做過鑒定了，對不對？”
江以寧默認了。
明顯，結果并沒有如預想那樣，江以寧跟葉棠依然是母女關系。
明傾函一時間不知道該笑，還是該稱贊女孩的鍥而不舍。
私下鑒定，拿到結果不滿意，就自動貼上“結果被干擾，不可信”的標簽。
這是一定要得到她想要的結果啊！
雖然……被干擾的可能性，的確很大。
連江以寧私下做鑒定都能被干預，如果是在廣城……畢竟這里是葉家的地盤。
明傾函皺起眉頭，心里再次忍不住生起疑問，葉家到底是什么意思？
或者該問，葉家到底想干什么？
他忽然想起什么，抬頭看向江以寧：
“葉氏這幾天的注意力幾乎都集中在藥交會上，是你做了什么吧？”
葉棠搬回葉家后的這兩年，每次出入幾乎都會有葉家人過問，但這幾天葉家人的注意力明顯有所轉移。
今天葉棠出門，家里一眾小輩竟然都沒在家，這不，葉棠只好讓他半天假，陪她赴約。
“我沒做什么。”江以寧有些不以為然，“希望鑒定結果出來之前，這件事先不要向其他人公開，可以嗎？葉女士？這也是幫忙的一項。”
葉棠微抿唇瓣，“嗯”了一聲，也添加了自己的條件。
“結果出來后，報告能不能也發我一份？”
像是怕她會拒絕一般，又匆忙地補了一句：
“我也是當事人！”
作為當事人，就有權利知道結果。
江以寧點頭。
“可以。”
葉棠輕呼一口氣，正想再說點什么，裝在包里的手機忽然悶悶地傳來了聲響。
打住話頭，她歉意地看了江以寧一眼，這才伸手拿出手機。
看清上面的備注后，神色微頓。
“我接個電話。”
說著，握著手機，起身走進包廂附設的洗手間。
不知道是有意還是無意，她并沒有關上門，不輕不重的聲音傳出：
“阿儀？你這個時候找我，是有什么事嗎？”
“哦，沒有，你放心吧，我沒事兒，有傾函陪著我呢。”
“我就是感覺精神好些了，才想著出門走走，現在在太子廣場這邊，正準備吃飯，你要不要過來？”
“行，我也準備吃過飯后就回去的，嗯，好。”
簡短的通話，很快就結束，葉棠從洗手間回到餐桌這邊。
只是，她的臉色比起接電話之前，似乎蒼白了一些。
當一個懷疑出現后，再來的關心舉動，就很難讓人不起懷疑。
江以寧是假的，那么，關心會不會也是假的？
明傾函的臉色也不太好。
別人不知道，可他非常清楚，葉棠口中的“阿儀”是葉家的一個和他同輩的小姑娘，小他兩歲，平時就經常跟在葉棠身邊打轉，嘴巴很甜，這兩年多是她在開解葉棠。
就像葉棠的女兒似的。
說實話，他也挺喜歡這個小表妹。
可是——
這會兒，不知道怎么的，他對這個表妹莫名多了一抹戒心。
也許是這通電話太過突兀吧。
桌邊一時間沒有人說話。
沉默很快被打斷，江雪送走頭發就回來了。
“人出發回四九城了。”
江以寧點點頭，隨即走身。
“謝謝您的幫忙，抱歉，我可能要先離開了。”
葉棠張了張嘴，最后還是沒作挽留。
“……好，路上小心。”
葉家人在這種時間打了電話，分明就是在確定葉棠的行蹤。
人會不會找過來，還真拿不準。
而江以寧的意思也很明顯，并不想這個時間跟葉家其他人有接觸。
打過招呼后，江以寧便帶著江雪離開。
還沒走出包廂區，身后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
她停下腳步，回頭，果然就看見明傾函追過來的身影。
“以寧。”明傾函見她停下，腳步就放慢了些，指尖有些尷尬地撓著臉頰，“那個……我……”
人是追了出來，話卻沒想到該怎么開口。
江以寧也不催他，就這么站在原地，等著他自己把話說明白。
明傾函看了她一眼。
“你，知不知道……傾城的下落？”
明傾城。
一個已經很陌生的名字。
江以寧神色不變，淡聲道：
“不知道。”
明傾函心里暗嘆，已經確定自己問出這個問題，是錯誤的。
他到底在奢望什么？
還能指望江以寧離開兩年，就放下當初在深城吃的大半年苦頭么？
“對不起。”明傾函低聲道，“如果你有什么需要幫忙，盡管聯系我，雖然當初我……”
本想說些什么，可一出口，那些話就變得虛偽起來。
說當初那段時間他沒有深城，所以，家里發生的事情跟他沒關系？即便跟他沒關系，他還是愿意為家人做出補償？
顯然，江以寧并不需要這些話。
女孩淡淡地“嗯”了一聲，又說了一聲“謝謝”，便不再耽擱，轉身繼續離開的步伐。
明傾函站在原地，望著那道遠去的背影。
還沒走到拐彎，女孩的手機響了。
她邊走，邊拿出手機，一改冷淡的清甜聲音遠遠傳來：
“喂？阿沉？你忙完啦……好啊，我過去吧，省得你跑來跑去的……對，明天暫時不往廣城跑啦……”
明傾函輕輕呼出一口氣，淡笑著轉身，邁步往包廂的方向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