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墨，為什么和李云楓打架？”
“老師，他最近電視劇《血色浪漫》看多了，學著一副四九城頑主的做派，走路鼻孔朝天的，說讓我動他一下試試，我就試試了。”
教師辦公室里，少年咧起嘴，露出一個乖巧的笑容。
班主任冷笑道：“呵，那你可真聽話。”
少年一臉無辜，“老師，不是您課上說的，要傾聽群眾的聲音，滿足群眾的需求嘛。”
教政治的班主任深吸一口氣，“我教的是這個意思嗎？”
少年疑惑道：“難道李云楓不是群眾？”
班主任氣笑，“少給我打馬虎眼！還群眾叫你動手你就動手，那群眾叫你吃屎你去不去啊？自己沒長腦子嗎？”
“回去寫份檢討，明天交上來！”
少年嘟囔道：“你讓我寫我就寫？我沒長腦子嗎？”
班主任橫眉豎眼，“你說什么？！”
少年笑呵呵道：“我說我沒長腦子，回去就寫。”
班主任眼神警告道：“寫了要反省，要是下次再打架，我就要找你爸媽來學校了。”
少年連連點頭，“好的好的。”
班主任不耐煩地揮手，“滾滾滾，回去上課。”
“好嘞。”
少年滿口答應著。
“陳墨，下午老師叫你去辦公室，沒事吧？”
“沒事，老曹就那三板斧，罰站、寫檢討、叫家長，沒什么新意的。”
少年陳墨躺在草坪上，嘴上叼著根草，翹著二郎腿，一手枕在后腦下，一手不以為意地擺了擺。
“下次有人再敢捉弄你，你就告訴我，別傻乎乎地悶不吭聲。”
“哦。”
小胖妞裴落坐在旁邊，圓潤的下巴擱置在膝蓋上，手上揪著草地上蒲公英，有一下沒一下地撥弄著。
“你說，我長大真嫁不出去怎么辦？”
下午的時候，是她被班里幾個男生嘲笑太胖了，說以后肯定沒人要，被陳墨路過聽見，陳墨才找了帶頭的李云楓麻煩。
少年隨口道：“那就不嫁了唄。”
“那將來老了怎么辦？”小姑娘有些多愁善感的思緒。
少年不以為然，“讓你爸媽給你多存點錢，有錢就不怕。”
“可到時候身邊的人會說閑話的，我們樓下沁春阿姨三十多歲還沒結婚，我看家屬院的爺爺奶奶們就一直在說她。”
小姑娘悶悶道：“而且我不喜歡一個人，我想有人可以陪我說話。”
少年眉頭輕皺，認真想了想，“嗯有了！”
小姑娘眨了眨眼，眼睛似乎帶著某種期盼，“什么？”
“你可以出家當尼姑啊。”
少年眉梢雀躍，似乎為自己想出的這個絕好建議而自得。
“你看，尼姑就不能結婚，你就不用擔心嫁不出去了。尼姑庵里都是尼姑，大家都不嫁人，大姐不說二姐，沒人背后蛐蛐。你找個尼姑多一點的尼姑庵，人多就熱鬧。”
小姑娘氣呼呼地喊道：“我干嘛出家當尼姑，我想嫁人的。”
少年被這一喊，打了一激靈，嘴上叼的草都掉了，“嚇我一跳，不是你自己說自己嫁不出的嘛.”
小姑娘瞪眼，“我是讓你幫我想辦法嫁出去，不是讓你給我想退路不嫁了。”
少年無奈安撫道：“好好好，我想想”
“你好好想，想點正常的！”
“嗯”少年一拍腦袋，“有了，既然嫁不出去，那你讓叔叔多攢點家底，以后招個上門女婿，怎么樣？”
少年不禁佩服自己的聰智，“我聽我爸媽說，我們隔壁棟的李叔叔就是劉老師家招上門的。”
小姑娘握緊小拳頭，“不怎么樣！”
少年瞪大眼睛，“你這都嫁不出去了，還這么挑剔。”
小姑娘癟嘴道：“我要風光地嫁人，不能被看出沒人要。”
少年攤了攤手，“這不行那不行，那我也沒辦法了，總不能讓我娶你吧。”
小姑娘眼睛撲閃撲閃，“你會愿意嗎？”
“肯定不愿意啊。”少年嚇得坐起身，“咱倆關系這么好，你可不能禍害我啊。”
小姑娘鼓了鼓臉，“那下午李云楓他們笑話我的時候，你為什么出頭幫我打架？”
少年理所當然道：“廢話，誰不知道你是跟我混的，他們敢嘲笑你，不就是沒把我放眼里嗎？”
小姑娘沉默了會兒，說道：“我不管，反正我三十歲之前嫁不出，到時我就找你。”
少年一臉難以置信的表情，“哇，你是不是言情話本看多了？你這不是以身相許報恩，你這是恩將仇報啊。”
小姑娘耍性子道：“我不管，你幫了我，你就負責到底。”
少年頭搖得跟撥浪鼓似的，“你三十歲嫁不出去，我三十歲之前肯定已經娶到老婆了。”
小姑娘立馬應道：“行，要是你結婚了那就算了，要是你三十歲還沒結，那你就娶我。”
“不要。”少年站起身，拍拍身上的草屑，“走了，回家領板子了。”
打架的事他媽肯定已經知道了，回家一出三堂會審是免不了的。
小姑娘也拿上書包站起來，“那下周一，還一起上學嗎？”
少年隨意道：“行唄，免得那些孫子趁你落單又來嘴賤。”
小姑娘甜甜一笑，“那你娶我的事，我們也約好了。”
“誰跟你說好了。”
少年轉身就跑，邊跑邊喊道：“以后我老婆肯定要超級漂亮的。”
小姑娘追在后面喊，“我以后也會變漂亮的。”
“那就以后再說。”
“不行，我們現在就得說好了。”
“聽不見”
“那周一上學，我還是在樓下花壇等你啊”
“行。”
夕陽下，少年和女孩一前一后跑著，身影越拉越遠。
女孩手上的蒲公英，迎風飄散在空中，隨蒲公英飄散的，還有這個童趣的約定。
當時，兩人都沒意識到，那竟是他們最后一次一起放學回家。
在那個紅霞似火的旁晚，童年就這樣匆匆結束了。
那個周末，裴落就隨她媽媽去了國外。
“新郎新娘，交換戒指。”
裴落晃過神，看著婚禮臺上，身穿黑色西裝的陳墨和一身潔白婚紗的許紅豆正交換著戒指
而我已經分不清，你是友情，還是錯過的愛情
男孩總是不知道女孩是在哪個瞬間喜歡上一個人的，包括被她喜歡的那個人。
似乎只有當意識到錯過之后，回想起來，才會恍然后知后覺。
年少時，總以為回家吃飯后，明天依然照舊如常。
多年后，偶然想起那片晚霞，一切仿佛恍如昨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