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至大如年,人間小團圓。
今天正值冬至,小院的眾人正忙活張羅著晚餐,一起過節。
“加水,少量多次,慢點倒。”
聽到號令,陳墨把碗中的涼水緩緩倒入面粉中,許紅豆則快速用筷子把面粉攪成絮狀,再用手揉壓成面團。
沒辦法,陳墨做菜有一手,但唯獨沒點亮面食這個技能,所以只能許紅豆做主力,他打打下手。
這也是陳墨一直以來都覺得很神奇的一個點,好像北方的家庭都自帶一個和面技能,不管是包餃子、做包子還是拉面條,隨手就能和起面來。
陳墨一家雖然住在bj,但卻是實打實的南方血系,屬實沒有這面食基因。
南方人說起包餃子,下意識是想著去外面買餃子皮,少有會想著自己在家里來和面。
因為在南方人的潛意識里,“和面”應該是道很麻煩的工序。
只見,許紅豆白皙的素手在盆里揉按幾下,面很快成團,揉到最后“三光”,盆光手光面光。
揉完后,許紅豆拿個小點的盆把面團蓋上,拍拍手:“行了,讓面醒一會兒再揉。”
“這個‘醒’的目的是干什么?”陳墨不恥下問,虛心請教。
許紅豆哼哼兩聲,表情很是受用。
她可是知道,陳墨在廚藝上,向來是俯視她的姿態,以前不知道“取笑”過多少次她那手“老抽”手藝。
“醒面,是為了給面散勁。我們揉面就是在給面上勁,所以隨著手揉面,面團是慢慢變硬的,這時候就得等一會兒,讓面團散勁回軟,我們再揉。三揉三醒,待會煮出來的餃子皮,透亮不破。”
許紅豆回憶著劉桂琴教她時說的話,照瓢畫葫蘆,復述給陳墨聽。
陳墨點了點頭,“但我看有些不是還得加雞蛋加生粉的嗎,那又是為什么?”
“額你覺得呢?”許紅豆反問一句。
陳墨想了想,“如果不是為了增添味道,那應該就是為了口感。面粉有分高筋低筋,我看你是用高筋面粉直接揉,什么都沒加,那加東西的話,是為了改變面粉的筋性?”
許紅豆面不改色地點頭,“嗯,你這不是知道嘛。”
陳墨眨了眨眼,“我怎么覺得,你是在等著我自己找解釋?”
許紅豆斜睨一眼,“我是在讓你自己思考,自己想出來的才是自己的。”
“是嗎?”陳墨眼神狐疑,“我想起以前在學校的時候,課堂上老師被問到不懂的問題,好像就是這么糊弄我們的。”
許紅豆轉身道:“該調餡了,別待會來不及包。”
陳墨眼里浮現笑意,促狹道:“你要不晚點回去找人問問?學東西只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可不行啊,許老師。”
許紅豆裝沒聽見,對于曾經能臉不紅心不跳地說家里養貓的人來說,現在這個只是小場面。
“陳老板,這邊急需求助!”
灶臺旁邊的洗菜池,娜娜慌忙地看著要爬出來的螃蟹,不敢下手。
陳墨走過去,利落地抓起螃蟹,拆殼、去鰓、跺成四塊。
“你這是準備做什么?”
“螃蟹炒年糕,我們江浙一帶很有特色的一道菜。”
螃蟹處理好后,娜娜做起來就從容多了,只是手法還是有些許生疏。
特別是,陳墨看到她不要錢似地撒白的時候,眼皮直跳。
一勺,兩勺,意猶未盡,再加半勺。
“這會不會加得有點多了?”陳墨委婉提醒道。
“不會,本幫菜就是偏甜口的。”
說著,娜娜猶覺未夠,又加了半勺,“再來一點。”
陳墨砸吧嘴,光看他就已經覺得齁得慌了,“難怪你喜歡做甜品哈。”
隔壁另一個灶口,大麥有條不紊地翻炒著鍋,模樣看起來靠譜多了。
“大麥,你這是.糯米飯?”
陳墨伸頭一看,鍋里內容豐富。
大麥笑著介紹道:“我們湖南那邊冬至會吃糯米飯,放些油渣子、紅棗之類的,簡單加胡椒粉和鹽調味,但一定得炒出鍋巴。待會你們嘗嘗看,很好吃的。”
“不過我這次放的是臘肉,前兩天胡老師教小葫蘆唱歌,曉春拿過來的。”
陳墨聽著,不由點頭,“自家熏的臘肉,好東西。”
云南這邊,年底有殺年豬、熏做臘肉的習慣。
其中有名的,就是宣威的火腿了。
陳墨走出廚房區域,抓到游離在外偷閑的陳南星,“你在干嘛呢?”
陳南星拿個小杯,正美滋滋喝著什么,見陳墨過來,示意道:
“來一杯?娜娜家里從蘇州寄來的桂冬釀酒,聽說這酒一年只在這段日子賣個十來天,過了就沒有了。”
陳墨聞言,批判性地加入了,喝了一口,不禁點頭,“冬至喝米酒,別有一番滋味。”
“是吧?”陳南星挑眉,“喝完酒,待會再喝上一碗我鍋里燉的雞湯,絕對渾身舒泰。”
陳墨笑道:“南京冬至喝雞湯?”
“對啊,還有吃豆腐。”
陳南星說道:“冬至晝最短,夜最長,氣陰寒,雞湯可以祛寒,豆腐寓意清白。”
“待會等她們灶臺空出來了,我再去炒個青菜豆腐,簡單清淡。”
“嘿,你倆別只顧著自己偷喝呀,給我也來一口。”
院子里,胡有魚坐在炭爐旁,翻烤著糍粑。
糍粑是阿桂嬸下午拿過來的,大理有冬至吃糍粑的習俗。
陳墨給胡有魚倒了一杯拿過去,順便在旁邊坐下,看有哪塊烤好的,夾一塊先嘗。
這種熱鬧團聚的節日氛圍,菜品在吃席的準備階段時“偷吃”才最香的。
東西剛出鍋,直接上手來一塊,燙著嘴囫圇吞下,其中滋味,不足為外人道也。
至今,陳墨對老家印象最深、最幸福的記憶之一,就是在類似過年那樣的節日里,家里一大家子人歡聚在一起,等菜擺滿,正式坐下開席時,幼小的他摸著渾圓的肚皮,早已吃了個半飽。
“你怎么已經吃上了?來包餃子了。”
屋里,傳來許紅豆的呼喚。
“來了。”陳墨含糊應著,三兩口把手中的糍粑吃完,拍拍手起身。
見此情景,胡有魚會心笑了笑,小口地喝著杯中的冬釀酒,喝著,他不由抬頭,看了眼二樓某個人去樓空的房間。
“哈嘍,清雅。”
胡有魚聞聲驀然轉頭望去,見屋里陳南星正拿著手機,對著視頻里的人揮手打著招呼,隨后把鏡頭轉向廚房里的其他人。
蘇清雅看著眾人準備的菜色,頓時“幽怨”道:“哇,我走了以后,你們吃得這么好嗎?”
陳墨正搟著皮,抬起頭笑道:“那可不,誰叫你不多待兩天。”
“哎呀,我沒想到還有這活動,而且房間也到期了嘛,陳老板。”蘇清雅開著玩笑。
“房間到期找老板娘啊,你說多住兩天,她還好意思收你錢啊?”
陳墨眼神一個勁往旁邊示意,許紅豆白了一眼,懶得搭理某人,轉頭笑著問道:
“清雅,吃餃子了嗎?還是你們那吃湯圓?”
蘇清雅哂笑,“我們這兒不吃餃子和湯圓。”
“那你們吃什么?”娜娜從后面探出頭。
“我們川渝這邊,冬至吃羊肉。”
“哇,那不是少了你這道大菜。”大麥也踮腳出現。
蘇清雅笑道:“等有機會,你們來成都,我請你們吃。”
許紅豆打趣道:“不用等,我們倆過兩天還真要去成都。”
陳墨挑挑眉,“到時候去找你擺龍陣。”
“真的?要得嘛。”
蘇清雅爽朗應下,然后奇怪道:“誒,是不是還少了一個人?”
“哦,胡老師在那呢。”陳南星把手機鏡頭一轉,對到院子里。
胡有魚笑著揚了揚手,還沒來得及說什么,視頻那頭便傳來一道聲音。
“幺兒,吃飯嘍。”
“馬上。”蘇清雅回了一聲,然后不好意思道,“我爸媽在喊我了。”
胡有魚揮了揮手,“沒事,那你快去吧,下次再聊。”
“嗯好,那我撤了。”
陳南星應道:“行,我們待會群里聊。”
結束視頻,陳南星也加入了包餃子行列。
菜陸續做好上桌,餃子也包好下鍋。最后,陳墨還做了道薄荷炸排骨收尾。
“來,大家冬至快樂,干杯!”
“干杯!”
眾人動筷,邊吃邊聊。
談笑間,很快便酒過三巡,菜過五味。
胡有魚笑問道:“你們有沒有感覺少了點什么?”
“什么?”
“聚餐喝酒,怎么能沒有音樂呢?”
眾人會意,鼓起了掌,“那就請胡老師給我們來一首。”
胡有魚呼出口酒氣,拿過旁邊的吉他,介紹道:“這是我新寫的一首歌。”
陳墨聞言,來了興趣。
胡有魚略帶醉意地笑了笑,沒有多余的廢話,只是輕輕撥掃和弦,開口唱道:
“五顏六色的叢,沒有一個特別喜歡的顏色,我愛天上的云朵,但我手臟不能將它觸摸。”
曲風旋律輕快,歌詞樸實簡單,可卻讓人聽出一種無奈落寞之感。
靜夜月光皎皎,似要為心上人畫眉,一道略帶沙啞的歌聲,從小院里回蕩向孤寂的夜空:
“我愛這世間美貌的女子,可是她們卻不是我的,我多么想你能變成,我永不凋零的朵,但時間不會讓你永遠的停泊”
我當然知道,那不是我的月亮,但有一刻,月光確實照在我的身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