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子不僅戴了口罩和帽子,還用上身的衛衣兜帽蓋住大半個腦袋,完全看不清模樣。
陳墨眨了眨眼,沒搞清楚是什么情況。
女子上了車后,一邊透過車窗謹慎地觀察著外面,一邊頭也不回地說道:
“快走快走,好像還是被發現了。”
陳墨無奈出聲道:“美女士,我這不是網約車。”
聽到聲音挺年輕的,陳墨就習慣性地想稱呼一聲美女,但又想到連人臉都沒看到一角,好像有些“睜眼說瞎話”了,就改口換了個代稱。
女孩聽到陌生的嗓音,明顯頓了一下,然后猛然回身,僅能看到一雙眼睛閃動,像受驚的小鹿,緊張道:“你是誰?!”
“這不應該我問你嗎?”陳墨好笑地提醒道,“這是我的車。”
“啊?”女孩愣了一下,反應過來當下狀況后,耳朵瞬間通紅,立馬連連低頭說道,“對不起,對不起,我認錯車了。”
女孩一邊道歉,一邊就要打開車門下車。
但此時,外面傳來兩個女孩的交談聲。
“奇怪,人好像不見了,明明看到往這邊走的。”
“會不會你認錯了?其實那人不是寧寧。”
聽到這對話,女孩把已經踏出車外的一只腳又快速縮了回來,重新把車門關上,同時盡量壓低著身子,顯然是不被外面看到。
陳墨尋著聲音抬眼望去,是兩個學生模樣的女生。
其中一個梳著雙馬尾的女生,正信誓旦旦地說道:“不可能,雖然寧寧遮得很嚴實,但腳踝還是露出來了,我不可能認錯的。”
車里的女孩:“.”
陳墨聞言,目光也不由好奇地低頭往副駕看去。
女孩察覺到陳墨的視線,腳往后縮了縮,還不自覺用手把褲腳往下拽低一點。
另外一個穿著格子裙的女生聽到同擔舉出的“論據”,卻絲毫不覺得有哪不對,只是點點頭道:“腳踝我沒看到,但我剛才看那背影和走路姿勢,倒是真有點像。”
“不是像,就是寧寧。”雙馬尾女生篤定道,“剛才出來的成員里就沒看到寧寧,寧寧就是北京人,她肯定是暫時和其她成員分開,自己回趟家。”
格子裙女生想了想,也覺得有道理,“那我們再往前找找看。”
“嗯,只有我們發現了,人少的話說不定可以合影。”雙馬尾女生語氣中透露著激動。
格子裙女生聞言眼睛一亮,也不由期待起來,急哄哄道:“那快點,如果能合到影,到時候發群里讓其他人羨慕死。”
兩人邊說著,邊往陳墨停車的方向過來,目光不停環顧搜尋著。
隨著腳步聲越來越近,不等陳墨出聲,女孩半抬起頭,雙手合十,小聲道:“不好意思,能不能拜托您,讓我躲一會兒?”
陳墨瞥了她一眼,“如果我說不能,你現在會下車嗎?”
女孩聞言,頓時漲紅了臉。
陳墨雖然看不清具體表情,但可以看到女孩隱約露出來的,本就已經通紅的耳朵,明顯又滾燙了幾分。
可以看出,女孩應該是那種比較怕麻煩別人的性子。
這種性格的特點是臉皮比較薄,一旦好不容易鼓起勇氣,向別人提出了請求被拒絕,自己立馬就會應激進入自我“反省”的情緒。
女孩嚅嚅解釋道:“對不起,我剛才是看您這車和車牌跟我哥的有些像,所以才認錯了。”
陳墨聽到這話,眉頭輕挑,認真地打量起眼前的女孩來。
女孩說完就轉過頭,半彎著身子,眼睛小心翼翼地偷瞄著車外的情況,看樣子是要找時機下車離開。
她這時要是被發現,待會可能引來更多粉絲不說,單這從陌生男子車上下去的情況,就有些解釋不清了,之后肯定免不了被傳緋聞。
陳墨突然出聲問了一句:“你是從南韓回來的?”
女孩訝然回頭,“你怎么知道?”
話剛說出口,女孩立馬意識到這樣說就等于承認了,連忙捂住嘴,眼睛閃了閃,試探著出聲問道:“你認識我?”
陳墨“冷淡”道:“不認識,但我看你擱我這演韓劇呢,什么女明星藏別人的車里躲記者之類的橋段。”
女孩聽陳墨的語氣,反倒放下了心,又連忙解釋道:“我不是明星,我就是剛去旅游回來。”
陳墨沒眼看這拙略的演技,搖了搖頭,把車啟動。
“等、等一下,你這是干嘛?”
女孩看陳墨啟動車,頓時有些慌了。
“一般這時候,不應該‘英雄救美’嘛。”陳墨笑了笑,輕踩油門,“你躲在車里得躲多久,我捎你一段,帶你出去。”
“不,不用了”女孩連忙想拒絕,她可不敢隨便坐一個陌生男人的車走。
可車已經緩緩駛出,從剛才兩個女生旁邊經過,女孩怕被看到,趕忙低下頭。
離開了機場,陳墨出聲提醒道:“可以坐起來了,她們不可能跟上來了。”
女孩這才坐直起身子,“謝謝,麻煩你隨便找個地方把我放下就行。”
陳墨看了她一眼,“這兒不好停車,你先把安全帶系一下,安全最重要。”
女孩勉強地笑了一下,系上了安全帶。
眼看著機場在車后面越來越遠,女孩輕咬著嘴唇,此時她心里不由有點打鼓,雖然說應該是不至于的,可萬一呢.
“那個.我打個電話.”
女孩試探著看了眼陳墨,陳墨沒說什么。
見此,女孩稍稍松口氣,掏出手機打出電話。
“喂。”
“哥!”
陳墨聽到女孩有種“獲救”的語氣,不由笑出了聲。
“你出來了嗎?我怎么沒看到你。”
女孩看了一眼陳墨,“我出來了,剛才上錯車,現在離開機場了。”
“上錯車?你現在在哪,我去接你。”電話那邊聲音可以聽出有些擔心。
女孩轉頭對陳墨說道:“大哥,我哥要來接我,麻煩你就在路邊把我放下吧。”
陳墨開口道:“你把電話開免提。”
“嗯?”女孩不明所以,但還是把免提打開了。
電話那頭,關切的聲音傳來:“喂?你們往那個方向開的,我現在過去。”
陳墨語氣“冷漠”道:“你妹妹被我綁架了,準備好贖金吧。”
一句話,讓電話兩頭的心一提一放。
女孩聽到這話,身體不由緊繃了一下。
電話那頭則是認出聲音,頓時放下心來。
“陳墨?”電話另一頭的寧知簡愣了一下,但隨即猜到怎么回事,“我說呢,怎么會認錯車。”
前天陳墨去寧知簡酒吧,車沒油了,換了寧知簡的車開。
寧知簡一時也忘記告訴妹妹,他開的是別的車。
寧知禾聽到她哥的話,眨了眨眼,身子稍稍側到前面,仔細看了看陳墨。
陳墨打趣道:“不認識了?”
寧知禾整個人終于放松下來,嗔怪道:
“陳墨哥,你認出我干嘛不說呀,還故意嚇唬我。”
寧知禾自然是認識陳墨的,只是兩人很久沒見過面了,她一時沒認出來。
陳墨搖頭否認道:“我沒認出來啊,你的臉遮得這么嚴實,我上哪認去。”
寧之禾鼓了鼓臉,她哪還不知道陳墨是在故意逗她。
寧知簡聽到兩人的對話,沒好氣道:“你丫故意嚇我妹妹是吧?”
陳墨哈哈笑道:“我就是逗逗她,你妹妹挺可愛的。”
寧知禾皺了皺鼻子,“你都看不到我的臉,怎么知道我可愛?”
陳墨理所當然道:“我看過你的照片啊,網上搜你名字就有了。”
寧知禾瞪大眼睛,有些“忿忿不平”。
“我直接把人給你送回家,然后待會咱們把車換回來。”
“好。”
陳墨跟寧知簡說了一聲,兩人便結束了通話。
在熟識的人面前,寧知禾也不用再偽裝了,她把口罩和帽子都紛紛卸下。
白金色的秀發如瀑散開,露出一張清純可人的面容,甜美中又帶了點性感。
按粉圈的評判標準,這屬于犬系顏值,純欲風。
所以,粉絲對寧知禾的昵稱就是“笨蛋小狗”。
陳墨瞧了一眼,笑道:“真是女大十八變,當初的小不點變得這么好看了。”
寧知禾靦腆地笑了笑。
“不過我沒認出你,你怎么也沒認出我?”陳墨摸了摸自己的臉,“我這些年的顏值應該很穩定才對。”
寧知禾瞄了陳墨一眼,“我還小的時候,你和我哥都留著半長的頭發,樣子流里流氣的.”
“咳咳.”陳墨尷尬地輕咳了兩聲,往事不堪回首。
他和寧知簡是玩混在一起那會兒,搖滾和殺馬特正流行。
“你對我的印象這么古遠嗎?”陳墨摸了摸鼻子,“應該不至于啊.”
寧知禾回憶了一下,道:“好像是我上了初中后,有了自己的朋友,不怎么愛跟著我哥了,之后就見得比較少了。”
“是嗎?”陳墨自己有些想不起來了,“你是什么去南韓來著的?”
“上完初中,十四歲去的。”
“嚯,那都有十年了吧?”
“嗯,剛好十年了。”
陳墨依稀還有點記憶,“我記得好像有聽你哥說過,你那時候成績還挺好的,有年級前十?”
寧知禾點頭,“嗯。”
陳墨感嘆道:“沒想到,當初叔叔阿姨居然能同意你去當練習生。”
以寧家的條件,寧知禾當時上的肯定是重點學校。
在重點學校能取得這樣成績,再加上個本地戶口,可以說,清北觸手可及。
而練習生是什么?
南韓號稱百萬練習生。
據統計,目前南韓練習生已經超過兩百萬人。
這什么概念?
要知道南韓也才五千萬人口,而這兩百萬可都是十幾歲的年輕人。
這兩百萬人其中又有多少能出道?
每年大小公司推出的新團大概能有十來個。聽起來好像不少,但其實出道人數百人不到。
而且就算出道了,大部份也只是淪為陪跑的糊團,真正能火出頭的,也就那么一兩個組合。
但問題也不是這可怕的淘汰率,而是當練習生并不是光鮮亮麗的。
練習生在沒出道之前,在經紀公司面前,基本是沒什么“人權”可言的。
經紀公司不會在乎你的個人健康和感受的,培訓都是讓人往死里練。如果表現得不好,辱罵、毆打是常有的事。
受不了?那就解約賠錢。
寧知禾說道:“當初我媽同意的條件,就是讓我學業不能放棄。所以去了那邊,我是邊上學邊當的練習生。”
陳墨笑問道:“去了那邊,會不習慣嗎?”
寧知禾想了一下,“其他倒還好,就是那邊的前后輩文化,我到現在都有點不適應。”
南韓的前后輩文化,出了名的“等級森嚴”。
南韓人互相認識,一定避不開的流程就是比年齡大小,而且要具體到月份。
在南韓,只有同歲的人才能互稱為朋友,用那邊的話叫“親故”。
不是同歲,不能稱為朋友,只能說成“關系很好的前輩或學長”之類的。
要是遇到年長認識的沒問好打招呼,對方可以在大庭廣眾之下毫不客氣地訓斥你,甚至是直接動手。
這在那邊看來,是“合情合理”的。
陳墨對此嗤之以鼻,“學了我們的儒家文化,結果卻是把糟粕部分給‘發揚光大’了。”
寧知禾聞言,只是笑了笑。
雖然她也這樣想,但她在那邊混飯吃,不習慣也只能“入鄉隨俗”。
總不能指望她一個外鄉人去改變人家思想里根深蒂固的社會觀念吧?
陳墨問道:“在那邊沒受欺負吧?”
寧知禾搖頭,“我們團隊里成員關系都挺好,不是那種表面和氣、背里互撕的。”
“公司方面呢?”
“我爸幫我找了個個人經紀人,在我進公司時候,經紀人就跟著一起進去照顧我。”寧知禾抿了抿嘴,“估計也是知道我的家境好,再加上我不是南韓人,隨時有退路,所以圈里一些亂七八糟的事沒找上我。”
顯然,對那些陰暗面的東西,女孩也不是什么都不懂。
陳墨也不覺得奇怪。
畢竟其家里就是經營酒吧夜店的,那也是魚龍混雜的行業,從小難免會有些“耳濡目染”,不至于太過天真。
“那就好。”陳墨點頭,“我記得當初你哥還專門跑過去陪你,就是生怕你受欺負。”
寧知禾嘴角露出笑意,“我哥是在等我后悔,我后悔他就會馬上帶我回家。只是沒想到,我咬牙堅持住了。”
“你是沒苦硬吃。”陳墨搖頭,“要是在國內考個藝術院校,再走這條路,可以輕松很多。”
南韓之所以那么多練習生,主要也是沒得選。社會階級固化太嚴重,普通人可選的路屈指可數。
在南韓流傳著一句話:南韓人一生離不開三件事,稅收、死亡和三星。
當一家公司的名字出現在這樣一句話里,就可想行業的壟斷是多么嚴重了。
所以,成為偶像藝人是少數沒被壟斷的上升渠道,是沒有家世沒背景的人也有機會一搏的出路。
但對寧知禾來說,卻不是如此。
寧知禾吐了吐舌頭,不好意思道:“當時比較喜歡一個男團,不知道怎么的,就不管不顧地想要去當女團。”
顯然,當初家里人是有給她安排其他路子,只是她自己任性了。
陳墨笑道:“那去了之后,有見到偶像嗎?”
寧知禾點頭,“雖然不在一個公司,但我們團出道后,我有在節目上遇到過。”
陳墨饒有興趣道:“感覺怎么樣?”
寧知禾想了想,“嗯就像小時候心心念念想買的玩具,長大后買到了。”
陳墨等了一會兒,“然后呢?”
寧知禾眨眼,“沒了。”
陳墨挑眉,“就這樣?”
寧知禾聳了聳肩,“長大后買到小時候要的玩具,發現玩具其實也不怎么好玩,有點理解不了自己當時的幼稚。”
陳墨忍不住笑了,“見到了偶像真人,甚至自己也成為了偶像,沒有了那層濾鏡,少女時的那份幻想瞬間‘失真’了是吧?”
寧知禾輕輕點頭。
入了行,一些以前以為是私密的藝人事跡,其實很容易就能打聽到。
一開始得知自己偶像的圈內傳聞的時候,寧知禾還是有些不相信的,但等她自己接觸到了真人,看到真人私底下的言行舉止,濾鏡瞬間就碎了一地。
陳墨詢問道:“你這次的行程是怎么安排的?”
“明天最后一場簽售會,后天一早就得馬上飛南韓。”寧知禾說道,“公司知道我沒有續約的意愿,剩下兩個月把能接的通告全都給我接了,時間表都排滿了。”
陳墨點頭,這是經紀公司最后想盡可能榨多些價值出來。
“你好不容易回趟家,今天就好好陪陪你爸媽。等明天,我過去找你一趟,我們再聊一下你合同的事情。”
寧知禾甜甜一笑,“好,謝謝陳墨哥。”
“你都叫我哥了,還客氣什么。”
“嘿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