陰風壑下的古城鬼霧繚繞,寒風呼嘯,陰氣逼人。
名為佛音城的古城在漫長歲月的侵蝕下,早已失去了當初的恢宏氣勢,處處透著荒涼沉寂的味道。
暗黃色的土墻上生滿了血紅的苔蘚,苔蘚隨風飄動,猶如鬼靈。
在陸今安的視線中,古城內部的寺廟雖然失去了往日的莊嚴肅穆,但依舊能從古老的磚石上看出一種淡淡的古樸之美。
而在他身旁蕭隱若的眼中,古城內的寺廟、道路已是斷壁殘垣,墻壁上、屋頂上、地面上……都是白骨。
尤其是壓塌城內大半寺廟的屋頂上,蛟龍骸骨以奇怪的姿態匍匐著,其中一只蛟爪抓向天空,似想抓住一線生機。
此間的骸骨有不少都是如此姿態。
蕭隱若收回目光,悄然瞥了一眼好奇打量著周圍的陸今安,她的嘴角不由勾起一絲輕松的欣慰笑容。
對她自己欣慰。
以忘情道法中仙術操控陸今安的視線,以他腦海深處對佛門城市的固有印象為主,稍稍進行改變,繼而便讓他看到的是一座已經沒有一個人的古老死城的景象。
蕭隱若收回視線,盡管將這個孩子打暈帶著是最簡單方便的辦法,但是出于兩點考慮,她沒有這么做。
第一點,在她高速移動的時候今安能以道宮進行護體,她就不需要消耗多余的靈力再保護他。
第二點,如果讓他看到此地的真實景象,心情一直處在壓抑狀態,難免滋生出負面情緒,萬一出去之后因為此間之事滋生出執念心魔就不好了。
所以在輕松的氛圍下營造出一個不可抗力的結果最好。
蕭隱若和陸今安在城中走了半日,而在進城之后,陸今安從一開始的簡單交談之后,便陷入了沉默,各自觀察著周圍。
于是城池之中,除了蕭隱若忘情道域流轉的聲音之外,再也沒有一丁點兒聲響。
陸今安看了一眼觀察著周圍的蕭隱若,繼而抬頭望天,他能看到天空,也能看到光亮,但是看不見日月星辰,他甚至不知道這座城內的光源從何而來。
他停下了腳步。
蕭隱若歪頭看他:“走不動了?”
“不對。”陸今安搖了搖頭,欲言又止。
這座古城被保護的也太好了,雖然歷經千萬年的歲月,但是卻沒有太多的斷壁殘垣。
佛門還會定期派人來維護不成?
再者,蕭隱若半空中的那朵蓮花在進城之后就暗淡了不少,似乎這里面的邪祟之氣要比外界更少。
合理嗎?
雖然有種‘靈山腳下,尸橫遍野’的感受,但是靈山山上沒有邪祟是因為有佛存在,那么這座佛音城呢?
佛已經圓寂的情況下,邪祟也無法入侵進來嗎?
回憶起之前所經歷的死性潮汐以及蕭隱若所說的死性潮汐的根源,陸今安懷疑自己此刻看見的光景是真實的嗎?
圓寂大佛心魔形成的死性潮汐下,這座古城中憑什么沒有邪祟?
“為什么不直接去找空無佛祖的法身?”陸今安好奇的問道。
“看看陣法。”蕭隱若從容說道:“都到這一步了,就更不能因為一點松懈導致失誤。”
“什么陣法?聚靈陣外還有什么陣法?”陸今安繼續問道。
“一座……”蕭隱若聲音稍頓:“修羅陣。”
話音落下,她的目光朝著佛音城中心的那根血色盤龍柱看去,那是龍族祭壇的核心,盤旋其上的那條龍應當就是要被轉化成墮龍的老龍。
一條炎龍。
陸今安順著她的目光看過去,金色的圓柱上刻著佛像,佛像周圍密密麻麻寫著梵文,想來就是空無佛祖的成佛之后的佛法總結。
他連忙收回視線,感覺心跳加速了幾分,氣血有些不穩。
怪事……梵文還不能看了?
要是仙法都不能讓低境界的修士看,誰還能學?
而且看了怎么會讓體內氣血翻涌,罡力沉浮呢?
“怎么了?”蕭隱若感覺他的手心又暖和了幾分,不由出聲問道。
“沒事。”陸今安壓制著道宮,確認沒有大礙之后轉而問道:“空無佛祖的圓寂法身在哪?”
“居中的大雄寶殿。”蕭隱若再次邁開步子,似是不經意的問道:“你能感受到妖氣嗎?”
“不能。”陸今安搖了搖頭:“您要不把忘情道域撤一撤?”
蕭隱若搖了搖頭:“等我搞明白這座修羅陣之后,咱們就離開。”
說著,她話音一轉:“當時怎么想著進入這座秘境的?”
“殺人。”陸今安說道:“無極魔宗的少宗主周元符,我覺得他也進來了,從他那里能得到不少情報。”
蕭隱若一笑:“覺得這是唯一的機會?”
“嗯。”陸今安點頭:“我只是沒想到須彌山這么孤注一擲,將兩個佛陀也放了進來。”
“后悔進來了嗎?”
“不后悔。”
蕭隱若輕笑一聲:“修道之人,活著最重要,磨礪自然是好事,但是當事情超過自己的預知能力時,那便是以身犯險,逞匹夫之勇。
現在的情況就是這,你不后悔?”
“不后悔。”陸今安再次搖頭:“上界的情報很重要,而且就算我不進來的話,那群禿驢肯定也會想其它的辦法……
青蓮秘境并不在九華山,須彌山大費周章的將秘境挪過來,肯定是想做點什么,不然什么都得不到,損失的只有他們。”
蕭隱若輕輕點頭,半是打趣的說道:“綰妤要是進來……”
“若姨,您還妄自菲薄呢?”陸今安笑了笑:“您和師尊同境,而且忘情道法還對死性潮汐有所克制,您……”
“我的意思是她不管你這個徒弟,還得我管。”蕭隱若無奈的笑了笑:“一點都不上心!”
“我覺得沒區別。”陸今安忽然笑道:“您是我姨嘛。”
“知道我是你姨,之前還說……”
蕭隱若笑著打趣,但是話還沒有說完,所有的光突然間在一剎那消失,比夜幕更暗。
她扭頭看向陸今安,但是左手已經先一步握緊,今安手心熟悉的暖意還在。
嗯,視線中的他也在。
瞬間加快跳動頻率的心臟也緩緩平和:“沒事吧?”
“嗯……”陸今安皺眉應著。
蕭隱若將他往自己身邊拉了拉,半空中的蓮花已經不在,于是她抬手便掐了三個劍印。
“宵塵,震懾,破光!”
清叱一聲的她手間三道截然不同的劍光彈指間激射而出,橫穿整個暗幕,照拂四野。
隱約之間,周圍的建筑似若隱若現。
施法之后,她低頭看向腳旁,剛才是不小心踩到什么導致暗陣被觸發了?
陸今安抬頭看著照徹八方的三束光輝,眼底閃過異色,這是清渺宮針對妖族的劍法,屬于忘情劍訣中的九霄御劍術。
有妖?
想歸想,他嘴上卻是問道:“若姨,佛珠能施法的范圍有限,現在突破了?”
蕭隱若聲音平靜:“這座古城終是青蓮秘境的根系之一,又有聚靈陣的作用,突破一些佛珠的范圍不算難事。”
“真好……”
陸今安說著,忽的臉色微變,握緊蕭隱若的左手就朝著前方快速掠出一段距離。
進入葬佛谷之后,他第一次走在蕭隱若的身前,使出全力。
他捏著蕭隱若的左手,蕭隱若的身子如同一根飄絮被陸今安帶動,仿佛沒有絲毫的重量。
“你……”
蕭隱若心底詫異,剛一開口,便感身后能量澎湃,回頭看去,就見一條灰蒙蒙的能量光柱從剛才所在之地沖天而起,如同一柄利劍直插青天,虛空為之扭曲破碎。
死性潮汐!
蕭隱若瞳孔一縮,而且不似之前在外面的死性潮汐。
如果說之前所經歷的死性潮汐像單純的海浪,只會不停地翻涌,那么此刻所看見的死性潮汐就像是被修士操控的海浪,以法術的形式施展出來,帶有極強的攻擊性和殺氣。
雖然還稱不上是仙術,但已經是蘊含了道蘊的道法了。
蕭隱若回頭看向陸今安,眸底閃過異色,這孩子是如何察覺到的?
停下腳步的陸今安輕呼出一口氣,依舊皺著眉頭的他看著周圍,蕭隱若的三道劍光依舊在天穹上綻放,但仿佛找不到目標一樣不停飛沖著。
這里的暗幕,好似沒有盡頭。
蕭隱若看著陸今安,忽感這孩子的手心越來越暖,暖和中帶著汗水。
她表情微變:“你沒事吧?”
“沒事。”陸今安臉上涌上一抹不正常的潮紅,閉上雙眼的他不停深呼吸著,心跳如鼓。
“怎么叫沒事?”蕭隱若聲音急促,抬起右手放在他的額頭上,手心湛藍的靈力閃爍,試圖幫他降溫。
她完全不知道陸今安是什么時候出現這種變故的。
“沒事。”陸今安睜開眼睛:“只是氣血有些不受控制,我已經在盡力封閉道宮……”
話音未落,暗幕之中又有灰蒙蒙的潮汐炸響,放開感知的蕭隱若這一次察覺到了這里確實存在死性潮汐,但是源頭在……
正想著呢,陸今安拉著她再次狂奔起來。
死性潮汐橫穿東西,繼而又于暗幕中消失不見。
蕭隱若心底越發詫異,連續躲開兩次可不像是偶然啊。
想著,暗幕之中死性潮汐的律動頻率越快,蕭隱若一言不發的由陸今安牽著在這樣危機四伏的環境中奔逃。
好幾次都看到一道死性潮汐幾乎是擦身而過,倒是有種生死之間徘徊的刺激感。
果然不是偶然。
蕭隱若看著陸今安流汗的側臉,在這樣的氛圍中,感覺陸今安將她的手握的越來越緊,真實的觸感下,她甚至感覺到手有點兒疼。
他怎么知道死性潮汐會從何而來?
蕭隱若感知著、思忖著,暫時沒有出手直接驅散這些一道道的死性潮汐。
既然能夠躲開,就不必在這個地方浪費更多的靈力。
之前在古城中走了大半日,她除了在觀察這座修羅陣之外,也在尋找著聚靈陣的陣眼,以回復靈力。
可惜沒找到。
蕭隱若移開視線,繼續感知著隱藏在暗幕中的死性潮汐,死性潮汐在出現之前整個暗幕空間都在涌動,涌動的頻率一模一樣,難以辨別死性潮汐會從哪個角度噴涌而出。
當她察覺到的時候,陸今安已經帶著她躲開了。
她的反應比陸今安慢半拍。
而這半拍足以讓死性潮汐擊中。
‘這孩子……’
蕭隱若想著,而也就在這一剎那,忽感陸今安的大手用力一帶,繼而自己就被帶到他的面前,右側腰肢上也多了陸今安的大手。
她下意識的將雙手搭在陸今安的肩膀上。
陸今安向著左前方的半空縱身一躍。
澎湃的死性潮汐從身側的地面沖天而起,同時橫貫東西的死性潮汐也在兩人腳下出現,兩道潮汐交匯而過,正是蕭隱若剛才的落腳之處。
蕭隱若有些難以置信的看著此刻將她摟入懷中的陸今安,她能感覺到死性潮汐,但是卻把握不住死性潮汐的噴發點,可是今安卻能夠把握住這一點……
渡劫境憑什么能?
要知道,她不僅僅是神臨境后期的修為,神魂方面的修為也是極高——北方的靈族擅長靈魂之力,所以清渺宮的弟子在神魂一途上也頗有成就。
但是此刻,她感覺不到的陸今安卻能夠感覺到,這就有些匪夷所思啊。
蕭隱若看著陸今安近在咫尺的臉,繼而便感陸今安松開一直握著她左手的右手,繼而直接伸出右手,將佛珠卡在食中二指之間,搭在了墻壁上。
“咔嚓。”
便聽什么東西的碎裂聲中,陸今安一個縱身起跳翻過了墻壁。
咻咻——
死性潮汐激流不斷的刺穿墻壁,陸今安仿佛有一種不可思議的預知能力,能夠準確的判斷出死性潮汐會從什么方向噴發。
暗幕雖然讓人看不清周圍的環境,但是原本存在于古城佛音城中的建筑依舊存在,不會消失。
蕭隱若剛才釋放的三道劍光將周圍照的若隱若現,所以陸今安已經判斷出了所處的位置,并做出了反應。
他也一直在記著地形。
感受著陸今安身上傳來的熱量,胸口的接觸讓蕭隱若的眸光恍惚了一瞬,繼而放在他肩頭上的手指微緊,她微微側頭移開視線,繼續思考著陸今安是如何感覺到的。
‘時間規則?不是……’
蕭隱若感覺不到陸今安動用時間規則,他一直動用的反而是熾熱溫暖的紅色罡力。
咻咻咻——
在一道道的死性潮汐下,周圍隱隱傳出房屋、墻體倒塌的聲音,不斷有死性潮汐噴涌而出,比之前更密、更急。
死性潮汐的轟鳴聲中,陸今安又一次摟著蕭隱若往一側橫移而出,完美的避開了這看起來必中的一次潮汐。
感覺到陸今安又一次握住她的手、帶著她沒有規則的狂奔、躲閃,蕭隱若不由輕抿紅唇,纖長的手指握緊,又趕忙放松。
四面八方的死性潮汐在交匯碰撞的剎那如海浪翻涌,濺射出更為密集的死性潮汐光屑,仿若流星雨。
蕭隱若看著這一幕,有種死性潮汐在氣急敗壞的感覺。
接著,便在更加密集的倒塌聲之后,蕭隱若被陸今安帶進了一間房屋之中停了下來。
他不跑了……也就是暫時安全了?
蕭隱若扭頭看著陸今安,此時的陸今安全身是汗,似是因為精神高度緊繃的原因和罡力損耗不少的原因,她能感覺到他的手指在輕輕顫抖。
但是他的身體依舊滾燙——不屬于他正常范圍內的滾燙。
蕭隱若朝著他下身一看,但這次并沒有多少羞意的直接移開視線,腦海中掠過一個念頭。
這孩子不會被這里五欲六塵中的色欲影響了吧?
可……怎么會呢?
自己的忘情道域一直展開著,色欲怎么可能無聲無息的涌入今安的識海之中?
蕭隱若觀察著陸今安的表情,將指尖抵在他的眉心,一番查探中,并沒有發現什么異樣。
所以只是身體的……本能?
人確實也有本能,但是并不會像妖獸一樣無法控制,尤其在這樣危險的環境中,更不可能讓本能占據上風才對。
色欲直接侵蝕身體?
蕭隱若抿唇思忖著,就聽陸今安長出了一口氣,將她左手握的更緊的同時,身子往前傾了傾,讓眉心抵住她稍稍離開一些的指尖。
蕭隱若表情一怔,察覺到了陸今安在運功……吸收她的陰氣。
這個功法是他和綰妤做那事時的《引龍牝凰相合法》。
蕭隱若猶豫了一下,繼而反手握緊他的手,然后將右手放在了他的額頭上。
陸今安感受著蕭隱若手心的微涼柔軟,身子逐漸放松,仿佛在綠洲中捧起清涼的泉水喝下,緩和了不少燥熱。
他沒有做出更過分的舉動,只是覺得此刻從蕭隱若身上汲取的聊勝于無的陰氣和她的氣質一樣清冷。
清冷中帶著香醇。
陸今安睜開眼睛,看著面前眸光游離,然后扭過頭去的蕭隱若,出聲解釋道:“我體內的氣血被莫名其妙的調動了,道宮內的罡力也在活躍。
之所以能夠察覺到死性潮汐的方位,是因為死性潮汐的目標是我體內的陽氣。”
陸今安重新閉上眼睛:“后來攻擊您,大概是想換目標從您這進行干預吧。”
他聲音一頓,繼而再次說道:“如果是這樣的話,可能暗中操控死性潮汐的某個家伙沒能第一時間判斷出您的實力?”
蕭隱若輕笑一聲:“就算躲不開也沒事。”
她一直展開著忘情道域,雖然只展開在護住兩人的最低限度,但也不是死性潮汐能夠突破的。
“您不也沒有主動攔截么?”陸今安淡淡說道:“能躲開,就沒必要多此一舉的浪費靈力。”
“罡力也不好回復。”
“罡力就得浪費。”陸今安笑了笑:“畢竟是瞄著我的陽氣來的,浪費一些的話,我也容易控制道宮。”
陸今安說著,重新睜眼看向蕭隱若的桃花眸:“能在這里幫上若姨的忙,我其實挺開心的,但是……
若姨您為了騙我還真是煞費苦心啊。”
不等蕭隱若開口,陸今安直起身子,額頭離開了她的手心:“我上墻的時候碰到了骨頭,但是之前看的時候,我一具尸骨也沒有看見。”
“是嗎?”蕭隱若疑惑的看著陸今安:“我也沒有看到。”
“看來這里確實有個厲害的存在,讓您都察覺不到。”陸今安感慨一聲,轉身看向了外面。
暗幕依舊,但是比之前暗淡了許多,原本看不太清的古城建筑在此刻隱現輪廓,似乎是剛才消耗了不少死性潮汐的原因。
此刻看著那些古樸的建筑,陸今安猜想這其實是蕭隱若專門給他施加的障眼法,影響他一人比影響整座城要容易許多。
陸今安笑了一聲:“若姨,您能看到那幕后之人在哪里嗎?是空無佛祖,還是龍族祭壇呢?”
蕭隱若沒有說話,陸今安忽的轉身看著她:“我有個辦法把這個存在引出來,若姨您想試試嗎?”
蕭隱若沒有說話,只是神情淡然的看著他。
“您不說話,我就當您同意了。”
陸今安話音落下,直接往前半步將蕭隱若擁入懷中。
蕭隱若的身子頓時一僵,雖然左手握著陸今安的右手,但是右手卻有些無處安放的感覺。
雙眸睜大的她正要張嘴呵斥,下一秒就感一股滾燙但卻溫暖的陽氣往自己體內涌入。
和那天晚上不小心吃進嘴里的陽氣同源……都屬于陸今安。
這種剛猛的陽氣一進入體內就開始亂竄,而蕭隱若根本沒有學過雙修之法,一時失神間,雙腿不由自主的一攏,莫名的熟悉感……
就像共情慕傾月的時候有什么涌入了體內。
熟悉但又稍微有些陌生。
因為共情和實際的感覺還是有些區別的。
這種奇異的感覺讓蕭隱若心神一漾,僵硬的嬌軀輕顫間,回過神來連忙鎮壓體內亂竄陽氣的同時,就要將這個小混蛋推開。
推歸推,但她的左手并沒有放開陸今安的手,只是想讓這個小混蛋別再抱著她。
“陸今安,松開!”蕭隱若咬牙呵斥:“你想讓南枝傷心嗎?”
陸今安沒有理會,依舊單手用力摟著蕭隱若的后腰,心知肚明她不敢用靈力動手。
雖然身為仙人的蕭隱若的力量也不小,但是僅憑著力量,可不是開辟了五座道宮的他的對手。
蕭隱若推搡間,陸今安放在她后腰的左手將衣裙磨蹭的稍顯凌亂,他甚至提高了《引龍牝凰相合法》的運轉規模,將更多的陽氣往蕭隱若的體內渡去。
蕭隱若鼻息微急,長裙下的雙腿繃的越緊,心急之間抬腿直接就是一記膝擊。
打中了,但是又沒有打中——被陸今安用罡力防御住了。
這一下之后,反倒被陸今安摟的更緊。
“你……”蕭隱若清楚的感覺到自己的胸口在壓迫中變幻著,本就不小的溫軟在衣衫下似朝著兩側腋肋溢出一些,輪廓更圓,也更讓她有種胸悶的感覺。
尤其是他從全身渡出的陽氣似是無孔不入,就連她往日不想綰妤她們的微陷似乎也被陸今安的陽氣吸引,有冒頭的傾向。
不敢用力推打,蕭隱若只好稍稍將語氣放軟:“今安,我是你姨。”
“師尊還是師姐的‘娘親’呢。”抱住蕭隱若之后的陸今安第一次開口,感受著蕭隱若雖然有些僵硬,但是溫軟依舊的嬌軀,他克制著自己的左手沒有從蕭隱若的腰后滑下,壓低了聲音:“就一會兒。”
蕭隱若紅唇蠕動,雖然之前就猜到這孩子喜歡自己,但是第一次從他嘴里聽到這種承認,她首先察覺到的是自己心底的不安。
被南枝知道了怎么辦?
被綰妤知道了怎么辦?
等等……是他抱住我給我渡陽氣,我在不安什么?
但是南枝和綰妤還是會傷心的吧?
蕭隱若想著,繼而嬌軀又是一顫,因為陸今安溫暖的呼吸噴在了她的脖頸間。
她下意識的縮了縮脖子,這孩子想做什么?想做什么?
他不會親上來吧?
蕭隱若原本推著陸今安胳膊的右手死死捏住,緊張間卻感自己的身體貌似發生了一些變化。
陸今安的陽氣就像是電流一樣,將這股熾熱輸送過來,然后聚集在她的體內,在儲存到一定程度的時候,便燃起了火花,爆發出一種奇奇怪怪的漾意。
蕭隱若對這種蕩漾的感覺并不陌生,因為她從綰妤、從傾月那里共情過!
雖然她依舊在鎮壓著竄入體內的陽氣,但是那種酥酥麻麻的感覺讓她不由蜷緊繡鞋中的玉趾,紅唇微張間將陸今安的手、陸今安的胳膊捏的更為用力。
陸今安微微睜眼,看著蕭隱若紅潤的側靨和秀美的脖頸,若姨脖間的陰氣要比師尊她們濃一些。
若姨的脖子比較敏感啊。
想著,他感受最為清楚的卻是來自胸膛。
雖然未曾見過,但想來應是完美的圓形。
“陸……”
“若姨,您繼續鎮壓就行。”陸今安輕聲說道:“相信我。”
說話的熱氣敲在蕭隱若的脖間,蕭隱若的指甲仿佛都要嵌進陸今安的肉里。
相信?
這算什么法子?
這種辦法能有什么用!?
蕭隱若貝齒咬緊下唇,一雙桃花眸瀲滟著溫潤水霧,她腳步輕挪,將雙腿并攏的更緊。
長裙下,穿著綢褲的雙腿酥潤緊致,自大腿及踝,圓潤修長的曲線若隱若現,每一絲仿佛都是天衣無縫般的比例,既顯得無比筆直,又是如此的玲瓏浮凸。
她攏住雙腿,卻仿佛發現了什么……什么?
如今的蕭隱若不需多想就知道了,因為她對抱著她的這個孩子已經有了一定的了解。
和施展共情道法時的感覺有些區別,
蕭隱若雙眸略有些失神,自己接下來應該怎么做?
這是能猶豫的問題!?
怎么能在這種事上猶豫?!
蕭隱若呼吸著,卻是感覺到陸今安似乎產生了某種本能。
這一跳頓時讓她睜大雙眸,手指將他的胳膊捏的更緊,秀氣分明的指節輕輕律動,手指似乎也跟著不安分的收緊放松起來。
蕭隱若雙膝一軟,確實感覺陸今安體內五座道宮之中的至陽罡力在這一刻席卷而出,她一下子就花容失色,這孩子要做什么?
“你……”
蕭隱若正要開口呵斥,下一秒便感陸今安松開了自己,而洶涌的至陽之力似是驅散了大雄寶殿中的陰冷之氣,瞬間朝著屋外而去!
屋外有什么?
有著一條氣息陰冷的蟒蛇,吐著信子朝著那一團陽氣而去,張開了血盆大口一口吞下,繼而立即開始了逃遁。
“若姨,追!”
‘追你個鬼……’
雙膝打了一個擺子的蕭隱若心底斥責著陸今安,但也知道機不可失,連忙掐了個法訣恢復了一下體力,整理一番衣襟的同時,帶著陸今安急掠而出。
長發亂飛、雙頰紅潤,身上香味濃了一些的蕭隱若有意教訓陸今安,所以將速度提升到陸今安難以承受的一個極限。
看著陸今安稍顯扭曲的表情,蕭隱若心底輕哼一聲,沿著那條蟒蛇的行蹤直接跨入一座寺廟之中。
一腳踩下,灰霧彌漫。
蕭隱若一指指出,湛藍的靈力直接破開灰霧,后方一座恢宏莊嚴的大雄寶殿映入眼簾,和周圍的斷壁殘垣格格不入。
她眼底閃過一絲意外,這座大雄寶殿應該就是佛音城空無佛祖生前所在之處,但是和她之前看到的破敗完全相反。
蕭隱若詫異的看了一眼陸今安,那個辦法還真行?
陸今安笑了一聲:“死性潮汐想要我的陽氣、這里也想要,所以浪費在若姨您的體內的話,這個存在肯定就按捺不住了。”
‘什么叫浪費在我的體內……’
蕭隱若掐了一把他手心的肉:“你不早點說?”
“故意的。”陸今安周身,赤紅的罡力浮現,聲音風淡云輕:“誰讓您騙我的?而我又打不過您,所以只好占您的便宜讓您氣急敗壞嘍。”
“真是個混蛋。”
蕭隱若狠狠踩了他一腳,回想起剛才差一點的感覺,幸好、幸好……
但是那種要來不來的感覺真挺難受的,就像共情傾月時不上不下的。
蕭隱若連忙壓下這些雜七雜八的念頭,邁開步子的同時威脅道:“等出去之后,看我怎么收拾你!”
陸今安感受著她手心的柔膩,收斂起剛才放開蕭隱若時,她胸口的反彈感覺,跟著她一步步走近大雄寶殿。
他抬頭看向紅色牌匾上書寫的金色大字,大雄寶殿四個字飽含懾服群魔的氣勢,但如今,這座寶殿周圍妖氣四溢。
他環視周圍,再也不是一進城時看到的光景,斷壁殘垣之間尸骨遍地,盤龍柱上陰氣森森。
難怪剛才看不存在的梵文時感覺氣血陽氣不受控制……就說梵文又不是合歡術,怎么能像中了媚藥一樣?
“若姨,您騙的我真多。”
“為你好。”
“呵呵。”陸今安不置可否的笑了笑:“還是第一次聽說謊言是為別人好。”
見蕭隱若想要反駁,陸今安趕緊說道:“善意的謊言也是謊言,如果您能一直瞞著就算了,但現在我知道了。”
蕭隱若作勢要給他一個棒槌,但是在踏上最后一個臺階的時候,她的神情忽的一凜。
眼前的大雄寶殿門扇洞開,猶如張嘴的蟒蛇。
她的臉色微變,立即轉身往后看去,視線之中,原本位于佛音城正中的那根盤龍柱不知何時出現了視線的正前方。
城門、盤龍柱以及大雄寶殿成了一條直線,而她和陸今安處在這條直線上,腳下的石磚在這一刻仿佛流水,其中蘊藏著的死性潮汐猶如海浪。
陸今安低頭看著隔著忘情道域的死性潮汐,隱隱約約間,似乎看到了游弋在其中的一條巨蟒。
轟隆!
雷鳴陣陣,陸今安看向了大雄寶殿,風雨交織中,大雄寶殿內的神鬼銅像在電光雷火的閃爍之中明暗不定,呈現出和莊嚴肅穆大雄寶殿格格不入的猙獰恐怖之意。
他一個恍神,仿佛看見一個個和尚被丟入寶殿,然后一根根的骨頭又被丟了出來。
凄厲聲、哀嚎聲、刀光劍戟的光影中,大雄寶殿的門窗上似乎有著一個個身影狂亂舞動,像是大風中搖曳的燭火。
景象一晃而過,陸今安回過神來,感覺精神有些倦意,但是罡力在此時更為洶涌。
“兩蛇夾墓……”
蕭隱若的聲音從身側響起,陸今安扭頭看向她:“兇地?”
“前進是死,后退也是死。”蕭隱若的聲音依舊平靜:“預料之中的事,不是嗎?”
她邁開步子,牽著陸今安跨進了大雄寶殿之中。
呼呼呼……
一盞盞的壁燈亮起,卻是呈現著森然的黑火,黑卻明亮。
陸今安看向了被供奉在這間大雄寶殿中的冰冷佛像。
佛像居高臨下,色呈半紅,旁邊放著一把生銹的古劍。
陸今安覺得這就是空無佛祖,因為從面相上就看這就是個女人。
他還是問了一句:“是她嗎?”
蕭隱若點了點頭,左手一翻,一柄散發著森寒劍氣的長劍便出現在了她的手中。
陸今安好奇的看了一眼,從劍柄下劍身上看到了‘靜水’兩字。
他一下子就知道劍身的另一面肯定有‘流深’二字。
心如明鏡,劍似流云的仙劍‘靜水流深’。
‘若姨的本命仙劍么?不知道若姨的劍道在第幾境,但是十大劍仙中沒有她……’
嗒、嗒、嗒、嗒……
陸今安正想著呢,就聽空曠的大雄寶殿中忽的響起了敲打木魚的聲音,他環視周圍,卻不知道木魚聲從什么位置傳來。
蕭隱若微微抬頭看向了空無佛祖的佛像,看著佛像的后方,一條蟒蛇從肩膀處探出了頭,居高臨下的吐著猩紅的信子。
陸今安看著這條蛇,吞下他陽氣的蛇。
轟隆!
屋外雷聲轟鳴,陸今安卻在一瞬判斷出這不是此地的雷聲,而是蕭隱若引起的雷鳴。
蕭隱若抬起左手,作臨敵之態。
烏云蔽日,狂風忽作。
森冷的劍氣以蕭隱若為中心席卷著,她身上的劍氣越發粲然,忘情道域在這一刻轉變為了忘情劍域。
陸今安握緊她的手,感覺著蕭隱若的劍域,南枝的劍域和蕭隱若很像,但是蕭隱若的劍域即使再鋒利洶涌,依舊能讓他感覺到一股靜氣。
“今安,幫我掐訣。”蕭隱若輕聲開口:“測天訣。”
陸今安立即單手掐訣,同時感覺到蕭隱若的神識、靈力在這一刻貌似和自己融為一體,讓他在施展這個仙術的時候無比輕松。
“九曜順行,元始徘徊,華精塋明,元靈開散。流盼無窮,降我光輝,上投朱景,解滯豁懷。得駐飛霞,騰身紫微,人間萬事,令我先知。”
陸今安在蕭隱若的幫助下順利施展出了測天訣,大雄寶殿的上空,湛藍色的靈力如水霧涌動,繼而驟然間成型的陣法之中,光輝直墜而下。
蕭隱若沐浴起身,氣勢如虹!
蕭隱若烏濃如墨的黑發飄動,手中的‘靜水流深’在此刻有劍虹拔地而起。
天開云裂,灰霧消散。
蕭隱若周身沐浴著雪白的劍氣,如溶光依附在她的衣袂上,隨風飄揚。
而她的全身上下像是被圣光淬煉了一番,自帶出塵仙意。
劍光之中,蕭隱若一襲白衣纖塵不染。
她漆黑的瞳孔蒙上一層藍意,劍光大盛間,手中的‘靜水流深’發出呼嘯的劍鳴。
一道光從天而降,仿若流星墜地。
蕭隱若輕啟紅唇:“九霄斬下,神鬼難逃。”
聲音縹緲,天地呼嘯。
九霄御劍——
破光!無上!震懾!宵塵!寂滅!
撥云開浪,劍鳴大氣。
陸今安瞇著眼睛,什么都看不清,但是卻能夠感受到。
有劍虹拔地而起,顯化萬千崢嶸氣象。
綿延數萬里的葬佛谷之上,光華灼灼。
霞紅之光照徹萬野,猶如冬日里升起的第一輪朝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