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帝？！
陸今安看著居于洞府正中、高達五米的石像，瞳孔微縮。
視線中空帝的石像和霧江洞天中的一模一樣。
除了沒有霧江洞天中的石像高大之外，坐姿、表情……就連雙手撐著的仙劍‘獨斷’也是一模一樣。
竟然是空帝？
陸今安沒想到東方皇朝信仰的其中一位武神竟然會是空帝。
但是他也清楚，眼前的石像只是雕刻而出的石像，因為空帝的尸身在霧江洞天之中。
腦海中快速掠過有關空帝的種種信息，陸今安不由看了眼給空帝石像上了三炷香的東瀾一眼。
所以東方皇朝是當初信奉空帝的遺民……不對。
東大界以東的三大皇朝撐死五千年的歷史，而空帝是五萬年前的人族第一位仙人，那會兒東方皇朝的祖先還不知道在哪呢。
所以，更有可能是東方皇朝的先祖從某座古老的洞天或是遺跡之中偶然得到了空帝的一些傳承，因此建立了東方皇朝？
可如果真是這樣，臨淵劍宗和東麓儒院連這么表面的情報都不知道嗎？
陸今安輕輕摩挲著手指，便聽東瀾的聲音忽的在耳畔響起：“被武神震懾了？”
陸今安眼簾微垂，沒有去看身邊的東瀾，而是輕聲問道：“可以告訴我祂的名字嗎？
如果有什么忌諱的話，不說也沒關系。”
“武神光耀子民，豈會因說出祂的名諱而降下懲罰？”東瀾微微一笑：“武神沒有具體的名諱，但是太祖陛下尊稱祂為‘空神’。”
“空神？”陸今安心底一動。
當初從霧江洞天出來的時候，臨淵劍宗和東麓儒院對空帝的形象沒什么反應……所以并不是‘空帝’和‘空神’名字差異的原因讓他們沒有多想。
是裝不知，亦或是……
于是他繼續問道：“為什么信仰祂？”
“你肯定來自關外的偏僻之所。”東瀾歪頭看著他：“什么都不懂的瓜娃子咯。”
陸今安笑了笑，暫時沒有對她透露更多的情報。
信仰的存在自有其理由，但是信仰者未必純粹。
尤其涉及到信仰的‘謊言’……如果自己說出真相，對方只會認為他在褻瀆神靈、褻瀆整個東方皇朝。
他想得到更多的情報，便只能先順著對方的意思來。
“這不是一兩句話就能講明白的。”東瀾并沒有直接回答陸今安的問題：“祂需要你親自去了解，方能知道祂在歷史中的地位。
等你在我手下當差了，自然會讓人帶你去了解祂。”
陸今安問道：“不是你帶我去嗎？”
東瀾搖了搖頭：“我尊敬空神，但我信仰的不是祂，而是另一位武神。”
陸今安想了想，又問道：“這里既然是你的據點，那為何不擺放你所信仰的武神？”
“因為空神除了煉體之法外，還擅長奇門之術。”東瀾回道：“這種奇門之術克制佛門，所以那群禿驢發現不了這個據點。”
聞言，陸今安眼底閃過一絲譏笑，克制佛門？
一個半妖克制佛門？
要知道，道、佛兩門的道士和和尚可太擅長斬妖除魔類的法術了。
就算過去不擅長，但現在這個時代，頂多算是神臨境的半妖空帝能拿什么克制佛門？
拿頭嗎？
何況空帝早就作古，憑什么克制佛門發展至今的佛法、仙器？
陸今安扭頭看著東瀾：“適才你說你的呼吸法是神明傳授，所以……神明還活著？”
東瀾抬頭望天：“武神一直存在。”
“哦？”陸今安正要繼續追問，東瀾先一步說道：“我知道走上歪路的你對武神很是好奇，但是等你去了武廟，自然會感受到武神的力量。
和你說太多你是不會有深刻的感悟的。”
她邁開步子走向不遠處的一片空地：“我已經浪費不少時間了。”
說著，便在陸今安的注視下練起了拳法和腿法。
陸今安出聲問道：“晨練？”
東瀾并沒有回應，只是在晨練的過程中不停調整著呼吸，讓所修的呼吸法不停契合拳法、腿法的頻率。
東方皇朝作為煉體皇朝，一代代傳承、完善下衍生出來的體術早已趨于成熟，陸今安看著東瀾在晨練中演示的拳法，已經發現她的路數類似八卦掌。
身若游龍，步似趟泥，掌掌帶風走。
雖然精妙，但陸今安觀察更多的是東瀾所用的呼吸法。
借助時間規則進行推演，還真被陸今安發現了一些門道。
這種呼吸法在體修呼吸的過程中，能夠直接提取天地間的自然之氣，以此契合體內臟器的屬性，從而激發身體的潛能。
只是……這種呼吸法能將身體淬煉到堪比五座道宮的程度嗎？
思忖間，陸今安便見收招的東瀾一個縱身起跳，將雙腿倒掛在半空中的一根石柱上，雙手抱頭進行仰臥起坐。
隨著身體的快速起伏，瑩潤的汗珠很快浮現在肌膚表層，肚腹的馬甲線清晰可見。
陸今安不由多看了兩眼，隨口問道：“你經常用這種方式訓練嗎？”
這一次，東瀾回應了：“國師得空神傳授，然后在一次次的完善中推廣了這類針對身體的鍛煉方式，你不懂嗎？”
“懂。”陸今安點了點頭，那些老一輩的體修一直鉆研針對體魄的訓練方法，這些方式在書中早有記載。
陸今安更關注的她口中“空神傳授”這個說法，空帝都死了不知道這么多年了，是怎么傳授的？
東方國師隱瞞了什么？
一直動腦筋的陸今安看著東瀾換了俯臥撐的訓練方式，很快判斷出她一天大概要做一萬個以上的俯臥撐。
而且配合上那個呼吸法，陸今安發現東瀾的體魄隱隱散發著一股奇異的罡力能量，淬煉著體魄。
這到底是什么呼吸法？
陸今安繼續推演著的同時扭頭看向了洞府內梅花樁這類修煉身法的道具，沉默間便感受到了東瀾所有若無的視線投在自己身上。
陸今安不動聲色的觀察了她兩眼，很快明白了她想干嘛了。
鍛煉完想沐浴。
陸今安眼底閃過笑意，裝模作樣的繼續沉思了一會兒，轉身邊往外走邊說道：“我出去呼吸一下空氣。”
‘果然是個女的，不過她又是怎么裹胸的……’
‘呃，想多了，想多了，師姐是真有胸，這女的未必有胸，所以不一定用裹胸。’
陸今安張開雙臂，離開了簾洞之內。
鍛煉完的東瀾微微蹙眉，呼吸新鮮空氣？
她“嘁”了一聲，轉身邊往溫泉走去，邊寬衣解帶。
瀑布外。
陸今安立于湖泊中間的一塊巨石上，一邊進行著晨練一邊總結著從東瀾口中得到的有關東方皇朝的信息。
然后再將這些信息與自己如今掌握的情報進行比對，很快便有了一個初步的結論。
空帝早已作古，但是霧江洞天中，有上界神魂占據空帝尸身、試圖找尋一個人奪舍。
為何要占據空帝的尸身進行奪舍？
陸今安之前一直想不清楚，但是在發現東方皇朝的三大武神之一是空帝之后，他便把握住了一個關鍵詞：香火。
當初空帝成仙之后，人族各地立了無數的空帝廟進行香火供奉，直至后來……這些東西隨著空帝的離奇失蹤也全部消失。
史書記載，空帝傳承從此皆斷。
但是如今在東方皇朝，卻發現了空帝的道統，而且是不為外界所知的道統。
外界不知道東方皇朝的信仰，而東方皇朝則像是對空帝的道統一知半解。
但即便如此，東方皇朝不僅沒有和外界交流的意思，還將外界之人稱作‘關外的衛道士’。
是什么讓他們能在這么多年保持皇朝的‘純凈性’的？
陸今安能想到的答案只有一個：上界，隱生山。
聯想之前隱生山祭出半幅江山社稷圖對霧江洞天進行干擾，陸今安覺得東方皇朝如今成為這個樣子也是三座神山之一隱生山的手筆。
至于原因……也和‘香火愿力’有關。
想到臨淵劍宗中某個上界奪舍者的身份，想到佛門在上界、下界之間搖擺不定的局面……
還真能對三大皇朝做到在信息層面進行封鎖。
如果再加上一個東麓儒院，隱瞞消息更是不在話下。
因為臨淵劍宗和東麓儒院負責的是東大界以東地區的穩定，因為萬道宗的主力都在中大界的前線，因為……五宗七院同氣連枝，不輕易干預大域事務。
如此一來，在東大界只有一些辦事處的萬道宗哪能獲取有用的情報？
“香火愿力……”
結束晨練的陸今安一頭扎進湖泊之中，在逐漸歸于平穩的呼吸聲中浮到了水面，面無表情的看著早晨的天空。
如果真是這樣，上界在用東方皇朝做什么實驗？
‘九黎皇朝擅氣、神渺皇朝擅魂……’
‘再加上東方皇朝擅力……分別代表精氣神的三個皇朝……’
陸今安閉上眼睛，微微皺眉，但是東瀾之前也說了，九黎皇朝是被臨淵劍宗和東麓儒院顛覆了的，這其中顛覆的又是什么？
‘如果是隱生山的話，還有除開道宮九星的煉體之法么？’
陸今安覺得大概是有的，畢竟靈力還有那么多的分支，煉體有其它的分支也很正常。
‘還是上界啊。’
陸今安心底輕嘆一聲，上界掌握并封鎖的傳承還是太多了……這點就算是長青仙族也無法比擬。
雖說長青仙族的歷史比上界的三座神山更為悠久，但是長青仙族并非從開始強大到現在，力量微弱之時連自保都做不到，談何收集情報？
而上界就不一樣了。
從空帝成仙建立隱生城開始，三座神山便于穹頂之上，至今依舊強勢。
‘難怪我成功開辟道宮九星，并讓一部分師弟也成功開辟之后，上界卻沒有表現出一點急迫的樣子……’
陸今安睜開眼睛上了岸，掐了個法訣蒸干身上的濕意之后換上一套嶄新的錦袍，一邊束發一邊扭頭看向瀑布。
東方皇朝，是必須要走一趟的。
但是在這之前，要先收集足夠的情報。
自己成為萬道宗的圣子沒多久，這期間也沒有用圣子的身份查閱很多以前沒有資格看的情報。
如今得好好查閱一番萬道宗關于三大皇朝的資料，以此進行判斷東方皇朝對外界的信息封鎖到底有多少。
陸今安從儲物空間內取出了圣子令牌，眼底閃過無奈，這令牌要是在宗內放著的話，就讓托師姐或是二師弟幫忙了。
不過眼下雖然不能立即趕回萬道宗，但也有一件事是可以做的，那就是先初步打破東瀾心底落后的固有信仰。
至于采用的方式……便是帶她去看須彌山主持的十域會武。
如果佛門也是封鎖外界信息的幕后黑手之一，那么讓東瀾親眼看看佛門領袖的說辭，便會在她心底種下懷疑的種子。
系好腰帶的陸今安沒想過一次就讓東瀾醒悟，畢竟從小到大被確立起來的信仰哪有那么容易就被打破？
陸今安收回視線，握了握雙手，之所以想先帶東瀾去看看外面，其實也是因為現在合道境后期的實力不足以支撐自己前往東方皇朝。
如果東方皇朝真被滲透的嚴重，自己去了只能是白給。
東瀾說過同輩中已經沒有對手，但顯然東方皇朝里的老一輩中還有更為強大的體修。
再加上統治東方皇朝的皇族和那三尊武神……
‘這件事能不能先和師尊或宗主他們講？’
‘凡有言，必被知……適用東方皇朝嗎？”
陸今安看著泛著漣漪的湖面，眼神有些陰郁，先不說東麓儒院可能存在的‘內鬼’，就現在已經確定的臨淵劍宗內的‘奪舍者’也不好對付。
那人在臨淵劍宗內的地位很高。
高到確實有能力動用臨淵劍宗的所有資源對三大皇朝的信息進行封鎖。
打草驚蛇的后果大概率是先掀起五宗七院的內戰。
所以要想找出真相，只能出其不意。
而要想出其不意，就得先在東方皇朝內部埋下一顆懷疑的種子。
‘也不知道她在東方皇朝的官職有多大，同輩第一是哪里的第一，如果連帝都盛京都不是，作用也發揮不了……’
陸今安收起圣子令牌，思忖間覺得東瀾的實力能達到堪比五座道宮的程度，應該就是東方皇朝的帝都盛京中當差……
想著，東方的林間忽有數到破風之聲響徹，陸今安轉身看去，沒一會兒，九名男、女便從林中掠出。
個個氣血澎湃，顯然都是體修。
居中女子頭戴金冠，一襲繡有九章紋的黑紅蟒袍襯顯出尊貴氣勢，視線流轉間，自有威嚴。
陸今安若有所思的看著這名女子。
東方皇朝的公主么？
為首女子停下腳步，細細打量了陸今安一番，繼而看向了瀑布。
她知道里面有人，而這個陌生人站在外面……
她輕飄飄的開口。
“殺了這個登徒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