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我手下當差，如何？”
向著陸今安做出邀請手勢的東瀾微微一笑：“同輩之中，你是唯一一個能與我匹敵的對手，如果你來我的手下當差，我自然會和你切磋。”
當差？
聽著東瀾聲音的陸今安心頭微動，倒不是對她的提議感興趣，而是對她的這個說辭感興趣。
畢竟‘當差’這個詞是偏官方的用語，所以這人是某個皇朝的官吏？
這個女扮男裝的人又姓‘東’……雖說東和東方是兩個姓氏，但是此地離東方皇朝較近，所以有可能是東方皇朝的官吏？
東方皇朝的煉體之道這么先進？
陸今安腦海中掠過有關東方皇朝的情報，然而并沒有得到什么有用的信息。
在他所掌握的情報中，只知道東方皇朝是東大界以東，和九黎皇朝、神渺皇朝并稱占據三十六域的三大皇朝。
三大皇朝以兩個大域為核心，輻射統治各自的中、小之域，常年征伐，試圖成為大一統的皇朝。
除此之外，他也就是在昨天從師尊的口中得知東方皇朝的嘉寧帝真有三千后宮。
再多的情報他也就不知道了。
但是陸今安并不覺得是自己接觸相關資料過少的原因，畢竟東方皇朝的煉體之道真這般出眾的話，作為天下第一仙宗的萬道宗豈會沒有相關的情報？
他并不覺得眼前這個自稱‘東瀾’的家伙是異于常人的妖孽，畢竟從對方的話語中不難判斷出她是同輩第一的天才。
所以和她一樣精通煉體之道的不在少數。
但不管是萬道宗還是陸家，陸今安都沒有接觸過能將體魄提升至堪比五座道宮的呼吸法。
記得負責東大界以東的是東麓儒院和臨淵劍宗，但是他也沒聽這兩個地方的好友說起過這件事。
怪事！
思緒急轉間，陸今安輕笑一聲：“為什么不能是你來我手下做事？”
東瀾看著陸今安，語氣加重了幾分：“剛才是你不想放我走，也就是說你在求我，這是你自己的意思……
所以你現在反問我，不覺得你自己像個瓜娃子嗎？”
陸今安怔了一下，看著東瀾此時認真質疑的表情，不由沉默了幾秒，這人的腦回路是不是有些怪啊？
“別耽誤時間，回答。”東瀾將聲音提高了一些：“不愿意的話，就不要纏著我了……”
這家伙真的不是在反諷。
陸今安自然不想在她手底下當差，但是真的很想和她來場酣暢淋漓的戰斗，于是撣了撣袖口的灰塵，輕笑一聲，不無挑釁：“你也配？”
東瀾收回右手冷哼一聲：“你這種自視甚高的人我見多嘍。
不過是偶然發現并學習了某種玄妙的鍛體之法就自詡天才，不過是旁門左道罷了。”
她的語氣再次帶上了認真：“沒有神明傳授的呼吸法，終究走不長遠。
在你還沒有陷入瓶頸之前，不妨來我手底下當差，以補全你憑自己難以發現的缺陷。”
東瀾微微一笑：“你是個難得的人才，而我能給予你更完善的鍛體法，所以不妨好好考慮一下我的提議。”
鍛體之法？旁門左道？神明傳授？
聽著從她嘴中吐露出來的關鍵詞，陸今安的表情不由自主的凝重了幾分。
他忽的記起之前在霧江洞天結束之后的會議上，若姨提起過一件事。
東大界以東，信仰眾多，這里的三大皇朝皆有各自的信仰。
所以東瀾口中的‘神明’，是某種信仰？
可是仙人即是‘神明’，那些以香火愿力成仙的仙人便是統轄之地的‘神明’。
神明麾下修士的‘請神’道法請的便是所信仰的仙人之力，這些仙人中，哪能有這么優秀的煉體之法？
虛構的神明？
陸今安沉吟著，倒也不是沒聽過這種信仰。
人族的一些地方在代代相傳中發展出了虛構的神話傳說，而隨著信這些神話傳說的人越來越多，便在無形中構建出了虛擬的‘神仙’。
這些‘神仙’擁有的能力基于信仰者的固有印象，雖不在現世真實存在，但是依舊可以通過‘請神’道法降臨，提升戰斗力。
但是‘傳說神靈’在代代相傳中誕生的條件極為苛刻，而其中一個最重要的條件便是‘盛靈之地’。
只有符合‘盛靈之地’的地域神話才能衍生出‘傳說神明’。
而這樣地域別說人族，放眼整個云頂大陸也是少之又少。
而在萬道宗的情報中，東大界以東，沒有盛靈之地！
而且……東瀾貌似不知道他所修煉的煉體法。
陸今安抬起右手，掌心赤紅的罡力浮現，體內的五座道宮活躍律動，氣勢瞬間提升：“你知道我修的是什么嗎？”
東瀾皺了皺眉：“想向我炫耀你不知道是撒子的鍛體法？我說咯，你這是旁門……”
“道宮九星，聽過沒？”陸今安打斷她的聲音：“借紫微斗數星辰之力，辟體內道宮增強肉身力量的煉體法。”
東瀾歪頭看著陸今安，濃密的秀發自側靨垂落，讓她此刻微微睜大雙眼的表情看起來有些呆呆的。
“紫微斗數我是清楚的，但……”東瀾微微蹙眉：“用星辰鍛體，你是在誆我嘛？”
說著說著，她似乎堅定了自己的想法，語重心長的說道：“你莫要編理由騙我，不然神明大人會施以截舌之刑。”
陸今安雙眸一瞇的看著東瀾，竟然真不知道人族當初的主流煉體之法？
行，就算她不是東方皇朝的，但是能來到輝光域這個大域，竟然沒聽說過道宮九星？
信息再閉塞也不至于到這種程度吧？
陸今安看著東瀾認真的表情，手心一握，罡力消失，繼而靈力于掌心涌出，猶如云霧般蔓延開來：“那你認識這個嗎？”
東瀾看傻子一樣的看著陸今安：“你是不是覺得我很瓜？我會不認識元氣嗎？不就是那群禿驢常用的力量么？
不過，不如源自自身的罡力。”
‘知道罡力卻將靈力稱為元氣……’
陸今安狐疑的看著東瀾，‘元氣’是上個版本修煉體系時的稱呼，這人還活在上個版本？
再加上信奉罡力強過‘元氣’，簡直就像從古老紀元傳承下來的舊派遺民。
但陸今安知道她不是‘遺民’。
因為這類‘遺民’就像是如今不少修士鄙視體修為‘沒用的武夫’一樣，‘遺民’對靈力修士同樣瞧不起，古板的認為他們拋棄了先輩努力時的光輝。
而從東瀾的表情中，看不出這種‘瞧不起’，所以眼下的情況顯而易見。
東瀾的認知沒跟上現在這個時代，亦或者出于某種原因讓她身處的國家沒有融入這個時代，故而并不了解當今的一些信息。
但都在輝光域活動了，結果還是這么閉塞……就相當不合理了。
陸今安收起靈力，轉而問道：“如果在你手下當差的話，要去哪里干活？”
東瀾打量了陸今安兩眼，冷哼一聲：“套我的情報？我看起來很遲鈍嗎？
你答應了的話，我自然會帶你去了解。”
陸今安皺眉看著東瀾，思忖間又問：“聽說過臨淵劍宗和東麓儒院嗎？”
“知道。”東瀾淡淡說道：“一群自詡仙人、妄圖像顛覆九黎皇朝一樣顛覆我朝的衛道士。
你和他們有關？”
東瀾打量著陸今安：“如果是的話，我收回邀請你的前言。”
看著東瀾的陸今安有種先跟她走一趟的沖動，他真的太好奇這人所在的皇朝到底是個什么樣子了。
說信息閉塞吧，還知道臨淵劍宗和東麓書苑，比偏僻中域、大多數小域知道的還要多。
說不閉塞吧，看不起靈力、還有奇怪的信仰……
但是陸今安知道自己此次過來的任務，要以任務為主。
而且，對方來過輝光域好幾次，說不定能從佛門旁敲側擊出一些情報。
思索間，陸今安開口道：“我和臨淵劍宗、東麓書苑沒關系，我只是來‘輝光域’辦事。”
東瀾表情沒有變化，說明知道這里是輝光域。
“說實話。”陸今安抱拳恭維一聲：“我確實對道友的鍛體法感興趣……人外有人啊。”
“我的鍛體法是最強的。”東瀾輕抬下巴，在這點上沒有一點謙虛的意思：“你就算現在能和我平分秋色，但是將來就不如我了。
你的旁門左道，無法成為‘武神’。”
武神……確實是以前對極致體修的稱呼。
陸今安面帶微笑的點了點頭，張嘴就來：“有時候我也確實能發現我煉體之法的一些缺陷，所以才想著和你切磋完善。”
“這不是切磋就能彌補的。”東瀾雙臂環胸：“你練的就不對。”
陸今安也不反駁：“在你手下當差……能學到你的鍛體法嗎？”
“看你表現。”東瀾淡淡說道：“我所學呼吸法，可不是輕易就能外傳的。”
“也是，畢竟是這么出眾的鍛體法。”陸今安繼續恭維著，恭維她的鍛體法，她的表現就有些‘笨’。
“只是……”陸今安猶豫著：“我還有事沒辦完，不能跟你去長見識。”
“我也不會現在就走。”東瀾微微一笑：“所以……你把它藏哪了？”
陸今安知道她指的是那只犬妖，于是不動聲色的問道：“你知道靈寶山群妖的秘密嗎？”
東瀾往瀑布形成的水簾看了一眼，語氣中帶著嘲諷：“那群老禿驢的信仰歪了，你見過逮著一群魚翻來覆去放生的和尚嗎？”
“我也是第一次見，所以沒殺那兩只犬妖。”陸今安輕聲說道：“所以我就想來敏寶山看看情況。
你也是在調查這事？”
“我早調查過嘍。”東瀾往簾洞深處走去：“它們本來求我解脫，結果我這次過來，它們倒是向那群禿驢泄密了。”
東瀾冷笑一聲：“自己都不想自救，誰還能幫它們？”
“它們說不定也是身不由己。”
陸今安一邊說著，一邊打量著周圍，剛才就發現了，此地異常堅固。
自己和東瀾打架時并無留力，但是并沒能摧毀這里。
有點類似萬道宗內的修煉圣地。
“還是自己太弱，所以才會被那群禿驢隨意拿捏。”東瀾淡淡說道：“在這個亂世，沒實力就是原罪。”
亂世？
陸今安沉吟著：“道友是來自東方皇朝嗎？”
“對。”東瀾邊走邊說：“你呢？”
“你猜猜看？”
“九黎皇朝擅氣，神渺皇朝擅魂……都是歪門邪道。”東瀾瞥了他一眼：“你會九黎皇朝的那一套，所以是在那里出生的吧？
不過你很聰明，明白以身體為根基的鍛體才是正道。”
“嗯。”東瀾點了點頭：“這么看來，你也不算個瓜娃子。”
陸今安若有所思的看著東瀾，在這個家伙的認知中，不會覺得世界只有三大皇朝吧？
“你猜錯了。”陸今安微笑著試探：“再猜猜。”
“除開佛門，也就剩下一些道觀了。”東瀾蹙眉看著陸今安：“你是道觀的，所以想救那些被佛門控制的妖獸？”
陸今安輕聲反問：“你覺得臨淵劍宗和東麓儒院在哪？”
“關外。”東瀾回答的不假思索的回答：“和當初的蠻人一樣，不過比蠻人懂些禮貌，穿的也比較有品味，但改變不了他們試圖顛覆我朝信仰、插足我朝內政的卑劣品質。
你來自關外？”
“算是。”陸今安不動聲色的說道：“但與他們無關，畢竟我是煉體的。”
東瀾點了點頭，嗤笑著說道：“他們哪懂高深的鍛體之法？”
陸今安眼簾微垂，心底越發疑惑。
三大皇朝好歹占據了兩座大域，是如何將外面的消息完美閉塞的？
就算里面的人出不去，但是外面的人還進不來嗎？
不說臨淵劍宗的劍仙和東麓儒院的至圣，就算是佛門的佛祖也有實力去三大皇朝吧？
三大皇朝甚至連‘仙朝’之稱都沒有，是如何瞞住外界的信息的？
陸今安心底越發好奇，繼而便感東瀾停下腳步。
他抬眸望去，簾洞深處就像是一座閉關之所，日常用品一應俱全，甚至還有著一座溫泉。
“你的一個據點？”陸今安扭頭看向東瀾：“佛門發現不了嗎？”
“那群禿驢哪能抗衡神明？”東瀾看向被一條白布罩住的東西，聲音帶著尊敬：“有神明大人庇護，誰都發現不了這里。”
陸今安順著她的目光看過去，好奇的問道：“冒昧問一句，神明大人的名諱是？”
“你不知道？”
陸今安微微一笑：“我來自關外，向往更強的鍛體之法。”
“也罷，就讓你看一下東方皇朝的三大‘武神’之一的尊榮。”東瀾走過去，一邊小心翼翼的拿下白布，一邊說道：“雖然我的呼吸法并非由祂傳授，但也是我尊敬的武神。”
嘩啦……
白布落下，陸今安看向那尊石像，眼底閃過驚疑。
東方皇朝信仰的三尊‘武神’之一，竟然是……
空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