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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1章、王圖霸業煙消云散


更新時間:2024年11月09日  作者:冬三十娘  分類: 歷史 | 兩宋元明 | 冬三十娘 | 光宗耀明 
雄主對于一個正在尋求突破的族群來說,意味著太多。

努爾哈赤毫無疑問是建州女真的雄主,現在他的意識卻正在渙散。

“皇上!皇上!”

模糊又縹緲的聲音涌過來,隨后被淹沒于更磅礴的呼嘯聲中:“努爾哈赤已死!降者不殺!”

不,我……朕還沒有死!

但他畢竟不是真的太陽,無法與此前在眼前不遠處爆開的燦爛星辰爭輝。

“快!快撤回城內!有詐!他們那炮能打到這里!”

努爾哈赤艱難地轉了轉腦袋,眼角看到周圍一片混亂,不知多少人和馬匹倒在地上掙扎、哀嚎。

張了張嘴想說話,卻吐出一口血沫。有風像是從他脖子里灌進去,然后從嘴巴里噴出來。

努爾哈赤知道完了。

只要不是能夠按照之前的計劃組織突圍,他就已經算完了,何況現在被明軍的巨炮轟擊重傷?

他還沒有死,但很可能救不回來了,那么眼前這一仗又怎么辦?

“努爾哈赤已死!降者不殺!”

越來越整齊的聲音傳入耳中,他艱難地看向前方,只見本已經向前沖鋒的八旗步卒正下意識地聚成一團。他們一會往后看看城門這邊的動靜,一會又得警惕地看向北面的明軍。

不……不能這樣……

努爾哈赤緩緩動著手指,指向前方,用盡全力說道:“……哈!”

“……哈?”

“……哈!”

他想說殺,也終究有人能領會他的意思。

不論如何,都要先把漢人抵擋住。

“皇上無恙!皇上無恙!八旗將士聽令,殺!”然后他又低下頭,“皇上,先移駕回城內?”

“皇上”當然是有恙的,身上好幾個血洞呢。

而且能打到這里第一炮第二炮,當然就能有第三炮第四炮。

問話的正是何和禮,現在他的神情驚惶無比。

他本來在城墻上,然而眼看著底下跟開花了一般,他當然最快速度奔到了這邊。

大金只有一根主心骨,那就是努爾哈赤!

現在每一分每一秒都很寶貴,也許龍爪山上的明軍正在緊張地裝填火藥和彈丸,隨時會有另一炮轟到這里來。

努爾哈赤眼珠子轉了轉望向了他,然后用手指了指西面。

“不入城?”何和禮急了,“皇上,漢人的炮彈能打到這么遠……”

“……旗……”他指了指面前,又指了指西邊,“……哦……馬……”

何和禮咬了咬牙,立即下令:“把旗子再扛起來!讓勇士們都知道,皇上無恙!”

說罷又吩咐著:“快,給皇上再披一件毛大氅!戰馬呢?戰馬呢?”

他知道努爾哈赤的擔心:兵敗如山倒。

已然如此,現在儀仗倉促回程,城外守軍還有多少軍心?那豈不坐實了漢人喊的話?

臉上有血跡也就罷了,畢竟是戰場。但身上、脖子上的血窟窿,得遮住。

“扶皇上坐著!扶好,走動起來,讓將士們都看見!”

何和禮倉促布置,代表大金皇帝儀仗的旗幟仍舊留在原地重新被扛起來。

以動制靜。明軍要么只是恰好看到了城門大開旌旗招展打了那里,但巨炮動彈不易,只要走動起來,確實安全多了,只是……

“皇上,傷勢要緊啊!”

一個包衣阿哈鉆進了努爾哈赤新披上的毛大氅里,坐在他身后抱穩了他。刺鼻的血腥味之中,他在不停發抖,努爾哈赤卻盡量鎮定著。

有人牽著馬,努爾哈赤只用努力顯得正常。

儀仗護衛之中,看到他安然無恙,確實一時歡呼聲四起。

只有他背后藏于毛大氅里的包衣阿哈感覺手指縫和臉上越來越糊,那是皇上的血。

“走……西門……”他聽到皇上說了一句話,然后是斷斷續續的,“……大……阿哥……兒……五……嘍……西……九……思……不亡……”

馬旁,何和禮淚如雨下,知道努爾哈赤是在交待后事。

如今已經長成、還在建州的阿哥里,不拘嫡庶,從大阿哥到二五六七九十阿哥,都別忘了他今日之恨。

“走快些,不要停!”

他看了看北面,心里掐著時間。

明軍的新炮,現在熟手能夠在半刻鐘里就發上三四炮甚至六七炮。

但越大的炮,清理殘渣、冷卻炮管、裝填新藥新彈,總要更費時一些。

從他奔下城門到此時,已經過去了多久?

漢人仍在喊著“努爾哈赤已死”,但城墻根不斷響起歡呼聲。

女真將士似乎為他們的王如此英勇而鼓舞不已,在那等巨炮之中生還也似乎真是天命所歸。

“……殺……”努爾哈赤稍微適應了一下現在這種狀態,又似乎迸發出旺盛的生命力。語調雖然不堅定,但吐字清晰了。

何和禮跟著喊道:“殺!”

“殺!”附近更多的人開始跟著喊起來,踟躕的女真步卒再次展開沖鋒。

“殺!”

因為那驚天一炮和明軍的呼喊,停滯慌亂了片刻的女真將士再度沖殺起來。

“殺!”莽古爾泰見到旌旗開始移動,再次揮動了刀,“殺光漢狗!駕!”

坐騎被他奮力一夾,再展馬蹄。

前方馬蹄聲密集,他盯著對面的遼東鐵騎。

孫守廉從那邊繞了一個彎,重新殺了回來。

這次他們的目標是開始向明軍沖鋒的女真步卒。沖鋒起來,又不像明軍總是以戰陣推進,這些女真步卒就是最易被騎兵沖殺的羔羊。

而莽古爾泰所率的正藍旗騎兵則向他們奔去。

步卒既已開始沖陣,明軍的銃槍陣就可以交給他們,反倒那些明軍的騎兵要被阻擋住。

“殺!”他向前揮著刀,“放箭!”

顧不得戰場混亂了誤傷了,敵人的騎兵畢竟坐在馬上,高出一截。

孫守廉那邊就更不用顧忌那么多,面前都是敵人。

“老規矩,三銃之后拔刀砍殺!”他喊著,“散!散!散!”

箭矢形的三百余騎盡量展開,準備齊頭并進。

隨后數息之間,一陣密集的銃響,再一陣,又一陣。

“合!合!合!”

大約百騎一組,又組成一個快速的馬隊,變成了一支矛一般從側翼鑿向女真步卒。

這時莽古爾泰已經率人從西自東,在大明銃槍陣的南面最外圍襲殺了過去。

銃槍手近戰不利,只有外圍刀牌手留下了數十騎,也倒下了數十人。

這時他們才能重新列好陣,三輪銃響相繼而起,女真騎兵隊的末尾又倒下了十數騎。

隨后他們就立刻朝向右翼被遼東鐵騎的三眼銃轟出一個半圓的女真步卒。

“不管他們!我們馬快!”孫守廉看了一眼正從西北側包過來的女真騎兵,拔出了刀,“殺步卒!殺穿他們!”

已經提速起來的遼東鐵騎只用直線往前,而女真騎兵卻勢必要減速轉一個彎。

在率領騎兵方面,孫守廉畢竟比才二十歲出頭的莽古爾泰有經驗得多。

沖入了女真步卒當中,女真騎兵也不好再放箭來射殺他們,顧忌更多。

“去!”

“噗!”

高速的馬匹直接撞到人身上的效果就是腹血噴涌而出、骨頭斷裂、人被撞飛出去。

然后周圍反應得過來的人就必須下意識地躲避。

但孫守廉只用伏低橫著刀就劃過了一個閃至一旁將將望來的女真步卒的脖子。

他脖子一歪,隨后捂著脖子倒頭就睡,蹬動的腿又立刻被后面的戰馬踩斷。

莽古爾泰看著像被刀切開的油脂一般讓出一條血路的女真步卒,咬牙切齒地喊道:“殺回去,殺回去!”

孫守廉此前選擇向東邊去,現在就憑這一個距離讓女真騎兵追之不及——他們總不能學遼東鐵騎鑿穿自家步卒。

但都是往西而去,難道遼東鐵騎要陷入更密集的南面再轉回來?

女真騎兵轉了一個彎,準備從橋頭鑿穿過去:“毀了他們剛過橋的炮車!”

戰場之上,此刻盡是悍勇。

“跟老子沖!”孫守廉咬了咬牙,“擒殺努爾哈赤!明威炮下,絕不可能安然無恙!”

裝填好三眼銃之后重新往西沖鋒時,他當然看見了移動起來的努爾哈赤儀仗,也聽到了他激勵起來的女真將卒歡呼。

他在動,接下來還打得中嗎?

既然沒能一炮竟全功,那自然要有人上去補刀,哪怕這些悍騎大多交待在這里!

三百余騎吃力地鑿向更密集的西南方。

這時,熟悉的炮響再次傳來。

這次略有先后。

孫守廉聽得一激靈,目光下意識地看向左前方的西南面。    已經沖到橋頭明軍東側的莽古爾泰也下意識地往南面看了看,但看到的是嚴陣以待的側翼刀牌手的眼神。

因為有過一回,這炮響之后,女真將士們都不由自主地要往南面看一眼。

明軍此前藏拙然后突施冷箭,已經明擺著告訴了女真人:他們就是想擒賊先擒王。

以巨炮之利,三四里外取努爾哈赤性命。一次未果,又來一次。

但生死攸關,他們的皇帝是英勇的,甘冒奇險激勵他們把漢人趕過河,守住城外防線。

現在那巨炮又響,結果只在須臾之間。

天命在大金,則女真士氣將更加高漲。

若不然……還有誰能統領女真各部繼續與強明為敵?

“護駕!護駕!”何和禮焦急地呼喊起來。

他已經有了安排,畢竟之前在城門上看得分明。

本來就走在努爾哈赤外圍的騎兵們頓時聚攏舉盾,而努爾哈赤也伏低到了馬背上,或者說是被他身后的包衣阿哈壓下去的。

有了準備,只是防止明軍又能打中移動之中的他們。

不應該那么準吧?隔得這么遠……

這一剎那,何和禮想起此前西北面就不斷傳來的炮響聲。

現在知道了,那時候漢人就是在打這個主意,就是在練。

“護……”他還在開口呼喊,突然近處也傳來一聲轟鳴,隨后他只覺臉頰一辣。

目光里就見外圍保護努爾哈赤的騎兵們有不少都如受重擊一般顫了顫,耳中也傳來雨點一般打在盾牌或盔甲上的刺耳聲。

“奏……穩……杯……漏……”

他火辣辣又麻痹的嘴巴里剛想提醒他們坐穩別落馬,哪怕是已經受了重傷也要扛住,因為此前炮響有先后。

但畢竟有些鐵蒺藜是湊巧擊中了要害的,是那些能瞬息斃命的,所以他的目光之中已經有人在墜落馬下,包括不能坐到包甲而同樣被擊中的外圍戰馬。

就像麥子已經倒了一些。

然后果然另一聲轟鳴已經來了,這一次,更像是真正割麥子一樣。

僅僅一兩個呼吸之后,這一片就齊刷刷地倒下不少人,包括何和禮自己。

他捂住胸口,嘴里呼吸艱難。

但目光里,努爾哈赤仍舊在馬上,何和禮看到了他在轉頭。

“天……命……”

何和禮目光熾熱。

他不后悔奔出城來,不后悔……

正如他不后悔第一時間做好了準備,去告訴努爾哈赤,岱青派了人來說一起進攻大明。

他不想離開赫圖阿拉,不想離開女真人的故地。

大金國,為什么一定要靠大明來賞?

現在明軍來了,但努爾哈赤擊不倒,哪怕他已經重傷!

但阿哥們……大多是好樣的!八旗滿人,都是好樣的!

只是何和禮隨后就看著努爾哈赤好像無助一般掙扎了一下,卻又不由自主地緩緩往側面滑去。

此前披上的毛大氅先飄落下馬,只見那個包衣阿哈抱著努爾哈赤無法停止地滑落下馬。

他的背上滿是血跡,他死死地護住了努爾哈赤的后背,但他現在死了,手卻仍舊用力地抱著努爾哈赤。

“砰!”

從何和禮的視線里看過去,那包衣阿哈抱著努爾哈赤,是頭先著地的。

他只看著努爾哈赤的脖子也古怪地一折,然后兩人的目光竟能遙遙相望。

皇上的眼神說不清道不明,但開始黯淡、渙散。

何和禮同樣覺得渾身火辣辣的,呼吸正越來越困難。

視線之中周圍一片混亂,但耳畔又傳來了漢人越來越近的聲音。

“努爾哈赤已死!降者不殺!”

孫守廉興奮無比。

他媽的!

那望遠鏡真伸了!

這幾炮,真給干爽了!

現在他離努爾哈赤最近,不論是一息尚存還是死透了,但他的身體,孫守廉要定了!

這一次,努爾哈赤再沒能重新站起來。

望著何和禮努力向他伸出的手,努爾哈赤就是有點不明白:這狗奴才為什么不松手?

其實他知道的,人將死時,總會竭力想抓住些什么。溺水的人總不由自主把救他的人死死拖住,那一刻他們都力大無比。

就像他明明已經重傷了,但仍舊要硬撐著先熬過眼前這個局面,希望先把漢人殺一批,趕回河對岸去。

就像大金與大明國力根本不可同日而語,他既然已經從廣順關退卻了,就不該再試圖告訴那個年輕的皇帝:我也不好惹!

其實都只是將死未死,奮力一搏,總以為這種狀態下的力氣都是自己本來就有的,總覺得能抓住那救命的機會。

現在,籠罩著這一帶的開花彈爆開時的硝煙被風吹散,正如努爾哈赤實已煙消云散的王圖霸業。

如果聽了那年輕皇帝的,會不一樣嗎?

遙遠的紫禁城里,朱常洛忽然打了個噴嚏。

“陛下!這還沒入夏呢,您衣裳減得快了些!”

劉若愚有些埋怨。

剛剛退朝走出奉天皇極殿的后門,穿堂風一吹,朱常洛看了看自己的夏季朝服笑著說道:“不打緊。去年在遼東,冰天雪地的朕也沒著涼。”

“那是明知很冷,衣裳穿得多,火也旺!”劉若愚猶豫了一下繼續埋怨,“昨夜在承乾宮,陛下也不知節制!”

“……你管得太多了。”

“陳公公囑咐過奴婢!他說王公公膽子小些,奴婢書讀得多些,該忠言直諫的不能膽小!您得萬歲萬歲萬萬歲才行,不然大明中興大業誰來主持?”

“……萬化說的啊。”朱常洛輕嘆了一口氣,“昨夜和康妃是孟浪了些,朕聽你勸,回去添衣!”

倒春寒確實不得不防,但過了這一陣之后,就該入夏了。

眼下剛過清明不久,谷雨將近。

北京城雖然不像此時的南方一樣細雨綿綿,但這兩日確實是陰云密布,小雨陣陣時而有之。

到了三月初七,飛捷忽至,舉京震動。

“陛下!大喜!大喜!建州大捷,得千里鏡之助,明威炮直如天雷,一炮轟殺了努爾哈赤!”

朱常洛聽完愣了一下:“當真?”

鄒義趕緊遞上去:“那還能有假?遼東副總兵孫守廉孫將軍萬軍叢中把努爾哈赤尸身都奪了回來,眼下官軍已經悉數過河,把赫圖阿拉城圍得水泄不通!”

朱常洛一時有點恍惚。

努爾哈赤……就這么死了?

不過他很快就從自己特殊的“歷史情緒”里走了出來。

畢竟他已經做了這么久的大明皇帝,在他眼中,努爾哈赤本來就是一個甚至可以用一用的棋子。

現在他不愿為棋子,那就成了絆腳的石子,踢開便是。

過了一會他笑了起來:“如此好消息,要告捷太廟,告捷皇祖母,告捷……父皇陵前。”

不論如何,努爾哈赤都是這祖孫三代之間的一個象征。

早有人到慈寧宮報喜,李太后聞言之后只覺得多年以來心頭的一顆巨石徹底落了地。

菩薩示警之中奪了大明江山的建奴,應該再難為患。

后天圖像,這不是已然改了嗎?

“快!快備祭品,要還愿,要……”

而葉赫那拉東哥則直接到了養心殿請見,等見了面之后二話不說就哐哐磕頭,淚流不止。

“……你既有身孕,不能這么大悲大喜的,趕緊起來!”

“陛下幫臣妾報了血海深仇,臣妾……”

朱常洛心想可不是為了幫伱,但不論是她真這么想,還是這樣說了之后來討自己歡心,終歸自己只有甜頭嘗。

北京城上空連日的陰云似乎也被這好消息驅散,奪目的太陽傾灑著光和熱,似乎就像此刻的大明一樣如日中天。

“大明萬勝!”

“這下遼東是不是從此太平了?可以去闖了?”

“哪還能不太平?等陛下再去通遼會盟各部,誰還想不太平,也像建奴一樣嘗嘗大明天雷神炮!”

“聽說是陛下讓博研院的供奉大匠們一同制出的千里眼立了奇功。乖乖,當真是神仙本事了……”

“千里眼有了,順風耳呢?不知道要多少錢才能裝一副……”

“這等神通,你還能想裝就裝?”

“你們說這千里眼到底是什么模樣……”

奉天殿里,沈鯉也好奇。

田樂笑道:“不稀奇。陛下又畫了更好的,將來大量造辦,有把玩的日子。禮卿當真果決而博學多才,此物一入手就定下此等妙計。”

“如今女真逆賊還龜縮城中……”

“只是爭做頭領,與大明乞和罷了。努爾哈赤一死,余賊不值一提。”田樂擺了擺手,然后有拱了拱手,“倒是建州軍民府該設了,遼東新邊,總要在御駕離京前有個模樣。”

蕭大亨頓時臉一垮:“錢糧不夠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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