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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1章、楚宗大亂


更新時間:2024年09月08日  作者:冬三十娘  分類: 歷史 | 兩宋元明 | 冬三十娘 | 光宗耀明 

當然是因為這一千三百多萬兩的錢財太過于離譜,容易撩撥民意和底層宗藩。

這幾乎已經是直接跳臉告訴皇帝和朝堂諸公了:宗藩改革勢在必行!

要不然,那么富的宗藩在那里,開源為何只從百姓來入手?

“倒是今年夏稅秋糧,施政院得小心了。”沈鯉冷笑一聲,“去年來不及,但今年只要仍舊厲行優免,且看天下佃戶和小民是不是被盤剝更重了。”

沈鯉是和申時行、沈一貫都不太對付的。他的為人,十分方正剛介。既欣賞張居正一心為國的志氣,又不會逢迎拍他馬屁。

現在他提醒王錫爵,是因為王錫爵在做于國有利的事。他同意應該要改革宗祿,卻也十分清楚地方上的手法、門道。

朝廷要向鄉紳大戶多收,他們無非從今年開始也提高佃租家中田地的佃戶地租罷了。

王錫爵長嘆一口氣:“多謝仲化。若是能把宗藩莊田收回,多少能緩此焦渴。真要天下官紳之家都甘于克己,只能靠進賢院教化了。”

誰沒有為難之處呢?

王錫爵如此堅定想推動宗祿改革,也是想緩解厲行優免之后的這個矛盾。

讓鄉紳大戶能夠多一些新利益,他們至少不會對自家佃戶盤剝更多——王錫爵是這么認為的。

但申時行一時迷茫:教化?那得多久?會有用嗎?

現在他只是立刻嚴峻地說道:“湖廣那邊萬不能再出亂子,若是武昌府急于定案……”

他們點起了這把火,現在卻不見得能控制住了。

武昌府內,湖廣巡撫趙可懷正在苦惱。

劫匪是仗著宗親身份自報家門的,因此抓到人不難。但參與劫杠的據說有數百,如今只抓來三十余人。兩萬兩銀子,也只找到三千兩不到,其余的顯然早已被瓜分。

此刻兩個賊首朱蘊鈐、朱蘊訇還在桀驁地說:“我們都是太祖血脈,這些銀子本就都是楚藩錢財。往日里祿米時有時無缺斤少兩,他既然是外姓子,平日里不體恤族親安撫人心也就罷了,現在竟一口氣拿出兩萬兩想獻給陛下!這是我們楚藩宗室的事,只有陛下和宗人府能過問!”

這些話已經不算難聽了,之前他們還罵了趙可懷及武昌府通判本人。

現在他們仗著身份,趙可懷一不能對宗親動刑,二又問不出更多同伙來,這事到底怎么收場?

公鼐感到十分幸運:案子是在漢陽縣地頭發生的,不屬于江夏縣。事情很大,也輪不到他區區江夏知縣來出面。

可是師爺又失魂落魄地來了:“堂尊,不好了!城內外都有人在傳,說撫臺侮辱宗室,對宗室上刑了。現在楚藩有不少人都憤怒不已,正在聚集。郡王府那邊人頭攢動,已經有數百了。”

公鼐大驚失色:“郡王府?”

有三個郡王后來又與朱華趆聯名劾奏,公鼐是知道的。

現在他們只怕打著營救劫杠之族人、收攏人心的主意。

“武岡郡王,您父王兼理王府事時,知不知道?現在九江那邊都在傳了,說定遠侯他老人家寄存了無數金銀財寶和莊田在咱們楚藩,如今足有一千三百多萬兩了!”

過去的武岡郡王已經去世了,如今的武岡郡王還年輕,他聞言目瞪口呆,有些害怕。

沒聽說過啊……

但此刻聚集過來的貧苦楚藩宗親是不管這些了的,個個眼睛發紅,十分期待地看著武岡郡王。

若是朱華奎真的是外姓子,武岡郡王襲了楚王位,他拿什么來填這些人的期待?

聚在這高觀山東麓南面各郡王府前后的楚藩宗親越來越多,一千人、兩千人、三千人……

“王叔……撫臺到底有沒有對他們用刑?”武岡郡王有些擔心地問東安郡王朱英燧。

“這……”

然而此時此刻,他們也無法駕馭這聚集起來的族人了。

“快……快去報予藩臺、臬臺和都司……”公鼐很害怕。

江夏縣衙在武昌城的西北角,東邊就是府衙、布政使司衙門,南面黃鶴樓東則是按察使司和都司所在。

他們和已經嘯聚起來的楚藩宗親之間,還隔著偌大的楚王府。

但不知道他們會先沖擊哪里。

敢劫皇杠,就不敢大鬧一場了嗎?

公鼐戰戰兢兢,隨后說道:“不行,君子不立危墻之下!我先去漢陽門看看城防!”

說罷他就溜了。

他的判斷不能說不準確,武昌城內終究是亂了起來。

像他這樣認為君子不立危墻之下的官員也不少,武昌城內的湖廣諸多衙署,不少官員都慌忙逃離。

但巡撫湖廣部院衙門里的人跑不了。按察使司的兵備副使周應治是帶著人抓那些劫杠宗親的,他是臬司官員,自然先到衙門口應對。

此刻,楚藩宗親還只是圍了巡撫衙門。

看著外面人人神色不善,不少人還提了刀槍棍棒,周應治也不由得變色。

他是兵備副使,但他也是文臣,而此刻巡撫衙門又有多少兵?

面對的都是宗室,束手束腳。

“你們這是要做什么?造反嗎?”周應治開口扣帽子,試圖嚇阻一下他們。

結果反而像是點燃了情緒。

“對太祖后人刑訊逼供屈打成招,我看你們這些狗官才是想造反!”

“那外姓子讓你們去抓人,你們就去抓人?陛下旨意讓撫臺查楚宗案,他聽命于那外姓子,是誰要造反?”

“別跟他廢話,沖進去,救出為咱們出頭的族親!”

情況頓時就失控,既然周應治開了門來應對,這些情緒高熾的楚藩宗親往里沖去,守門的衙役或臬司兵丁稍微忌憚猶豫,巡撫衙門立時就是失陷的狀況。

“沒有刑訊逼供……啊!”周應治只說得一聲,就挨了拳腳棍棒,甚至有一刀毫無顧忌地砍在他手上。

此時此刻,巡撫衙門大亂,楚王府內,眾人臉色都難看至極。

“你們好大的膽子!”朱華奎氣得嘴唇直哆嗦,看著面前三個郡王,“鼓動宗親鬧出這樣的亂子,陛下怪罪下來,楚藩就要斷送在你們手上!”

“事情尚未有定論,我暫且稱你一聲王侄。”朱英燧眼神冷冽,“往日里苛刻至此,宗親群情鼎沸,我們借口到此來逼問你宗祿之事,那是護著你。要不然,他們就要先沖到王府來斬殺了你!既有白銀兩萬兩獻予陛下,為何不把拖欠的宗祿給了?你苛待族親,可見一斑!”

“反了……反了……”

“鬧到這般田地,總之只有陛下做主了!”朱英燧盯著他,“即便你真是先王血脈,你這個族主待族人如此,楚藩除與不除又有什么兩樣?”

“本王當然是……”

“那該由陛下問明,由宗人府裁定!”

楚王府內,多年來利益分配不公的矛盾徹底爆發。

武昌城內,楚藩宗親引發的動亂又已經由巡撫衙門波及到布政使司衙門,隱隱覬覦著庫銀,甚至又有一部分回轉到了楚王府這邊來搶掠。

武岡郡王三人自然也怕這事真的無窮無盡,不讓他們救出族人、不讓他們到楚王府看看到底有沒有那么多財寶,這些人是散不了的。

而他們之前借口沒有與這些宗親一起去巡撫衙門,多少還有些辯解余地。

只是當他們在楚王府內“押”著朱華奎對憤恨的宗親好說歹說、讓大家先散了去避禍之后,才聽說巡撫衙門里的事。

“……什么?撫臺……被打死了?”

“兩位兵備副使重傷……又把追回去的兩千多兩銀子搶走了……”

“不是只救出他們嗎?可被用刑了?”

“沒有……”

朱華奎聽在耳中,聞言頓時哈哈大笑起來:“疑本王是外姓子,如今鬧得毆殺命官,還是一省巡撫!不想讓本王活,那就都赴死吧!你們三人鼓噪楚宗作亂,以為能把本王趕下王位?”

“……哪里是我們鼓噪?是你獻出兩萬兩,又有傳言定遠侯曾寄存財寶……”武岡郡王朱華增頓時分辯。

朱華奎盯著他:“于宣德六年、天順四年、天順六年、成化十八年,王府屢發大火。成華十八年八月更是一月內三場大火,王府燒為白地。若有那么多金銀財寶,你父王兼理府事時豈會不知?如今存銀只十余萬兩,剛才你們縱容他們到處搜刮,搜出了多少?”

朱華增語塞。

“那王府的錢到底去哪了?是不是都去王家了?”朱英燧怒不可遏,“你為族主,有存銀十余萬兩不接濟族親,多年來只親厚王家,你到底是先王血脈還是王家血脈?”

朱華奎也語塞。

楚藩之富天下聞名,說只有十多萬兩存銀確實不足以取信族人。

而放著有那么多存銀,卻坐看有些族親吃不飽飯了還拖欠宗祿,也確實說不過去。

但如今他只能在語塞之后冷笑一聲:“你們還是擔心自己吧!毆殺一省巡撫,這等大案看你們如何脫罪!大不了,大伙以后都去鳳陽高墻里吵去!”

武昌城內楚宗大亂之后第三天,北京城的旨意才姍姍來遲。

但已經晚了,而這個時候,楚宗作亂的軍情急報反倒已經抵達了京城。

這一次,正在主持武舉會試、籌備今年京營較技的田樂也到了皇帝面前。

他看著王錫爵痛苦地跪下來請罪:“臣首倡改革宗祿,以致釀成大禍,罪不容赦。”

朱常洛沉默著,過了許久才開口:“朕沒有第一時間駁了此議,過錯不只在你一人。朕知道你們都是為國祚長久計,但如今天下禍根在哪,想必不用多說了。到底是哪些官紳在從中借題發揮煽風點火,該徹查了。”

說罷停頓了一會,才長嘆一口氣:“厚待趙寧宇吧。聽說他歷五省巡撫,清貧如秀才時,追贈兵部尚書、太子太保,恩蔭一子入百家苑。”

“臣慚愧……”

“好了,起身議事吧。旨意想必該到了武昌,地方上先好生安撫。該查的,不該是楚藩了。”朱常洛眼神極冷,“事發不過三月,卻如烈火烹油,一環接一環。即便只是為了告慰趙寧宇,你們也該把幕后煽風點火之人查個水落石出!”

大家心照不宣的是,趙可懷只是這次事件里的犧牲品。

如今楚宗作亂已經成了,宗藩條例是必定要動一動的,只不過主動權移交到皇帝手上,看他如何處置楚宗案,再如何借楚宗案來改革宗藩。

朝堂諸公要的是宗祿增長得到控制,最好還能多一大筆歲入。

這仍然符合皇帝的利益。

楚宗不作亂,皇帝如何“大怒”,如何嚴厲訓誡諸藩?

但皇帝也不能刻薄,楚宗作亂之人,事出有因。

人人都不關心背后煽風點火之人具體是誰,或許王錫爵真正想要的,也只不過是以改革宗祿為開始,以繼續警誡官紳厲行優免、鞏固成果為目的。

大家誰不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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