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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5章、清流赴濁,瓜田李下


更新時間:2024年09月08日  作者:冬三十娘  分類: 歷史 | 兩宋元明 | 冬三十娘 | 光宗耀明 

這一天明顯出現了一個不同:朝會上不是不能奏事,只不過要拿出解決辦法,而且不會當場爭論決定。

這一天,沈一貫也終于結束了閱卷工作。

明天只是禮部主持拆卷、錄取、呈報、謄榜。

于是這天各種各樣的走動明顯變得更多了,畢竟很顯然明天朝會上還會有進展。

新增二十萬兩金花銀的由單到底怎么分配、怎么解運?遮洋總改制為商能不能行,又會對運河上七大鈔關的稅銀、商銀開源之策有什么影響?

這些已經與王德完無關,他已經準備啟程了。

此去不坐船,因為運河上正在運漕糧。

就從陸路往南,慢慢的。

王德完是四川廣安人,萬歷十四年登科授翰林院庶吉士后沒多久,他就擔任了兵科給事中,而后也做過戶科都給事中、工科都給事中。

他不是在地方上做過地方官而后進入言官序列的,足見朝廷用人并非悉數遵循常理。

馬車之中,他回想著被皇帝召見時的情形。

皇帝說:你任兵科給事時,建言“諸邊歲糜餉數百萬,而士氣日衰,戎備日廢者,以三蠹未除,二策未審也。何為三蠹?一曰欺,邊吏罔上也。二曰徇,市賞增額也。三曰虛,邊防鮮實也。何謂二策?有目前之策,有經久之策。謹守誓盟,茍免搏噬,此計在目前。大修戰具,令賊不敢窺邊,則百年可保無事,此計在經久。”

皇帝說:你任戶科都給事時,建言“耗蠹之弊,外易剔而內難除。宜嚴劾內府諸庫,汰其不急。又加意屯田、鹽法,外開其源,而內節其流,庶幾國用可足。”

皇帝說:你起用工科都給事后,又諫言理財之常慎者八、用人之常慎者七。

“卿有抱負,能謀劃,敢直言,聲名滿天下。卿歷任皆清流言官,革居在家雖知民情卻不曾以官身理事。朕將來若能重用卿,卻還差著一步。”

差的這一步,就是真的深入到地方去,以應天巡按之職,第一件事便是徹查倭寇劫漕之案。

為此他懷中還有一道圣旨。

但王德完又知道,最好不用出這道圣旨。如果用了,只能說明他確實長于言談、拙于實務。

“廣安公,愿你此去諸事順遂!”

謝廷贊來城外送他了,表情很嚴肅:“前程兇險,兄三思而后行!若有不解之處,一定不吝來信,弟畢竟熟知江南情事。”

他出身江西金溪,雖然不在核心的那些文教大府,卻畢竟也是在江南長大、在江南考舉的。

這幾天朝中對于牛應元、王德完的任命已經討論了很多,謝廷贊不免有些為他擔憂。

王德完笑著作揖:“那就先行謝過了。此去但有坦蕩胸襟,何懼魑魅魍魎?為兄去也!”

說罷就瀟灑走向不遠處的馬車。

謝廷贊看著他的背影,不由得輕輕嘆了一口氣。

僅有坦蕩胸襟只怕不夠啊。

在那里,更需要的是手段。

京城里,沈一貫這才知道二月十五會試最后一場結束之后發生了這么多事。

他是首輔,雖然按規矩閱卷期間不該有任何其余大臣與他交流,但他也沒料到真的毫無消息透給他。

所謂規矩,不也只是規矩?

與貢士錄取無關的話,又何必拘泥?

“南京這是要做什么?”沈一貫拍著桌子,“如此迫不及待咄咄逼人?”

蕭大亨不知道他是因為任用名單的更改而不滿,還是因為南京的做法而不滿。

“我今天來私謁元輔,也是等不得了。”蕭大亨說著,“此前商議由單所派府州時,我勢單力孤,最終就不能悉數按元輔所提議定下來。這回元輔主考,幾日間又陡生變故。元輔,這是個機會!”

因為沈一貫此前逃避,蕭大亨其實已經有自作主張的決心。

奈何皇帝翻云覆雨,忽然又將閣臣的權威提到那么高。

這番話也算是他為自己之前的行為做了一下辯解。

如今江南挾漕自重,申時行和王錫爵擬從南京之意,皇帝又要從田樂等人這里找到足夠的支撐。

這是皇帝對申時行和王錫爵有不滿的關鍵時刻,蕭大亨又要靠回來,希望沈一貫借此再樹首輔權威。

既然不準備走了,總要有所作為。

沈一貫聽了他的話,凝眉思索一陣之后道:“你的意思是,贊同大司馬奏議?”

“如今元輔意見舉足輕重!”蕭大亨點著頭,“陛下委閣臣徑直收取題本擬票之權,本意自是盼元輔等人忠君擔當,一掃諸弊。如今申閣老又復往日畏難調和,就連王太倉也收斂了脾氣,陛下自是大失所望的。南京那些人在那繁華之地呆太久了,如今朝廷財計艱難,他們也確實做得太過!”

他盼望著這段時間一直沒有出場的沈一貫出來一錘定音,繼續說著自己的想法:“若以遮洋總改制為商,要竟買的話,江南總歸更有把握。如此一來南京所題漕運之難、錯時解運就不成理由,實利還是在江南。”

沈一貫搖了搖頭:“不見得。重中之重豈是區區解運耗銀之利?由單所派何處,才是關鍵。南京,要的是這些權力。湖廣、江西、浙江三省及南直隸諸府州田賦盡由南京戶部代征,事涉北京戶部直征部分田賦,他們如何能不爭?”

“若是諸利都要,那才是真正觸了陛下忌諱!”蕭大亨凝重地說道,“聽說,應天巡按牛應元得以升任巡撫,是平虜伯之薦舉。”

沈一貫愣了一下:“平虜伯?這從何得知?”

“申府傳出來的。”蕭大亨意味深長地看著他,“元輔此前有退意,自然有人投靠了過去。如今嘛,倒可兩面通傳。陛下朝會上連日只為駁了申王二人之票擬,蘇黨如何能不憂慮?”

“……蘇黨。”

沈一貫古怪地說著這個名字。

短短時日,因為閣權提高、密奏的大范圍啟用和他沈一貫的暫離朝堂,又多了個蘇黨嗎?

倒是順利……

“蘇松常嘉湖五府出身官員外,也有其他人。”蕭大亨說道,“牛應元竟因勛臣舉薦而得任,還是準了陳維芝的辭表讓他升任。陛下遣王德完巡按應天之后,又聽田希智舉薦用了個舉人直升工科都給事!元輔,陛下心意如此明顯,此乃擔當大任、再得圣眷之大好良機!”

沈一貫卻說道:“申王二公之慮,也是公忠體國。江南雖是猖狂了些,卻也畢竟有所憑恃啊。若阿附圣意,此后便是朝野不知多少人彈劾你我。這些關節,你也想好了?”

蕭大亨冷哼一聲:“我畢竟掌著天下刑名!若以這些事來攻訐,且看誰能幸免。圣眷既在,何懼宵小?元輔,眼下即可得圣眷,此事若成,戶、刑、兵三部皆以元輔為重。而后地方官補任,新科授職,元輔若能妥善處置,則吏部亦能走近一些。禮部乃陛下親擢,有元輔助陛下掌穩超綱,蘇黨不足為懼矣!”

沈一貫眼神復雜地看著他。

說得像模像樣,但這不過是沈一貫和申王兩人那天被皇帝召見之后的默契罷了。

此前浙黨勢頭更大,朝中黨羽更多。

他沈一貫去主考會試,既能收獲一批門生,又能為后面皇帝最想要他們擔當的那件事埋個伏筆。

離開朝堂十來天,申王二人自會發揮。

因為金花銀由單的事,江南必定要出招的。

皇帝稍微逼一逼,江南許多朝參官自然會向出身蘇州的兩人靠攏。

他們兩人實在有避不開的身份和鄉里。

現在蕭大亨卻在這里分析得有模有樣,沈一貫腦中轉著這些念頭,嘴里卻嘆道:“雖是諸主考同考共閱考卷,然排定座次后,眾人一時興起要看看會元為誰。糊名一開,你倒是何人?”

蕭大亨愣了一下,而后反應過來:“莫非竟是王太倉之子?”

沈一貫笑了起來,卻是苦笑:“這倒真像是陷王太倉于不義了。”

蕭大亨卻大笑起來:“王太倉居閣,食前言而讓其子應試,這多同考閱卷。生有麒麟子,朝野這瓜田李下的議論,王太倉卻只能自作自受了。元輔何必顧忌這等小事?”

會試放榜之后,南官北官、浙黨蘇黨在這件事里的明爭暗斗又必定會加上一味新的佐料。

第二天朝會上,禮部尚書朱國祚先呈報了剛剛全部拆開糊名之后確認的貢士名單及排名。

聽到泰昌元年會試會元名叫王衡,朝參官們的眼神不由得玩味起來,齊齊看向王錫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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