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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2章、改元泰昌,新年難過


更新時間:2024年09月08日  作者:冬三十娘  分類: 歷史 | 兩宋元明 | 冬三十娘 | 光宗耀明 

每年冬天運河結冰的時候,山東臨清城依舊熱鬧非凡。

繁華壓兩京、富庶甲齊郡,這話不是亂傳的。

商賈往來之所,車輛輻輳之地。有三十二條花柳巷,七十二座管弦樓。

“真奇書也!這蘭陵笑笑生究竟是誰?能寫出這等奇書,早窺盡朝野隱秘、參透世情得失!”

臨清城內某個管弦樓上,一個士子戀戀不舍地把幾冊書還回去。

“那就不知是誰了。如今,也只有些手抄珍本流傳。”另一人摟著個妙齡少女,擠眉弄眼地問,“兄臺在這等妙處,怎只說什么朝野隱秘、世情得失?”

于是兩人一起哈哈大笑。

因為運河封凍,舟船不能行,趕考的士子、想在解凍后第一時間過鈔關北上南下的商人,不知有多少停留于臨清。

還有留在這里的工匠。

嘉靖三年,臨清衛河船廠裁撤,原先十八分廠都并入了淮安清江船廠。

這不是說船廠仍在這里、只是歸清江船廠管理了,而是因為臨清附近不產木料,造船木料要先從別處買來,再運回這里打造。

現在大明造船的木料已經都要從湖廣、四川、云南、貴州運來了,那么通過長江運到位于南京的龍江船廠、淮安的清江船廠,自然成本更低一點。

于是許多工匠都去了淮安,但仍留在這里的還有小幾千人。

如今三面環水的南廠街一帶,形成了一些專門的街巷。比如為漕船提供彈繩、棚繩、纜繩、纖繩的打繩作坊一條街打繩口胡同,為漕船修造提供船釘的鐵釘作坊一條街釘子街,為漕船提供油灰、麻灰的作坊一條街灰廠街,為漕船提供水桶、亮子的作坊一條街箍桶巷。

這冬天的幾個月卻是這些留在臨清的工匠們生意最好的幾個月。

不能造船,可以修船啊。

左右無法通行,趁這個時間對船只進行一下維護保養,那就是最好的時間窗口。

“爹什么時候才能回來?”打繩口胡同里一戶人家的孩子盼著父親回家。

“快了,快了。”婦人安撫著他,但也倚門相侯。

除夕之夜,當家的還在忙。

今天應該能先結些工錢回家過年,已經忙了這么久。

此時停泊著許多商船的一處泊灣旁,許多工匠分成數團,圍著不同的幾個人。

“說好的工錢,怎么只有七成?”

“山海關出事后,朝廷旨意已經發到了臨清。自明年開始,過鈔關要交更多銀子了!若是往后真的要加稅,我們這生意也難做了。不是不足給,先過個年,年后還有活,年后再補齊。因為這變故,如今東主們正在上下打點,手頭上不寬裕,銀子一時也調不過來嘛!”

上面的政策下來,壓力和負擔先直接傳導向最底層的百姓。

說好的工錢眼下只能拿七成,他們紛紛不依。

這個夜里,戶部在臨清榷稅分司的官吏家里都客似云來,紛紛打探著消息、商量著對策。

這臨清鈔關初設時由御史或戶部佐官兼理,弘治年間之后由戶部派主事一人負責,一年一換。嘉靖年間,委任東昌府兼理,不久又改回戶部。

過去幾年,臨清鈔關是由馬堂管的。

現在馬堂被撤了回去,再改成戶部派主事,如今馬堂的前任李養宇又被派了回來。

“大人,好不容易盼朝廷撤了稅監,如今又頒新政,這可如何是好?”

“有什么新政?”李養宇皺了皺眉,“是加稅了,還是新增稅目了?”

除夕之夜,他仍舊不得不見這個人,自然有不得已的原因,于是說話也直白。

“……小人此前呈請愿獻店房一所、銀三千兩,只求冠帶榮身。”那人埋怨道,“朝廷若缺銀子,為何又不受這開納?”

“秦永泰!”李養宇的語氣里帶上了不滿,“這開源之策,是內閣并六部、都察院一同商議的!稅率既未增多,也未新立稅目。你臧否國策,意欲何為?”

被稱做秦永泰的是臨清本地人,現在他看著李養宇,咬了咬牙說道:“衍圣公他老人家已獲恩留居京城。”

李養宇的眼神頓時變得很危險:“你想說什么?”

“鈔關所進稅銀,歷來十倍于山東一省。若明年厲行驗關征繳,李主事想讓鈔關稅銀再增多少?以后年年如此嗎?若如此,必定再有去年之事!”

仿佛鈔關可以收上來多少稅,全在李養宇一念之間。

可他提到了去年臨清民變的事,李養宇勃然變色:“那是馬堂在諸水門都設卡挖索!秦永泰,你當本官也會這么做?”

秦永泰卻并不回避這問題也不回答,只是仍舊看著他。

李養宇心里十分惱恨。

臨清民變的背后,自然有很多雙手。有秦永泰,有山東大族,還有漕軍,有被趕出臨清鈔關的戶部官員、鈔關書辦吏員。

但京里已有書信來,李養宇知道不可能不做出一些改變。

“陛下初登大寶,朝廷財計艱難。”李養宇盯著他,“你若是仍惦記著冠帶,那就不要先著急。即便明年鈔關稅銀倍之又如何?”

秦永泰咬了咬牙:“年年倍之?”

按過去的比例,正式稅銀固然只要付出大概十分之一,但加上打點的,也是付出近半了。

如今稅銀部分要倍之,該打點的一樣不會少,那就得付出六七成去。

經年累月下來,何等巨財?利潤變少這么多,生意就會越來越難做。

李養宇淡淡瞥了他一眼,開始喝茶:“本官說了,不要先著急。”

“打這運河一路往北入京,北新、滸墅、揚州、淮安、臨清、河西務、崇文門,這七處鈔關,都要倍之?”

“秦永泰!”

眼見自己開始喝茶都送不走他,反而被他質問了這么一句,李養宇重重地磕碎了茶杯,已經快涼的茶水流淌滿案。

“山海關民變雖然大事化小,但也革了三大員、斬了六家、辦了不少小吏!你還敢妄言去年?若再有去年之事,你是要衍圣公出面,還是要閣臣九卿一同出面?破財免災,這也要本官教你嗎?!”

是性命更重要,還是錢財更重要?

李養宇再不客氣地把話點破,秦永泰咬了咬牙,像是仍然要在說話。

“你若再胡攪蠻纏,本官倒要去信問一問衍圣公,看他有沒有囑咐你過!若你已得囑咐仍舊纏夾不清,往后這些事就不宜由你出面了。漫說你只是曲阜姻親,你便是衍圣公本支子弟,如今也該懂得避其一時!”

秦永泰終于神色難看地告辭離開了,李養宇氣不打一處來:“不知輕重的東西!”

除夕之夜,并不快樂。

明年不讓京里難辦,不觸皇帝的眉頭,就要花更多精力壓這些商人。

就算去信他們背后的人也無用,一碼歸一碼,鈔關這里的事情終究還是需要他李養宇來平衡。

過去他“市行其便,貨流其通”,“商民生息安市、稅吏不愁煩劃、國庫不憂無本”,這些考功之語的背后,實在也經不起查。

皇帝現在就是在憂國庫無本。

先多收一點交差吧,倒也不用當真倍之,總要看看朝堂諸公明年有何建樹。

京城里,田爾耕交了班回到家中,給父親送來了食盒。

“陛下恩賜的……”

田樂點了點頭,放下了筆。

像麻貴這樣的人從大同去遼東,還有達云、陳璘、蕭如薰等人要親赴京城陛見謝恩、另有任用,一時之間不知有多少邊防安排需要更改。

田樂當然是忙碌的。

朝堂安寧了一個月,過年之前都不想再起沖突了,明天就是泰昌元年,那卻一定會大有不同。

京里的大員們,也許是要等著地方上先鬧出什么動靜來。

地方上的士紳們,或者開始嘗試通過官員們的奏事看看會不會有所改變,或者正在謹慎地確認朝堂真實的風向。

而開源之策已經在傳向地方,商人盼走了稅監,卻迎來了過鈔關、進市舶、開門店不得瞞報偷逃稅目的嚴令。

這新年,不好過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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