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吧……”
沈樂呆呆地坐在工作臺前,陶塊們東一塊西一塊,高一塊低一塊,悄無聲息地攤在他面前。
不管是伸手撫摸,還是用精神力探查,都再也感受不到一點波動:
“怎么就這時候停了啊!”
“怎么就現在把我拽回來了!”
“好歹讓我走完這一世呢!讓我看一眼孔明先生啊!”
再抱怨都沒有用了。沈樂把這些陶塊拿起,放下,再拿起,再放下,再怎么折騰,也折騰不出半點動靜。
他只能猜測:
要么,是這些陶塊們蘊含的記憶,就到這里了,人家根本沒有包括有關諸葛武侯的相關內容;
要么,是這一部分陶塊,內容相對不完整,他需要找到后續——找到它的更多組件,把陶塊們拼合成一個整體,至少,拼合出一個稍微完整的部分?
但是沈樂并沒有立刻開始動手,或者,立刻用精神力浸染這些陶塊,再發動一次共鳴,呼喚它們的其他組件。
他微微閉目,在腦海中梳理了一下自己在這段記憶當中看到的信息,打開電腦,開始十指翻飛:
張角的歷史和參戰經過,沒有特別需要記下來的。但是,一百七十卷《太平經》,值得記錄一下:
這玩意失傳了三分之一啊!
到宋朝的時候還有全本——但是,元朝毀藏之后,就開始殘缺了,到清代只剩下119卷!
而且,現在流傳的版本,是于吉受張角所傳,陶弘景再輾轉得到的。我記錄下來的,可是張角親傳!親傳!
于吉是誰?我跟在張角身邊那幾年,沒有看到叫于吉的人啊!
沈樂先下載了一個《太平經》電子版,打開編輯模式,再噼里啪啦往里敲字。
嗯,這里多了一段,這里少了一段,這里錯了字,疑似流傳當中的傳抄錯誤……
這里少了整整一卷,還好我已經全都默背出來了……
最重要的是,他跟張角學的大量法術,都在《太平經》里面。一百七十卷經文,有二三十個法術!
像招雷、地動、撒豆成兵這一類的法術,現在用到的概率不多;但是諸如除塵術、引水術,包括祭煉黃巾力士,讓黃巾力士為自己所用的法術,還是非常有用的。
至少,云鯤船上的那些紙人,還有筆筒里的那些抬妝泥偶,如果被用法術祭煉過,應該會更有靈性,更加持久?
一念及此,沈樂手下,敲鍵盤敲得更快。他搜索著自己的記憶,不斷復述《太平經》,不斷在上面注解他學過的各種法術。
一小時一千字,一天他能打一萬字,十天就能打十萬字——
這當然是不可能的。沈樂磨磨蹭蹭,不停摸魚,啊不,不停地在現代試演各種法術。
必須承認,現在這個時代,比起張角的那個時代,天地元氣要稀薄得多,不活躍得多。
絕大部分法術,都有點兒滯澀艱難的味道,很大一部分,沈樂都是靠著力大磚飛,強行發動起來的——
哦,還有些發動不起來。比如“雷公助我”什么的,沈樂揮舞五雷桃木劍,剛剛往天空一指,整個宅子里就噼啪了一聲。
然后,就聽到青燈帶點兒起床氣的,有點不高興的聲音:
老板,你在干什么?你要用雷嗎?你要用雷叫我啊!
我,青燈,沈樂身邊的雷電掌控者,第一用雷高手。沈樂想要使用雷電法術,必須是他壟斷,決不能交給別人!
什么?
五雷桃木劍?
那玩意兒又不是器靈,又不是活的!總之,沈樂想要用它發動雷系法術,也必須通過青燈的允許,和中轉!
沈樂:“……”
就,行吧……
“青燈啊,我是在復習一些古代的法術,我要確認這些法術現在能用出來,才能往書上寫哦……你乖,不要幫我的忙,讓我自己試一試……”
看看,看看,他身為主人,身為這些器靈的修復者和點化者,還要好聲好氣,和器靈商量,把它們的毛擼順了才能取得法術使用權。
這還有沒有天理了!
沈樂磕磕絆絆,各種努力,終于在大半個月后,整理完了全本的《太平經》,又稱《太平清領書》。
這才和他的御用聯系人,特事局駐扎珠溪鎮,啥事兒都沒有就為了響應他需求的顧玉林同學打了個電話:
“喂?是這樣的,我手頭有原版的《太平經》,附帶法術注解,你們要嗎?”
“要!當然要!”顧玉林火速殺了過來。幾個小時后,濱海市特事局的局長,帶著正好在那里開會的,正一道的某位高功,也飛速殺到:
“您確定這是原版?原版?在哪里出土的?可以帶我們去看一看嗎?或者,看看您修復好的版本也行?是紙本,還是漆簡?”
沈樂:“……”
我現在說這是我全文打字的電腦版,你們會不會氣得掉頭就走……
很顯然,并不會。正一道的那位老道士,也是久聞沈樂名聲的,知道他不會拿這個開玩笑。
拿到熱氣騰騰,剛從打印機上下來,甚至還沒有裝訂好的厚厚一迭A4紙,推了推老花眼鏡,直接就開始看:
“這一章現傳的版本沒有……這一章也沒有……這一章……咦?沈先生,您是從哪里得到的?這是我們天師府秘傳,是我們代代相傳的版本!
——我們示之外人的,和秘藏版本有微妙區別,不是嫡傳不知道的!”
“啊這……”沈樂吸氣,吐氣,再吸氣,再吐氣。想了想,還是覺得不太好解釋:
“你們就當我是做夢夢見的吧……或者,是這些文物,”他伸手畫了個大圈子:
“把它們的夢境傳送給我了?”
局長一臉“您不想說就不說吧,反正您說的我們都信了”的表情,連連點頭。倒是那位老道士沉吟片刻,臉色鄭重:
“不過您這個版本,肯定不是從正一道拿來的。這注解不一樣,比我們的注解要早得多——咦,這里還記了張角本人的論述?”
沈樂:“……”
不好了,當時寫HIGH了,順手就把“張角當時說啥啥”、“張角當時施法威力”、“張角當時受到什么反噬”全寫進去了……
我現在搶回來刪掉還來得及嗎?
想想還是算了。老道士如癡如醉,一口氣又看了三章,被局長踢了兩腳,拐了一肘子,這才把自己的注意力從A4紙上拔出來。
見局長眼巴巴地看著他,想了想,正色道:
“是真本。是從來沒有出現過的、非常完善的古本,比我們手里的版本要完善很多——
沈先生,我們要付出什么,才能從您手里,換取這一套仙書?”
局長張了張嘴,閉上,再張了張嘴,再閉上,滿臉急色。沈樂是聯系我們的!是先聯系我們特事局的!
這套書,要給,也是給我們,要研究它的法術,也是我們特事局拿來研究,然后供給特事局人員、供給和我們有合作的各個門派兌換!
怎么你一開口,就直接想跳過我們,和沈先生直接換了?門戶之見要不得的!
然而,這話他敢說出口,現在立刻就能吵起來。畢竟人是他帶來的,也是他拜托對方,過來幫忙鑒定古書真偽的。
局長只好閉緊嘴,滿臉祈求地看著沈樂:
拜托!拜托!!!
給我們啊!!!
沈樂把他的臉色看在眼里,輕輕笑了一笑。先向老道士點了點頭,再看向局長:
“我的想法,是優先把這個交給特事局——畢竟當年張角傳下《太平經》的時候,也沒有敝帚自珍的意思。他是想……”
說到這里,喉頭忽然哽了一下,張角揮舞木劍,指天施法,力竭噴血倒下的場景猶在目前。沈樂沉重地呼吸了一下,才繼續說下去:
“看到人人都能吃飽飯,個個都能安享太平。這本書,這些法術,交給國家,由國家來安排,是最好的。”
“可是——”
老道士急了。沈樂立刻轉臉看向他:
“當然,經文傳承有序,歷經百代,傳承到正一道手里,我們也要承認這一點。所以,這本經書,也可以給正一道一套?”
老道士的臉色瞬間緩和。沈樂反而盯住了他:
“對了,這經書不會傳到對岸去吧?我記得,前哪一代的天師,好像出走到小島上去了……”
“走的那一刻他就不是天師了!”老道士陰沉沉、怒沖沖地回答。停了一停,想起這脾氣不應該發到沈樂頭上,這才轉了臉色,認真道:
“天師天師,受國家冊封,為國家出力,才是天師。那個家伙自詡嫡傳,確實帶走了一部分傳承,但是最核心的東西他帶不走!
當然,現在有了沈先生您給的原本《太平經》,您補充的這些法術,我們底氣就更足了,就更不用理會他了!”
“那是那是!”沈樂大力點頭:
“三十六渠帥,于吉、宮崇、陶弘景等人不斷傳承補充,沒道理非要讓一家一姓霸占!
誰能用好它,誰能讓它發揮最大的作用,才是最重要的!”
有這句話,老道士心里一塊石頭就落了地。他鄭重行了一個稽首禮,表達感謝,然后正色道:
“雖然如此,我正一道也不能白受您的好意。沈先生,我回去以后,會立刻整備給您的謝禮,您有什么需求,也可以先直接和我說——”
局長在旁邊張了張嘴,略微舉起手掌,仿佛在說“俺也一樣”。沈樂向他們兩個點頭微笑:
“我暫時沒有什么特別需要的。就是,這上面的法術,我想演練一下,也想嘗試著祭煉一些豆兵啊、黃巾力士之類。您看……”
“沒問題!”老道士立刻搶答:
“施法用的符紙,符墨,朱砂,各種道具靈材,我立刻讓他們給您送一車來!撿最好的!
我正一道傳承千年,各種符箓,施法的經驗,前人手札之類,也有許多,我也讓他們趕緊復制了,給您送來一份!”
特事局局長在旁邊已經僵住了。話都給你講了,我還能講什么?
除去這些東西,特事局能給沈樂的,好像就剩下錢了……在超凡領域,“窮得只剩下錢”可不是一句好話,那是徹頭徹尾的慘劇啊……
“那個……有點事情要請您幫忙。”幸好沈樂已經轉過頭來,向他微笑欠身,態度十分謙和。局長精神一振:
“您只管說!”
“是這樣的,云鯤前些天說,想要裝個垂發……”
局長吸氣,吐氣,再吸氣,再吐氣。這事兒不歸他管啊!
云鯤是已經入列的,有正式編號的,甚至有工資的(天曉得一艘戰艦為什么會有工資)的海軍戰艦啊!
它的維護,保養,改裝,一切的一切,歸海軍管,特事局說了不算啊!
哦,特事局只在和超凡事務有關的問題上需要發表意見,也就是說,考慮“怎么裝”的問題。
要怎么在云鯤的甲板上挖個洞,裝一套(或者幾套?)垂發系統,而不影響云鯤的整體靈力布局;
不讓它位階跌落,甚至作為一個器靈“重傷”乃至“死掉”,這是特事局干的活兒。
然而,給不給它裝,那是海軍拍板的權限,特事局要服從整體規劃,沒有插嘴的余地……
沈先生您也忒慣孩子了!云鯤那不是用來戰斗的船啊!它想要遠程攻擊,你給它找一把飛劍;
它想要近身防御,你給它找一套飛劍,和控制飛劍的中樞防御劍塔;
就這還不滿足,還想要垂發,您還要滿足它!您有沒有考慮過,木船是不能裝這么多東西的啊!
“行……我去問問……如果云鯤能夠進行這樣的改裝,所有改裝費用,由特事局承擔……”
他有點兒心不甘情不愿地回答。沈樂安心地笑了起來,摸出手機,隨手撥通電話:
“喂?云鯤,在哪兒呢?”
“剛從大漩渦出來!”云鯤精神抖擻,那口氣簡直要心花怒放:
“老板!我帶小伶他們去慰問演出去了!慰問演出真有意思!老板,我能不能去邊疆哨所慰問演出?”
沈樂:“……你還想我扛著你爬五千米高山?!”